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子實驗室終於到達了,而這個時候,剛剛明白過來的離梟終於不再沉浸在數字和微觀物理的世界中,擡起頭看向有些略顯狹窄的走廊。
在走廊的盡頭,黑人地質學家沙南和數名研究者打扮的學者茫然的看過來。
而沙南明顯還沉浸在世界即將毀滅的恐懼中,沒有意識到來者究竟是誰。
以最快的速度,一名研究者從箱子裡抽出一把老式的獵槍對準了他們:“你們是什麼人?這裡沒有什麼好搶的東西……”
白朔從電梯裡踏出,將作爲禮物的兩桶冰塊提起,放在電梯之外,擡起露出笑容:“冷靜一點,我們是……”
嘭!
持槍者開槍了,對於陌生人出現在這裡,而自己完全沒有接受到任何通知的唯一可能姓,就是這兩個傢伙入侵了研究所,上面的人都已經……在他們呆滯的視線中,白朔緩緩的鬆開了自己的食指跟拇指,任由熾熱的子彈掉進腳下放滿冰塊的水桶中,騰起一陣蒸汽。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向着他們伸出五指,默誦大光明咒。
在恍惚之中,白朔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地下的研究室之中,很快,用催眠和引導爲自己和離梟安排了全新的身份——兩名受到邀請而來的物理學家。
在一番充滿迫切氣息的寒暄之後,白朔套上了一套白大褂,對着實驗室的負責人說道:“我想,我該去了解一下現在的情況究竟怎麼樣了。”
就在他們的背後,一直端着手持驗算終端的離梟輕佻的吹了個口哨,分外的不合氣氛。
在那些研究者不悅的目光中,他擡起頭看向白朔,指着自己那一臺形似平板電腦的終端說道:“要不要看一看這個?”
在屏幕之上,是一顆急速靠近的燃燒星球,那一顆星球白朔無比熟悉,就算是對於天文學毫無研究,他也應該明白,那就是太陽。
而此刻在太陽之上,正在瘋狂的涌動着燃燒的風暴,如同沸水一般散發着充滿壓抑和爆發感的氣息。
“這是什麼?”白朔皺起眉頭。
“愚者他們找到了最近的天文臺,這個是他們的觀測到的信息。”離梟按動了兩個按鈕:“愚者,r2,在麼?”
屏幕的右下角出現的一個方框,一隻黑色的猩猩坐在天文臺的艹作室裡,擡起頭說道:“我在。”
而就在他的旁邊,一臺看起來很像是鐵桶一般的機器人伸出自己的機械臂,眼睛一閃一閃的放出紅光,在終端附帶的程序翻譯之下,變成文字:“你好,初次見面,我是r2-d2。”。
白朔看着他的造型,再配合着他的名字,忍不住脫口而出:“星球大戰?你是……”
r2半球形的腦袋上紅光再次閃爍,屏幕上出現了簡短的確定信息:“是。”
“先別管那些了啊。”離梟撓了撓頭:“愚者,給我們介紹一下情況。”
大猩猩手裡抓着香蕉,一邊吃一邊說道:“你們現在看到的,太陽表面劇烈活動的太陽風,就是我們通常稱爲曰珥。”
屏幕上的鏡頭一陣放大,讓太陽上不斷噴發的各種恐怖景象更加清晰。
“一般的曰珥會像噴泉一樣,從太陽表面噴出很高,又沿着弧形軌跡慢慢地落回太陽表面。”愚者繼續說道:“有的曰珥會噴得很快很高,直接將自己拋入宇宙空間了。”
“它們以每秒700多千米的速度將物質噴發到曰冕中,高度達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千米。而現在爆發的曰珥,比往年的最高數據還要高出好幾倍,而且每次爆發的密集程度也恐怖的厲害,這種現象每一秒都在發生,頻繁得不正常!”
白朔疑惑的問:“隔着那麼遠,有什麼用?也燒不到我們啊。”
離梟直接翻了個白眼,用看科盲的眼神看着他:“用過微波爐麼?”
“這和那個有什麼關係?”
“太陽噴發出的風暴就相當於微波爐中的射線,而地球……”離梟停頓了一下:“已經變成微波爐裡的雞蛋了。”
“聽起來……太懸了吧?”
離梟疑惑的嘆了口氣:“是啊,太懸了。”
“這種程度的射線我覺得更像是外因,就像是氧氣和氫氣會形成水,但是氫氣和氧氣再多的話,沒有外界作用也不可能產生任何的質變。”離梟篤定的說道:“所以,一定有更加嚴重的內因在裡面。”
那一瞬間,他的話令白朔的思想觸動了什麼,彷彿冥冥中觸動了某一根隱藏着的弦,於是傾聽到了絃線顫動而發出的悠長迴響。
雖然宿命通他並沒有修成,但是卻依舊有了超越常人千百倍的直覺和預感。
莫名其妙的,他轉過身,看向了通道的最深處,那裡彷彿連接着什麼地方——在那裡的更深處,甚至在地核之中,有什麼東西發出悠長的嘆息。
“喂,白朔,你在聽麼?”
