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炎烈不惜用身體爲我擋去天雷,以此得到我全身心的信任,是以,跟他回了天庭,沒名沒分地住在他的天王殿,被仙娥們指點詬病都不在意。
直到有人說:“小小的靈芝精,仗着過人美貌就以爲能成爲王后了嗎,也不看看你是什麼樣的身份。將來,你只能屈於雪蓮仙姑之下,如果她看你順眼,說不定能許你個妾位坐坐。”
我皺了眉,沒聽說過這人的名號。
那小仙娥見我這般疑惑,不禁掩脣笑了起來,“真是個愚蠢的,待在鍾天王身邊這麼久了,難道還不知道,他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告訴你,雪蓮仙姑和你可不一樣,她乃是聖山上的千年雪蓮,王母娘娘是她的姑母,早在先前,王母娘娘便爲他們賜了婚,只等雪蓮仙姑身子骨好些了便成婚。”
這話宛如一個晴天霹靂,炸得我一個措手不及。
“都在說什麼?”鍾炎烈低沉威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茫然地望着他,未語淚先流,“她們說的是真的嗎?”
他的神色閃過一絲緊張,口上仍是安慰我:“莫要聽他們亂說。”然後轉頭。厲聲呵斥了那些仙娥一番,罰他們打掃一重天到九重天的衛生。
她們唯唯諾諾地退下了,只是擡眼間,那刺眼的譏誚還存在着。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仙姑”,我眉心一跳,側頭看去,就見一個通身雪白的女子弱柳扶風地款款行來,所到之處,白蓮盛開,當真是一步一生蓮,那場景美妙極了。
她的嗓音,也是輕輕柔柔的,“阿炎,你無故罰仙娥幹什麼?”
她對他的稱呼是如此的親暱,可見,仙娥說的話極有可能就是真的。
鍾炎烈說道:“小仙娥亂說話,自然是要罰的,雪兒。你莫要替她們求情。”儘管他語氣淡淡,可我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他喚她的名字的時候,那平淡的語氣裡多了一絲溫柔。
這個認知讓我心裡極度不適。我向來是個直性子,也沒有委曲求全的軟弱,當下便對鍾炎烈說道:“爲何不介紹介紹這位仙姑是何人?”
鍾炎烈一愕,看着那朵白蓮花,斟酌了會兒,才說:“她是我幼時的玩伴,沈惜雪。”
我頷首。“原來是親似兄妹的朋友。”話落,我看到她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瞬間白得透明,而鍾炎烈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可我不輕易放過他,繼續說:“沈仙姑既是你的朋友,炎烈,你該向她介紹我,以後,大家都是朋友了。”
“阿玉!”他的聲音裡壓抑着怒氣。
那廂,沈惜雪掩面而泣,二話不說便匆匆跑了出去。
那小仙娥瞪了我一眼,便也追了出去了。
我??地看着鍾炎烈,他的眼角餘光分明也在追尋着她的身影,眉宇間聚攏着焦急,面上還是故作淡然,看得我心生厭煩——
“你果然與她有私情吧。”
他忍耐了會兒,說:“你怎能這樣氣她?”
“怎麼,你心疼了?”我昂着下巴,直視着他,“鍾炎烈,我靈玉向來不屑奪人所愛,倘若你心裡真有她,又何必來招惹我?若真如仙娥們所說,我身份配不起你,你日後是要娶沈惜雪爲妻的,那麼我現在就離開天宮,絕不插足你們的感情!”
生來便在自由廣闊的天地間,在懸崖峭壁中長大,任是狂風暴雨都無所畏懼。我什麼都沒有,僅有的,便是這一身錚錚傲骨!
擲下這席話,我旋身就走。
不料,一個硬朗溫熱的胸膛從身後貼了過來,他抱住我,低聲懇求:“不要走。”
“爲什麼?”
他說:“我喜歡你,也需要你。”
僅僅是這句話,我還是爲他留了下來。
那朵白蓮花也沒有再來了,那段琴瑟和鳴,恩愛甜蜜的日子讓我忘記了所有的不快,私以爲,即便不能成爲他的王后,但若能永遠像現在這樣陪伴在他身旁,那也不算委屈了。
他對我是極好的,好到有點虛假,好到他抱着奄奄一息的沈惜雪在我面前懇求我的時候。語氣還是溫柔。
“阿玉,救救她可好?”
