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來了(一)

有人曾經稱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個惡魔叫做“黑狗”。他也是那個時代第一個看出希特勒是個惡魔的人。經濟學家曾經開玩笑似的說過一句話,如果華爾街上的那些人能夠多像抑鬱症患者那樣的思考,那麼,經濟危機肯定不會發生。他們就是太盲目的樂觀了。他們太正常了。

這都是韓朔在精神療養院裡面接受治療的時候,他的主治醫生開始的時候就告訴他的。

他知道上面醫生提到的那個人叫做丘吉爾。

他還告訴他。

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永遠不要擔心它會發生。

韓朔就問他,“你怎麼知道什麼事情根本不會發生,什麼事情肯定會發生的呢?”當然。

所有的主治醫生都有點害怕韓朔,因爲他總會不停的反問你着的。而且。

有些人你和他說話多了,真的可以把你也逼成瘋子。

其實,韓朔覺得這裡的生活還好。甚至。

他漸漸的開始有點喜歡上了這裡的特別有規律的慢節奏的生活着的。

畢竟這家療養院的環境還是非常好的,是呂超的媽媽幫忙在這裡預訂的牀位。而且。

韓朔剛剛進來的時候,就聽見其他的病友悄悄的告訴他。

“不知道爲什麼今年這裡的病人特別的多,牀位早就不夠用的了,你現在住的這個單間本來是醫生辦公室,你進來之前臨時被改成了一間病房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韓朔看着對面的這個女孩子,明顯年紀不大着的。圓臉,短髮,眉毛長的特別的奇怪,粗粗的,像兩條毛毛蟲,圓圓的鼻頭,厚厚的嘴脣。韓朔覺得,她應該叫“章魚嘴”或者“毛毛眉”好了,這樣隨便給其他人起綽號的毛病還是他跟呂超學來的。

“我尿褲子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韓朔這樣臉不紅心不跳的對着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這樣介紹自己的,他突然內心裡面有了種對自己感到還特別自豪的感覺着的,可是。

他上面的話還是有着不對的地方着的,他的心明顯還在跳動着的,否則,他不是已經死了的,自言自語的說完上面這句話的,他自己也爲自己很感到驚奇着的。

女孩眯着自己的眼睛看了看他,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他剛剛的回答似的。

“今年的雪特別的大,特別的多,我媽媽告訴我,所以外面的人的腦袋被凍壞的就特別的多,然後他們就進來的越來越多的。不過我相信我們就可以馬上出去了。這是我媽媽告訴我的,別告訴別人。”

韓朔笑了笑。遞給對面的女孩子一個蘋果。

韓朔其實自從進來就一直忍不住在笑的。連每天都在固定時間進來探望他的呂超都覺得他這樣一直笑着,其實。

非常的奇怪着的。

“微笑型抑鬱症。”韓朔的主治醫生,王鵬告訴呂超和韓朔的媽媽。

每天上午去大廳吃早飯的時候,他都會遇見芸姨,芸姨一直都被護士稱爲“最大麻煩”的那個人,因爲她太想離開這裡了。尤其是經過了一個晚上,早上被放出來去大廳吃飯的芸姨就會顯得特別的興奮。然後。

雙手展開,擡起,不停的轉着圈圈到處在大廳裡面移動着的。開始的時候,韓朔只是呆呆的看着芸姨對他微笑,然後衝他招手,讓他和自己一起跳舞離開這裡的,後來。

漸漸的,韓朔也開始跟着芸姨這樣做了,反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韓朔也特別喜歡上了這種轉圈圈走路的方式。一邊轉,一邊擡頭,他就會覺得特別特別的快樂,然後。

不停的笑着。但是。

今天。

剛剛上午經過電擊治療的芸姨被護士用輪椅給推回來大廳的。

曬太陽。

“芸姨,你還好吧?”

“你是誰?”

