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山腰處,有一寬約一百二十丈,長亦是一百二十丈的方形平臺,平臺東西南三個方向各有一條寬約十丈的山路相連,北面則是一方石壁。
此時在這方平臺上已經稀稀疏疏站了三十人左右,而這三十餘人又各自分成幾個小圈,這幾個小圈中又各自以幾人爲首,若是細細看去,其中三個圈子人最多,有七八人之多,隱隱佔據了三條山路的入口。那中年漢子帶領的七人也在此處,此時正好佔據了東邊的一條山路入口。
如此以來,反而是顯得幾名不合羣的散修更加形影單隻。而這幅場景,不過是修行界的一個小小縮影而已,散修艱難,宗門蠻橫。
佔據了西面山路入口的那個小圈,是一羣身着苦行僧打扮的寶竺國僧人,爲首的是一名長相奇醜的年輕僧人,臼頭深目,長指大節,卬鼻結喉,折腰出胸,皮膚若漆。這副尊容自然引來無數目光窺視,而這名僧人赤着一條手臂,閉目凝神,絲毫不爲所動。
最後是一羣持刀甲士,冷森森的不似活人,如木樁一般整齊站在一位錦袍公子身後,這位錦袍公子穿了一身說不上多麼華貴的袍子,還比不得那位白衣公子的裝束,可兩人一經對比,氣度上着實相差太多,白衣公子好事成了初出茅廬的雛兒,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氣。
錦袍公子揹負着雙手,目光在諸人身上游移一遍後,最終落在了一個嬌小身影上,笑問道:“隋姑娘,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被他稱作隋姑娘的女子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錦袍公子不以爲意,笑眯眯的繼續說道:“想要來祁山,就要穿過羅布淖爾,隋姑娘不是在羅布淖爾打獵嗎,難道是終日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睛?”
女子的面容藏在一層似有似無的黑色陰影中,看不清表情,不過終於開口道:“我栽了又如何?完顏弘,你想怎麼樣?”
被稱作完顏弘的錦袍公子呵呵一笑,“我不想怎麼樣,就是有點好奇是誰能逼得隋姑娘橫穿陸地龍捲才能脫身。”
女子聲音驟冷,“姓完顏的,這時候你還裝什麼傻!”
完顏弘眼神微冷,“你覺得是我派人乾的?”
女子冷冷道:“除了你還有誰會平步青雲的神通?”
完顏弘一愣,“你是說那人會平步青雲的神通?”
女子不再說話。
完顏弘臉上笑意斂去,最終變爲面無表情。
兩人的交談以元氣屏蔽,其他人自然無法聽到。此時站在東面中年男子身邊的女子卻忽然轉頭看了完顏弘兩人一眼,同樣面無表情。
站在女子身前,剛好將她完全遮住的高大中年男子沒有回頭,突然說道:“是蕭煜。”
女子目光一掃而過,然後微不可見的稍一點頭。
……
蕭煜和慕容仍舊不緊不慢的走在前往祁山的路上,兩人很有默契的沒有再提起剛纔所說的話。蕭煜扯開了話題,說道:“說起修行界,細數起來倒是見過不少大宗門嫡傳弟子,秋葉真人作爲道宗首徒自不必多說了,還有公孫仲謀這位劍宗首徒、天機閣少閣主藍玉,莫風、秦穆綿、張雪瑤、秋月禪師、六面、曾經的秋思也算一個,每次見到他們,好像都是牽扯在草原形勢亦或者天下大勢中,我想修行界中其他修行者應該不會如此吧?”
慕容點頭道:“他們未來畢竟是要在各自宗門中掌權,這些事情也算是一種歷練,至於其他無權無勢的修行者一般只是專注修行,以修爲求權勢而已。畢竟一心問天道的人還是少之又少。”
蕭煜緩緩說道:“那這次祖庭開山,藍玉、秋月、公孫仲謀這等人物會來幾人?”