離梟推了推他的肩膀,對於他的走神有些疑惑。
“那就去看看吧。”白朔緩緩的轉過身,走向了通道的最深處:“你說的內因。”
穿過了兩道安檢門,如同在逛自己家的後花園一般,他來到研究所的最悶熱的地方。
在陰暗的房間中,只有一個半人高的平臺,彷彿在封鎖着隱秘的地窖。
那一道悠長的嘆息,就是從鋼鐵艙蓋的封閉之下傳來的。
不等別人解釋,他迅速的轉動了合攏的機樞,不顧艙蓋上傳來的高溫,手掌將能夠煎雞蛋的鐵板掀開。
於是,熾熱的蒸汽撲面而來,在艙蓋的下面,是已經沸騰的水!
而那一種就連存在都無法判斷的嘆息也越發的接近了。
“這是什麼?”白朔向身後,實驗室的負責人問。
略顯蒼老的負責人擦着頭上的汗水,頂着悶熱靠近了不斷噴吐着蒸汽的井口,嘆息着說道:“這就是實驗室連同地下水的管道樞紐,通常是作爲……”
離梟慢悠悠的錯過來,打斷了他的話:“果然啊……在太陽那個微波爐裡,地下水已經沸騰了,這可是最開始的徵兆。”
“徵兆?”白朔忽然不以爲然的笑了起來:“真正的徵兆,在下面啊!”
說着,他脫下身上的外套,略微的活動了一下身體。
“喂,別衝動,你要幹什麼?”離梟拽住他的胳膊:“下面可是四通八達的地下水脈,說不定你一下去,就被直接衝到地幔甚至地核的液態金屬裡了!”
白朔微笑的掙脫了他的手,看着面前的地下水:“你說的內因,就在下面啊。”
他擡起自己的右手,中指、無名指壓於拇指上,食指伸直,結了一個奇怪的印。
而銘刻在他身體中的九種曼陀羅偉力迅速的變化,最後從胎藏界曼陀羅中演化出一種從未出現過的奇異圖紋——無能勝曼荼羅!
無懼水火刀劍、踏刀山火海如履平地,無能勝明王的術式。
“放心,我去去就回。”白朔笑了笑,身體猛然躍入了連通地下水脈的井中,消失在沸騰的地下水裡。
“臥槽……太莫名其妙了點吧?”離梟苦惱的撓着有些潮溼的頭髮,隨手掏出自己的那一根酷似鋼筆的記憶消除器,對着身後驚恐的負責人閃了一下。
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對着閃光過後呆滯的負責人說道:“好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真是麻煩啊……”
他從口袋裡掏出兩枚釦子大小的東西,扔進沸騰的井中,開始追蹤白朔的行蹤,可是白朔卻像是失蹤一樣,找不到了?
就在躍入水中的一瞬間白朔就運起了神足通,踏水急行,在紛繁複雜的地下水脈中急速的向前移動。
就像是一道在沸水中穿梭的光芒,一閃即逝,一瞬間拐了數十個彎,鑽進了兩條老鼠大小的水道縫隙中,最後又出現在完全不同的支脈裡。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在不斷的下降,不斷的向着最深處靠近。
而此刻,在他耳邊縈繞的嘆息聲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首無法去用語言形容的歌。
就連是否從人的口中吟唱出的都不知道,彷彿整個地下水脈的齊鳴,又像是從地心深處擴散開來的莫名聲響。
浩大而悠長的歌聲中充滿了一種悲憫和漠然的氣息,彷彿坐視着大難將至,吟唱者在雲端俯瞰那些在烈火中哀嚎的罪人。
充滿終末和破滅氣息的歌令白朔的意志察覺到一種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感覺。
終於,他不再前進,雙腳在沸騰的地下水脈中下沉,死死的釘在了熾熱的玄武岩中。
而他的意志卻從軀殼中脫離,無限制的向着四周蔓延,向着地殼的最深處探索;最終,終於察覺到了這一首悲歌究竟從何而來。
那是……整個星球的共鳴!
白朔的眼瞳顫抖了一下,化作慧眼的神通親眼見證了在地核的最深處,那一股浩大的意志的甦醒。
名爲蓋亞的意志,睜開了眼睛。
——此刻,就在娜迦鄧礦井之上,最接近的那一間建築中,一衆輪迴士佔據了原本房屋主人的沙發座位,陳靜默和奧托莉亞燒了熱水,泡了茶,幫所有人都倒了一杯,包括松鼠和那一隻飛進屋子裡的烏鴉。
坐在最中間的沙發上,有希和楚響依偎在一起看着一本漫畫書。
在那麼一瞬間,有希的眼瞳擴散了一下,茫然的向着四周望去。
楚響擡起頭,眼神茫然。
有希疑惑的問道:“你聽見有人在唱歌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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