藍色多瑙河
多瑙河,藍色的河;多瑙河,藍色的河。多瑙河水,清且漣漪。多瑙河水,由天際,奔騰來到你這裡!它時而清澈,它時而渾濁;清像瑪瑙,濁像翡翠。它嬌柔嫵媚,它立目橫眉,看它暴雨飛雲過後依然俊美!五彩繽紛的日子,絢麗多姿的生活;彎曲的藍色河道,養育着生生不息的人們。踩着歡樂節拍我們跳舞又歌唱,溫暖的氣氛愜意讓人心安定。阿爾卑斯的霜雪,伊茲梅爾的淺灘;自然優雅的美景,壯美大自然。烏雲被風暴雪裹挾的時刻,像一羣憤怒雄獅來回奔波;狂濤洶涌惡浪拍岸翻騰過,讓人膽戰心驚天地黯然失色。朦朧的清晨,美麗的霞光,白色海鷗,飛上雲端。多瑙河在天邊炫光閃爍中色彩斑斕地出現。真自由,多美好,爲此生命愛情皆可拋;自然愛,先天造,心靈歸宿依戀的情潮。黑林山東麓的美麗的寶石,清澈見底的神奇的湛藍。發出親切的召喚,使人流連忘返。多瑙河,藍色的河,多瑙河,藍色的河;多瑙河水,清且漣漪。多瑙河水,由天際,奔騰來到你這裡!
省醫科大學的學生李銀漢放假回到句源市水利廳家屬院的家裡,把一首《藍色多瑙河圓舞曲》的填詞給父親李惠慈、母親來俏月和姐姐李碧喜看。李惠慈問:“爲什麼不寫黃河、長江?”李銀漢說:“不是這意思。我在多瑙河游泳館打工期間,救起一個游泳溺水的姐姐,她本來受游泳館老闆的託付要找生意夥伴給填個詞,好參加市裡歌詠比賽的。可是生意虧本了,連夥伴的錢都虧完了,沒法張口,還沒法給老闆交代。我說我給你填吧,不值當得難爲成這樣。結果游泳館在市裡歌詠比賽裡獲得個第二名。”李碧喜不安地說:“多瑙河是彎曲的嗎?那可是有名的河流。”李銀漢說:“自然形成的河流都是彎曲的。打個比方:二萬五千里長徵是艱難曲折一步一步走到北京的,而不是坐直升飛機一下子飛過去的。如果有名就該是直的,那麼哺育中華文明的河流就不該是九曲十八彎的黃河、長江,而應該是京杭大運河,因爲它直。”碧喜微嗔:“學究。”
李銀漢問悶悶不樂坐在一邊的來俏月:“媽,怎麼了?”“昨天你姥爺對我說,我小時候一個人坐在小涼蓆上,見了人就想讓抱抱,誰也不抱。那時候你大姨有病,你姥爺和姥娘光抱她了。我跟你姥爺說:怎麼跟我說這些。”來俏月說着就掉淚,李惠慈起身出屋。碧喜說:“小時候的事還記着幹什麼。”李銀漢說:“老人的話屬於搶救性發掘,不說就再也沒人知道。我小時候自從我姐上學就一個人鎖家裡,你總沒這樣。”來俏月笑了:“沒不管你。”李銀漢說:“你沒離開過父母視線。我那時候不管發生什麼,只能自己看着辦。”碧喜笑了,說:“我勸咱媽她一句不聽,你一說她就不哭了。”
李惠慈開門往外走,李銀漢跟出來。來到街上,李惠慈問銀漢:“買包豬蹄吃吧。”銀漢說:“豬蹄多貴。”來到烤鴨店,李惠慈說:“買個烤鴨吃吧。再買兩包元宵,你愛吃的。”銀漢說:“不要,有烤鴨多好。”“醬腸來一斤。這個軟包裝的牛肉,買兩袋給你帶學校去。”銀漢說:“我有吃的。”“這個要不要?我們也要吃。”銀漢說:“等我走了再吃。”惠慈說:“還要點錢不?我明天發工資給你。”“爸,人家都說你是月光族,省着點花。我沒事,不需要花錢。”惠慈說:“給你買點東西,幹嘛跟爸爸見外。”“真的不要,不見外。”銀漢爭着提東西,惠慈沒爭過,不高興。銀漢說:“爸,好事您生什麼氣,應該很高興,笑眯眯對我說:謝謝你好孩子。”“要誇獎,我不這麼說。”惠慈心情好起來。
回到家,銀漢對來俏月說:“媽,我爸跟孔子學的,疏遠兒子,真掃興。”惠慈說:“等你當了爸爸才能知道怎樣教育孩子。”銀漢說:“我得跟他打成一片,就像對朋友一樣,他可以隨便跟我親熱。他要是不聽話,我就踢他屁股;他要乖乖的,我就誇他是好孩子。”惠慈繃不住臉兒,笑着進屋了。