我不答。
“她幼時爲我而受到紅蓮業火的炙烤,險些丟掉了性命。之後她一直服用王母娘娘的冰寒露抵擋體內的火氣,可日子久了,她的心肺都被腐蝕了,現今,她快活不成了……”
我?了良久,終是不忍心看他這般焦愁,遂問:“我如何能救她?”
“你的心!”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說,“你的心能救她。”
是啊,靈芝能治好心肺的創傷,而千年紫芝的心尖肉,能治百病,甚至是,讓人起死回生。
我退後一步,有什麼東西,在心中轟然崩塌。
他看着我猶豫的神色,頓時不悅,語氣便也下沉,“阿玉,我不信你是這樣冷血無情的女子。”
我反駁:“那也比鍾天王你天生多情好!”說罷,不看他冷凝的臉色,扭頭就走。
原以爲他是個傲氣的人,被拒絕之後,絕不可能拉下臉來求人。
事實證明,鍾炎烈確實不會拉下臉求我,但是,他會強迫——
當他將我按在榻上,不顧我的叫喊和掙扎,強行扒掉我的上衣時,我想我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低估了沈惜雪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持着一把雕刻着金色虎紋的剜心刀湊近我,低聲說:“阿玉別怕,我會小心點的,不會弄痛你的。你忍忍……”
我氣,我恨,他怎能爲了別的女子而這樣對待我?我拼命掙扎,不讓他如願,“我的心寧願給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也不要給沈惜雪!”
鍾炎烈聽了,想怒又不能怒,便繼續軟言勸道:“她是哪些地方做得不對,讓你這般討厭她?等她身子好了。我便讓她來跟你道歉,求你原諒。現今,人命關天,你便救救她吧,再遲些她就活不成了……”
“哼,我纔不要救她,她死了更合我意!”
“你!”他氣極,“爲何這世上會有你這樣歹毒的女子!”
“我歹毒也好,冷血也罷。我就是不救她,不救——啊!”話未落,那柄剜心刀便深深刺入,而後在我胸前剜開一個血窟窿……
身心,痛到極致,我眼中含淚,仰頭看他,忍着不讓它從眼眶中掉落。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抽着鼻子,喉嚨哽咽着。“你之前說過,我永遠對我好的,難道,你的好,就是這樣的嗎……”
“阿玉,”他臉上劃過愧疚,碰着那顆噗噗跳動的心臟,緩緩地站了起來,“今後,我會補償你的。”
他蠕動嘴脣。還想再說些什麼,他身後竹牀上躺在病歪歪的沈惜雪虛弱地開口:“阿炎,我快撐不住了……”
於是,這個說會愛我,說會對我好的男子啊,立刻義無反顧地往那個女人奔去,將我拋在榻上,連傷口都不願爲我包紮,任由它血流不止。
後來,後來怎樣了呢?那段日子過得枯燥煩悶至極,如今想都不願想起。
他確實在努力地補償我,他說:“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沒了心,人也變得無情,我說:“如果我想要沈惜雪的心呢,你給得了嗎?”
他一時,怔在原地。
我哈哈大笑起來,可瞬間,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模糊了雙眼,我抓住他的衣襟,使勁地搖晃着他:“我要你把我的心還給我!我就要我的心,別的我什麼都不要……”因爲,做一個無心的人真的太痛苦了,那樣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鍾炎烈沉?着離開了。
一連五日,都沒有回到天王殿。
即便沒有心,可我到底是愛他的,腦子裡記掛的是他的身影。
於是我開始尋找他。尋遍了仙界神界,終於在一重天的石洞裡找到他。
正要進去,就聽到洞裡傳來了男女交歡的喘息聲。
宛如一個驚雷從頭頂劈落,我木在當場。腳像樹根一樣深深紮在泥土裡,半天也動彈不得。
我聽到沈惜雪嬌媚的聲音響起——
“阿炎,你愛我,還是愛那株小靈芝?”