“我是韓朔哦。”

“你看,就是和你經常一起這樣跳舞的那個韓朔。”

韓朔一邊說着,一邊開始圍着芸姨的輪椅,雙臂展開,雙臂合攏,開始不停的轉圈圈着的。

芸姨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着的。

這還是韓朔第一次看見被電擊後的病人的。其他的病友告訴他,“這叫忘卻療法”。她什麼都不記得的,過幾天就好了。

“爲什麼要用電擊療法治療她呢?”

“病太重了唄,這個療法挺好的,要不我一想到我兒子欠了外面好幾百萬的債,我和他媽爲了給他還債,什麼都沒有了,他還自己跑了,現在都不知道是生是死的,我情願天天被電擊的,醫生還不允許的呢。”

一個病友這樣告訴韓朔。

宋波來看望韓朔的時候。韓朔甚至還能邊笑邊告訴宋波。

他們甚至連手機充電線都要沒收,那麼短的線,我們能拿來怎麼死啊?上吊的話也太短了點的。所以。

每次手機要充電的時候,我都要去護士站。

最可氣的是,你看見房間裡面的這些插孔沒有,既然都是沒電的,難道害怕我們將自己的手指插到裡面去被電擊而死啊?

我們吃飯的時候都沒有筷子,害怕我們拿筷子戳眼睛怎麼的?

窗戶都是不能開的。

“你失眠好點了嗎?”宋波突然打斷韓朔,然後。

問他。

“嗯,最近晚上睡覺前都要用那個中藥泡腳,好多了。”

“我給你帶了這種盒裝的海藻面,特別有營養,你要多吃飯,知道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別和我說話一直都把我當成個弱智似的。我不是。”

和宋波說話的時候,琳琳過來了。

就是那個被韓朔稱爲“毛毛眉”的女孩子。

還給韓朔帶過來一包瓜子。

“再去看看阿姨吧,她都不記得我了。”然後。

韓朔馬上就跟着琳琳走了。

走的時候連招呼都沒有和宋波打過的,獨自留下宋波坐在那裡有點呆呆的,直到韓朔走遠了。韓朔的母親問他。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韓朔的牀頭櫃子裡面有各種盒裝的果汁,你自己拿一盒。”然後。

宋波纔回過神來,留在韓朔的病房和韓朔的母親聊天。

“韓朔看起來精神還挺不錯的,我還以爲,聽了呂超告訴我的那些話,我還以爲他。”

“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沒有,我到這裡的時候,他馬上就認出我來了,我就知道他沒什麼事情的,過幾天就好了,高考之後,他也這麼鬧過一段時間的,很快就過去了。”

“他以前就鬧過這麼一段,爲什麼啊?”

“他的高考成績不理想嘛。我要他重新復課一年,他死活不肯,我就要他復課的,最後他就開始絕食抗議的,還是後來他爸爸站在了他這邊,他爸爸就這樣,一直從小都是慣着他的,然後根本沒有經過我同意的就帶着他開房車出去外面玩了將近一個月纔回家的,回來後,我也就放棄了。”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從小到大,他爸爸總誇他,我不行,所以他就和他爸爸的感情好。其實要是沒有我的話,我家韓朔指不定現在成爲什麼樣子的人了呢?”

宋波覺得韓朔母親的話裡面總也有那麼一分讓他感覺特別不舒服的地方。比如。

最後那句話。

“指不定現在成爲什麼樣子的人了呢?”

“什麼樣子的人的”這句話其實細細的研究起來。

人就是人的,難道真的分爲“什麼樣子”?

男人,女人,窮人,富人,追求物質的人,追求內涵的人,追求愛情的人,追求聲望的人,追求自由的人,追求快樂的人,追求和諧的人,追求內心平衡的人,追求勇敢的人。 追求。各種追求的人。然後。

搭配上每個人不同的條件就成了各自拼湊起來的人生。

這纔是宋波內心深處的這個世界本來的樣子着的。

“阿姨你的手好巧啊?”