星期天碧喜回孃家,看見銀漢正在畫畫,畫的是一隻長着兩隻大耳朵,留着師爺一般齊肩剪髮的黑烏龜正斜着眼吐唾沫。牆上還貼着幾張類似的畫:第一張是伸着兩隻巨爪的青龍,兩眼瞪圓流着一滴淚;第二張是長着人臉頭上冒汗、伸舌頭展翅散熱的紅色鷹;第三張是個流着口水望着“餐廳”的土地爺;第四張是一隻長着流鼻涕大鼻子的白老虎。碧喜說:“銀漢,畫這幹什麼?”銀漢說:“快速記憶圖,畫完就記住了。你看這張:肝開竅於目,其華在爪,其色爲青,在液爲淚。肝屬木,在東方,代表物是青龍。這幾張是白虎、朱雀、玄武。”碧喜說:“幾張畫的輪廓是布袋口、心、柿餅、扇貝。”銀漢說:“怎麼柿餅、扇貝都出來了,那是脾和肺。我畫得那麼糟嗎?”碧喜調皮地說:“就是糟。”
吃飯時,銀漢說:“有個當丈夫的,娶了一個美食家媳婦。一早問天氣怎麼樣,媳婦說:天正在下雪,就跟白麪一樣白。丈夫問:有多厚?媳婦說像鍋餅一樣厚。丈夫就打了她一個耳光,媳婦哭着說:我的臉成了發麪饅頭。兒子看見媽媽捱打嚇哭了,媳婦說:孩子你哭得呼哧呼哧的像喝麪條。”碧喜說:“討厭。”碧喜往外看,驚喜地跑到院子裡說:“看,下雪了。”銀漢說:“雪下得像白麪一樣白。”碧喜微嗔:“滾。”惠慈一口飯笑噴了,俏月不安地說:“看看,慢點吃。”
銀漢對李惠慈說:“爸,我們學校開聯歡會了,裡面有我自編自導自演的節目。我把五十味清熱解毒中草藥的名字串成一個故事,我們五個同學表演,大家熱情參與,藥名全都記住了。還有,我得了一等獎學金,挺露臉的。爸,你當年怎麼得的獎學金?”惠慈說:“學校評的。你們是學生參與的嗎?那還不亂套。”銀漢說:“基本上算考的。清朝的千古絕對‘小大姐,上河下,面南背北吃東西。’總分超過470分的學生纔有資格答這個題。全校只有三個人答上,我得了個第一。我的下聯是‘半圓月,瘦合肥,棄暗投明起正朔。’連老師、校長帶主持人都愣住了,傻傻地看着我不動。”惠慈驚喜地說:“千古絕對你給出答案了?”碧喜打趣道:“銀漢又去現眼了?”“我現什麼眼?從小到大你就看我不順眼,從頭到腳挑毛病。”銀漢又對惠慈說:“爸,我猜我姐一直是這樣看我的:這個烏龜怎麼沒有一點烏龜樣,跑得那麼快簡直像個兔子,其實就是個兔子。”碧喜紅了臉說:“討厭。”銀漢說:“我給你一個超級耳朵,今天無論你說什麼、說多少,這個耳朵都能聚精會神聽。”從兜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穴位耳模對着她。“呀。”碧喜接過來打量,“這麼大一個耳朵,可愛。”
很快到了實習期。旅遊大客車載着實習學生前往二九五醫院。李銀漢一組的學生有茅雲昊、杜應福和兩個女生分到兒科病房。兒科病房裡淨是嫩嫩的小可愛,讓人看了心裡軟軟的。小護士來給扎針,對孩子的母親說:“你按着點,別讓他動。”但是年輕的母親只顧得流淚,苦着臉沒反應。李銀漢過來協助,小護士才順利紮上頭皮針。一個四十來歲穿紅色喬其紗上衣的中年婦女在外面梭巡,見杜應福一個人站在門口弄手機,就拉他的袖子說:“大夫,我爹發狂症,輸不上液。現在一家人家都沒法了,你給看看去好不好?”杜應福擡了一下眉毛,指着李銀漢說:“他最在行,找他沒錯。”隨即溜了。紅衫婦女拉着李銀漢急切地說:“好大夫,你來給我們看一看,我爹發狂症,乾急不出汗,現在在內科病房裡住着呢。”李銀漢說:“給當班醫生說。”“都沒法了。我爹直往折騰,打這個罵那個的,認識不認識的都得罪了。護士的手都讓他挖了一個血道子,不來給扎針了。”
李銀漢問:“他的病怎麼得的?”“前天晌午豬把圈拱倒了。我爹趕着把豬圈蓋好,把豬往裡趕。豬使勁一撞,把他撞糞坑裡了。一家人家跟打仗一樣給他洗澡,地上滑,他又摔一跤。他氣得拿鐵杴把豬打一頓,昨天一早他就說吃不下飯。”銀漢問:“洗澡用涼水還是熱水?”“涼水還怕衝不淨呢。”“走,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