他沒有半點的停頓,“自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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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最近對她太好了,看得我都嫉妒了……”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含着笑意,“吃什麼醋,我對她好,還不是全爲了你。”
“所以,你當初下界和她相遇,也是你刻意的吧?”
“是,我是刻意的。她那樣的身份,我怎會當真瞧上她?我只是爲了方便得到她的心,給你治傷……”
話聽到這裡,我已經無法繼續再聽下去,整個人如同一灘無力的爛泥,癱軟地摔坐在地面上。
我也不知是如何回到天宮的。正當我下定決心離開這對噁心的男女的時候,忽然一陣天旋地轉,頭腦眩暈得厲害,使我站不穩腳跟,就這樣跌下高臺——
卻不想,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及時地伸了過來,接住了我。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我睜眼,對上一雙眼:是他,司命星君寧俢。
他看着我蒼白的臉色,鬼使神差地,他抓起我的手腕,診起脈來。
然後,我看到他微微變色的臉,不禁問:“怎麼了?”
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平靜地說:“你懷孕了。”
我渾身一震!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這個緊要關頭懷了他的孩子?
我悲痛欲絕,甩開他直奔人界。
後來,鍾炎烈得知我懷孕的事,歡喜地下界來尋找我。他能力卓越,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是以,被他找到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阿玉,跟我回去可好?”
我搖頭,戒備地盯着他。
他放軟了語氣:“你現在有了我的孩兒,只要隨我回天宮。我便向陛下請求爲你我賜婚。”
那天,他說了許多甜言蜜語,最終抵不過他的相求,便勉強跟着他回去。
當時的我沒想到,這次回去,等着我的,便是此生難以磨滅的痛,和恨。
他站在我面前,提着寶藍色的劍,閉着眼睛痛苦地說:“阿玉,雪兒的心疾又犯了。”
我臉色一白,連連後退,“我已經沒有心可以讓你剜了……”
他眸色沉痛,“這次,只有胚胎可以救她……”
我下意識地捂住三個月的小腹,驚怕地看着他,“這是你的親骨肉啊,你忍心殺死他。來拯救你的愛人嗎?!”側頭,我看到沈惜雪虛弱地躺在地上,在鍾炎烈看不見的角落裡,朝我揚起一抹得色的笑。她的嘴在動,無聲地跟我說:你想不想知道,他到底能爲我做到哪一步?是他的孩子重要呢,還是我重要?
她,像個魔鬼!
我抖着身體,努力地爬起來。拼了命想要跑。
鍾炎烈使用了瞬移術,一個閃身,便擋在我面前,阻礙了我的去路。
我心如死灰,捂着小腹跪在他的腳下,淚水止不住地涌出,“他是你的孩兒啊,你真的要他死,要他知道。他的爹爹是個殺人的魔鬼嗎?!”
鍾炎烈脣色發白,他握住我的肩膀,說:“阿玉,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這語氣,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吧,如此,又怎能指望我相信他呢。
最終,沈惜雪贏了,她在鍾炎烈的心裡,是那樣的重要,重如泰山,不可撼動。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
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可是,情一字,終究是不能強求的。
其實那本是他們二人之間的愛恨情仇,我不過只是一個路人,模模糊糊被牽扯進來,那大概便是命中的劫數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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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前風塵僕僕從凡間趕來的男子,嘴角的笑,得體而從容,“靈玉恭喜鍾天王歷劫歸來。”
說完,甩袖離去。
長袖被扯住。
我轉身看他。“天王還有何事?”
他深吸口氣,說:“過往是我對不起你,三世情劫讓我想通了,原來我愛的一直是你,只是總是來不及發現。”
“所以呢?”
“所以,請你原諒我的過去,從今往後,你我二人……”
話未說完,便被我笑着打斷,“鍾炎烈,本上仙之前可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訴過你,‘倘若有朝一日,你就算放下滿身的尊嚴和驕傲,跪在我面前,我也絕不會原諒你’!”
扯着我袖子的那隻手陡然一鬆,他面色頹然。“當真不肯原諒我麼?”
我冷笑,“天王是聾了麼,還要本上仙說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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