“是啊,大家都這麼說。這還是我年輕的時候學會的一些東西,一直都沒有捨得扔掉,所以。”

“嗯,挺有意思的。看着。”

“這不也是現在沒有什麼事情的,我每天,所以。”

“韓朔現在住在這裡還顯得挺活潑的,臉上笑眯眯的,以前看着他的時候,總感覺他活的特別的累,還有點不高興着的。”

“他沒有不高興着的,其實他的臉就長成那樣。木木的,臉上的表情特別的少。天生的。”

“這裡的環境不錯。山上,空氣挺新鮮的。”

“嗯。”

“韓朔現在還挺願意和人聊天着的。”

“都是病友,韓朔覺得自己和他們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所以經常和他們聊天說話什麼的。”

“醫生沒說韓朔什麼時候可以出院的?”

“韓朔不是因爲自殺被強制送進來的,所以什麼時候出院都由他自己說的算的,我也正在勸他。可是。”

這個時候韓朔就回來了。嘴裡面還嚼着泡泡糖的。

邊進來邊在自己的嘴邊吹了一個大大的粉色泡泡兒,還讓宋波看。

宋波對他笑了笑。然後。

臨走前,偷偷的告訴韓朔,“別和他們走的太近。”

“爲什麼?”韓朔學着宋波鬼鬼祟祟的樣子悄悄的問他。

這樣問的,宋波反倒不好回答着的,然後。

笑了笑。

最後才離開的。

老蔣和丁丁,沈暢過來的時候,老蔣告訴韓朔。

“這裡要是有個菜園就好的,你可以出去種種菜什麼的。”

“爲什麼?”韓朔依然問他。

“這你都不知道的,老蔣肯定是想着你種菜,他拿走回家吃唄。”沈暢衝韓朔用力點了點頭的。然後。

“這裡環境挺好的。”

“哎,爲什麼你們的腕帶上面的字母不一樣着的。”丁丁問道。

“D代表抑鬱,M代表躁狂,MD代表雙相情感障礙。”韓朔一邊吃着手裡面的蘋果,一邊淡淡的說道。

“我覺得韓朔你馬上就可以出院了。”

“我早就可以出院了,醫生說的。可是我不想出去。”

老蔣看着韓朔,輕輕的回頭對着韓朔的媽媽說。

“還是。”

韓朔的媽媽點了點頭,不過。

臉上帶着微笑。然後。

“醫生的確是說他可以出院的,不過,他說還想住在這裡。”

“他還在吃藥嗎?”老蔣繼續問道。

“藥還在吃。不過,昨天他犯了很嚴重的錯誤,護士長是不是說,‘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幹什麼了,韓朔?”

“我就是晚上不想那麼早睡覺的,所以將藥放在手心裡面,假裝往嘴裡面送了藥,然後喝水,然後張嘴讓護士檢查我到底有沒有吃藥的,其實,藥一直都在我的手心裡面的。”

“聰明。那你最後怎麼被發現的?”丁丁特別好奇的問道。

“我忘記了,永遠都有另外的第三方專門負責監視我們着的護工存在着的,在我們吃藥的時候他們就會一直都站在離我們吃藥的隊伍遠一點的地方,遠距離的觀察着我們的。不過現在沒事了,早上我都和我的醫生都說好了,今天晚上我可以晚些吃藥的。這裡晚上八點睡覺真的太早了,害得我早上每次四點就睡醒了,躺着特別難受。”

“呂超每天還來啊?”

“來。”

“那個死小子,我們所長說早就一眼看出他不是個好東西的。”老蔣笑了笑。然後。

“行了,韓朔,你一定要馬上徹底休息好,趕快就上班去吧,我看你是不是有點特別喜歡上這裡混吃等死的氣氛了?”