慕容說道:“也許都會來,也許只來一兩人。不過不管會不會來,他們只要來就絕不會明着來。”
蕭煜嗯了一聲,笑問道:“那慕容姑娘你是怎麼打算的呢?”
慕容輕描淡寫道:“不用太急着過去,等別人都進去再去也不遲。”
蕭煜手中的烏木杖頓了頓,“是槍打出頭鳥,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慕容看了蕭煜一眼,微微搖頭道:“只是不想其沾惹爭鬥,平添變數。”
蕭煜笑了笑,“是蕭某想多了。”
馬上就要豋祁山,祁山多歧路,雖然這些幻陣因爲沒有人主持的緣故,威力大降,但想要走上那三條正路,還是需要費點手段。
對於這些修行界的各種常識秘辛,慕容自然比蕭煜來得熟稔,幾乎可以用信手拈來形容,兩人來到祁山腳下後,慕容指着眼前的一套崎嶇小路道:“這只是個幻陣,巫教祖庭封山之後,掩人耳目的手段罷了。”
蕭煜看着眼前這條瀰漫着濃霧,不可見其盡頭的崎嶇小路,蹙眉問道:“怎麼走?”
這時候因爲巫教祖庭即將開啓,護山大陣威力逐步減弱,天氣元氣太過紊亂,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的緣故,蕭煜竟是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濃霧。故而有此一問。
慕容閉上雙眼,說道:“這霧是護山大陣衍生出來的,看不穿的,能惑人五感,在霧中行走,向前便是向後,向左便是向右,若是有人主持更能變幻無窮。可惜巫教衰落,這等奇妙陣法只是自主激發而已,只要遵循前輩摸索出來的進山之法就能入山。待會兒你隨我前進即可。”
蕭煜默然點頭,伸出自己手中的烏木杖。
慕容抓住烏木杖杖首,閉着雙眼當先走入濃霧之中。
慕容是閉着雙眼,而蕭煜卻是睜着雙眼的,一入濃霧之內,距離果然變得似遠實近,他與慕容明明是各自抓着烏木杖兩端,但在蕭煜的視線中,慕容連同半截烏木杖卻早已經消失不見,而在蕭煜的感覺中,慕容用烏木杖牽引着他不是前行,而是在原地不停的轉圈。
當真是惑人五感。
不知走了多久。
撥開濃霧重建日。
蕭煜回頭望去,身後仍舊一片白霧茫茫,而眼前則是一條康莊大道,直通山腰。
慕容鬆開了蕭煜的烏木杖,蕭煜緩行一步,皺了皺眉頭。不知來由的,心中閃過一絲不妙感覺。細想下來,入巫教祖庭一事,事關重大,蕭煜自認沒有什麼太大紕漏,可這次秋風未動蟬先覺卻來的有些莫名其妙。難不成有天人高手要在開山之前橫插一手?
慕容臉上同樣升起一絲凝重神色。
緊接着,蕭煜和慕容凝神靜氣,如臨大敵。
一名劍仙踏飛劍破空而至,如當空掠白虹,直飛祁山山巔。
飛劍所過,劈風破浪,祁山半空中的濃霧被生生撕成兩半。
蕭煜袖中的拳頭輕輕握起,那名踏劍飛行似是劍仙的男子,他自然認得出是一名天人境界修行者,雖然不能如真正劍仙御劍直上九天,但御劍而飛已經讓履霜修行者望塵莫及。
蕭煜感慨道:“原來天人境界可以無視下面那片濃霧?”
慕容搖頭道:“巫教護山大陣未曾完全開啓而已。原本這空中也是有陣法的。”
蕭煜問道:“那名天人劍修是誰?既然是天人境界,爲何要來這兒?”
慕容回答道:“他爲什麼來這兒,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是誰,上官仙塵的第四尊劍奴。”
蕭煜苦笑道:“難不成是來給那兩尊劍奴報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