“好的。”韓朔顯得有點感激和小小的激動的樣子告訴老蔣。

“沒事,韓朔,你記着,人人都是精神病,只不過有些人能夠適應這個社會,有些人不能。我知道你是屬於那種特別善良的孩子,你會好起來的。記住,永遠不要被壞人所影響,也不必強求自己非要去報復那些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的。根據我的經驗,人人本來就都有自己的劫難,所以別輕易讓別人成爲自己的‘劫’。我說這句話的含義是,對於所謂那些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有緣人,其實,很多時候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的。你要懂得取捨,取捨之間方顯智慧。尤其是選擇那種長期的伴侶,更要慎重着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另外悄悄的告訴你的,我可有心理學研究生的文憑,不過沒有心理治療的資格證,要不我直接就給你看病好了。保準你好的更快。”

“老蔣,你好厲害,我早就知道你很厲害了。不過,你爲什麼研究生要念個心理學專業啊?”

“因爲我喜歡銷售心理學啊!”

“哦。”

“我告訴你,就從這家療養院的大門進來開始,看見的病人有多少個的,我就覺得你沒病。”

“也就現在吧!你沒看見我當時被那個劉宇軒當街潑婦罵街似的用言語攻擊的時候呢,我發現我自己也就是在法庭上吵架的時候挺自信的,一到了現實生活中,我就老和人吵架不行的,你說,連我的好朋友林一都這樣批評過我,說在法庭外面,我所有的架曾經都是她幫我吵贏的。”

“那有什麼的?法庭上有法官,把着這鬥爭的邊沿着的,外面吵架根本就沒有底限和原則着的。吵不好也不丟臉着的。總之,你別想那麼多的,記住,人人都是精神病,別因爲自己住在這裡的就給自己增添了其他的壓力。”

“就是,誰沒有抑鬱啊?我每天早上坐地鐵上班的時候,都能在心裡面想着這是今年我第1354次想要自殺的。”沈暢說完還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的。

“你太誇張了。”韓朔笑了笑。

“好了,那韓朔我們先走了,這是趁着我們中午休息的時候纔出來見你的,下午我們還要繼續上班的,另外,你這裡條件這麼好的,我們都看見了,心裡面也就放心了,恐怕再多呆一會兒的,我都想要自己住在這裡面提前過我的退休生活了。好吧,你好好休息,好好吃藥,祝你早點出來上班吧。”

然後。

韓朔目送他們三人離開。

呆呆的。

“怎麼?是不是現在特別開始懷念自己上班的日子的。”

“有點,不過我還是想再休息一下。”

“你想要休息也行,咱們出去休息不好嗎?”

“不好。”

“爲什麼啊?”

“因爲外面的天空太藍了,我不喜歡。”

第二天早上。

窗外又開始下雪了。

韓朔看着雪,不像其他病友們顯得那樣的興奮。他覺得其實它們就只是雪而已。

他不喜歡它們,

因爲它們那麼容易融化,消失,

但落下來的時候,

那麼美,那麼無辜,

他覺得那只是它們欺騙的樣子。

它們在欺騙整個的世界,

它們本來就是水,

但是,

它們非要假裝,

物質的形狀,

讓你覺得你可以抓住它們,

讓你覺得你可以擁有它們,

但是,

它們很快就會消失。

變成水,

順着河水,

順着湖水,

流向大海。

原來,

那纔是它們最終的樣子。

---------零

完全理性的零知道,韓朔之所以從現在開始這麼討厭着這場雪的,就是因爲它們讓他又想起了呂超,呂超曾經像那麼無辜美麗的雪花似的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其實。

他根本不是那個樣子的。或者。

其實他知道他本來的樣子的,但是。

那個時候他太脆弱了,所以不得不相信他的僞裝而已。

現在,他終於要自己變得強大的,而且。

還要內心特別特別強大着的。所以。

這些天來,他還在暗暗的用呂超來磨練自己的心性。他沒有說不讓他來看望自己的,就故意讓他坐在自己的對面,陪着他,他知道他的關心都是假裝,但是。

他也依然讓他坐在自己的對面。

他現在就是這個樣子的,等到他徹底的準備好了,告訴呂超,我什麼都知道,所以必須和你分手的時候,就是他真正的痊癒的時候。然後。

從這裡,他一定要昂首挺胸的走出去。然後。

工作,工作,工作,一直都要努力的工作,那麼。

他就會徹底的好了。現在。

他不是已經主動承認自己病了的,其實。

醫生告訴過自己,主動承認自己是病人的,是病情已經往好的方向發展的第一步,而且還是非常重要的一步,甚至豈止是第一步的,簡直就是整個治療過程的三分之二還要多的。那真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一大步啊!

那天。

所長是帶着自己的女兒一起來看望他的。

那天。

“韓朔告訴她,這就是你和渣男談戀愛的下場。”

“是。所長。”韓朔顯得有點萎靡不振的樣子,然後遞給吳曉莉幾顆橘色的小熊玫瑰軟糖吃。

“哎呀,王所長,你女兒長的多好看的,學習成績還那麼好的。”

“嗯,也就暫時好着的,馬上,馬上,我告訴你韓朔媽媽,馬上她就要徹底完蛋的。我一點瞎話都不說的。你仔細看着吧。早晚她也要走韓朔的這條路的,我老是告訴她,別亂談戀愛,別亂談戀愛的,她聽我的了嗎?就昨天,大晚上幾點的,都晚上八點多的,還在海邊和人家吃吃喝喝的呢,我正好開車從沿海公路回家的,左右從車窗往外面一看,怎麼沙灘上還有一堆篝火着的,正圍着一圈的大丫頭,大小子的,其中那個舉着酒瓶子喝酒跳舞跳的最歡的那個就是她的。問問,問問她,是不是她?就照這樣發展下去,吳曉莉,你知道的吧?你就什麼也不是,告訴你,我告訴你,現在你還在念大學的,大學裡面的學習環境還是最好的,你現在不忙着學習的,以後你想學習的時候。”

“出了校門,雜事兒就多了。”

“聽聽,聽聽,韓朔媽媽說的是不是也是這個道理的。人家,看看人家韓朔,看看韓朔,多大就從大學畢業的,知道的吧?”

吳曉莉對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

其實她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就是:如果韓朔沒有被他媽媽曾經逼的那麼緊的,在學習方面,可能他現在就不會住在這裡了。和這些真正的瘋子住在一起的。

最後。

吳曉莉陪着韓朔去了大廳裡面呆着。

“哎,韓朔,那個穿着灰色毛衫的男孩子長的好高的,你認識他嗎?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哦。”

“16歲,前天剛剛新進來的,他誰都不搭理的,我早上因爲他住在我旁邊的病房的,還主動和他打過招呼的,他都不理我。”

他常常站在自己病房的門口,看着一個方向,目光放空,身邊釋放着一種超強大的信號,“生人勿近”。早上,韓朔從大廳吃飯回來,照樣去各個病房和大家打了一圈的招呼,看到他的時候,知道他是一個新人的,也故作自然的說,“早啊。”

他緩緩的回頭看了韓朔一眼,然後。

又緩緩的把頭轉了回去。

韓朔就這樣特別輕易的被徹底的無視掉了。

“他是爲什麼進來的?”

“因爲總做噩夢,晚上睡眠質量非常不好。”

“那也算是病嗎?”

“偶爾一天那樣當然不算是病的,但是,一個月,兩個月,或者半年,甚至一年這樣持續着的,正常人都會受不了的。你想想。”

韓朔和吳曉莉正說着話的,其實。

他們也沒有完全想到的。

一切就是那麼自然的發生了。

韓朔看見護士長衝着那個“192”,就是吳曉莉剛剛有看到馬上就覺得很感興趣的那個穿着灰色毛衫的男孩子,飛快的走過去着的。其實。

“192”是韓朔給他偷偷起的綽號,因爲他的個子實在是太高的,問他的時候,他總告訴其他人,他有192公分那麼高的,聽說他還非常的喜歡玩籃球。然後。

他們正在爭執着什麼。最後。

一切就那麼突然特別迅速的發生了。

他先是突然開始用力踢大廳裡面的桌椅的,然後又用力衝向護士站,開始拼命扔掉護士站的桌子上面任何他可以拿到的東西,文件夾,電腦鍵盤,筆筒,花瓶,一邊扔東西,一邊嘴裡面還大呼小叫起來的,最後。

乾脆躺在地上,四肢開始抽搐,保安和醫生很快趕過來了,韓朔從鬧劇的一開始就拼命護着吳曉莉的,要往自己的病房裡面走,可是。

吳曉莉纔不管什麼危險的,一直拼命用力從韓朔的身後掙扎出來,非要將一切看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纔好着的。最後。

還是護士在保安用束縛帶將“192”完全控制住後,一連打了兩三針的鎮靜劑,才徹底結束了這場鬧劇。

晚上的時候。

韓朔詢問“192”的同一病房的病友才知道,原來,“192”在病房的衛生間經常偷偷吸菸的事情被早上收拾衛生的阿姨給發現了,所以。

護士長才會突然找他,要他交出煙和打火機的,尤其是打火機的。他不肯。所以。

整個下午,“192”雖然被綁在了自己的病牀上面,可是。

在他漸漸藥效過去,徹底甦醒過來之後,他還是繼續哀嚎了有四五個小時的。

經過這場突發的鬧劇之後,韓朔就有點開始討厭那些來這裡看望他的朋友們了。比如。

吳曉莉和沈暢,丁丁一樣,來了以後就只會纏着韓朔講其他病人的“好玩”的事情的。韓朔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定義“好玩”這個詞語的?比如。

韓朔隔壁病房的那個自閉症男孩總是喜歡翻大廳裡面的垃圾桶,然後撿出一個一個大家已經喝完的牛奶紙盒,一個一個的繼續吸着空牛奶盒上面的大家都已經吸過的吸管。比如。

那個精神分裂症的中年女人只要剛剛做完電擊治療的,看見男人馬上就要親的。連韓朔都沒有幸免掉,甚至一天晚上,她還夢遊到了他們男生病房這一邊,聽說,518的病房因爲晚上睡覺的時候忘記鎖門的,她就真的走了進去,然後躺在了老劉叔的身邊。給老劉叔嚇的大叫一通,最後。

值班護士和保安到了,纔將那個女人打了鎮靜劑放在輪牀上給推走了。

還有個妄想症患者總是認爲有人要追殺他,所以,手裡面總是必須要抓着點什麼,即使是一支筆也好。

還有總是找他聊天的“毛毛眉”,總是給他看她自己的畫作,韓朔明顯的從“毛毛眉”的畫作裡面看到了很多的掙扎,那些黑色的線條,都彷彿在用力的在突圍着,可是。

線條的本身可能就是線條自己給自己畫的牢籠着的。

它們怎麼可能突圍出去的呢?

這些事情算是“好玩”的嗎?還是。

只是其他人不懂罷了。

經歷了下午大廳裡面的那場鬧劇,王所長和吳曉莉就很快離開了。因爲這樣。

韓朔本來還挺好的心情也突然的變得特別低落起來的。

“給呂超打個電話吧,說他可以過來了。”

“不,不要。”

“你知道,韓朔,有時候即使你突然不要呂超過來,他其實每天也會自己開車過來的,就在醫院後面的停車場自己的車裡面坐着的,醫生都有看到他的,你只要馬上給呂超打個電話,他馬上就會出現在你面前的。”

“誰讓他馬上出現在我面前的,看着他我就會高興起來怎麼的?他這個混蛋。”

陳若萱只好閉嘴,然後。

“那你就還是用那筆和紙寫點東西的,然後將剛剛寫完的東西都撕碎,醫生不也是告訴過你,這樣你的壞心情也會馬上跟着走掉的。”

“我不想寫。”

“那你就睡覺。”

韓朔乖乖的躺在牀上的,開始刷手機。

就這樣刷了多久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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