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灼熱得能把人燙傷的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我的身上,讓人難以忽視。我悠悠地擡眸,就撞見周炎賓噴火的目光。
他原本一絲不苟的髮絲稍稍凌亂,領口微微鬆散,潮紅的臉色不知是羞憤,還是酒氣上涌所致。我端坐在女眷席上的第一排,輕抿幾口果酒,好整以暇地欣賞着他的狼狽。
周老夫人見兒子這般模樣,哆嗦着跪了下去,給唐駿叩頭,“皇上開恩吶,炎賓無意冒犯那位姑娘的,求您饒了他吧!”
唐駿皺眉,轉而將目光投在我身上。老太太也是個精明的,立刻就把矛頭指向我,跪在我面前三拜九叩,“公主殿下,請您高擡貴手放過我兒吧,他只是喝醉了酒,一時糊塗了……”
那叩頭的聲音實在響亮,料想這位老太太從來沒對什麼人下跪過。我靜靜地看着她,不叫她起身,也不予原諒。我能感受到周炎賓狠厲如箭的視線一直沒從我身上移開。
我這樣的行爲,某些大臣家的夫人便覺得看不過眼了,紛紛起來勸說幾句。就連九五之尊的唐駿也同情心氾濫,破天荒地不再追究此事。
“周愛卿今晚確實是喝多了,朕也能理解。”說罷,命人將那個勾引人臣的舞娘拉下去處置。
出了這樣的事,周炎賓也沒心思繼續留下去,向唐駿稟報先行告退。而唐駿也意外的“善解人意”,大手一揮,準了他的先行,而且還給他放了半個月的假。
皇帝如此大方,可落在衆臣眼裡,就變了味道,這位周將軍的仕途怕是快走到盡頭了。
……
曲終人散的時候,我正欲出宮,就被一人扣住肩膀。
我回頭,恰是唐駿。
燈火下,他面龐清雋如朗月,他揚着嘴角說:“那麼早回去做什麼,爲兄有話要與你說。”
我瞧見他身後跟着幾個公公,心頭微鬆,便跟着他前往甘露殿。
將將落座,敬事房那邊就來了人。當我看到領事的太監彎着腰呈上綠頭牌時,我頓悟。
唐駿的臉色不太好看,對太監說道:“都撤下去吧,今夜不翻牌子。”
那公公一聽,自作聰明地說道:“皇上今夜是繼續歇在靈妃娘娘那兒?”
話落,唐駿的面色黑了,正要發怒,身邊的陳總管立刻喝了一聲:“狗奴才!皇上叫你下去趕緊滾,活得不耐煩了?”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我施施然地瞥了唐駿一眼,道:“皇兄可有何事要說?”
他頓了頓,再看向我時,眸光柔和,“阿玉,爲兄必替你報仇,我會一步步地瓦解周炎賓的勢力,讓他淪爲平民乞丐,爲他對你的負心付出代價!”
“多謝皇兄。”我語氣淡淡,不悲也不喜。
忽然,手背被人覆蓋。我垂眸,就看到唐駿修長有力的手握住我的,而後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只要你跟着我,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叫天下人都匍匐在你腳下,不敢再輕視你!”
說完,他期待地看着我。
若是尋常女子,聽到這樣的諾言,恐怕就會感動得以身相許。而我,只是冷笑。“皇兄說是爲了我,替我報復周炎賓,殊不知,除掉周炎賓這個心頭大患只是你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步吧?”
看到他微變的面色,我繼續說:“春喜,是皇兄的人。”
氣氛有些凝固,默了許久,才聽到他苦笑出聲:“我自詡天衣無縫的計劃,卻還是瞞不過你。”
我搖頭,起初我也不知這一切只是皇兄設的一個局——徐清雪的病逝,春喜的突然叛變,唐駿的及時來救……
我原先以爲,是大姨娘借我的名義暗中除掉徐清雪,繼而,發怒的周炎賓將我趕出周家,之後,大姨娘坐收漁翁之利。
但,我還是猜錯了。倘若真是大姨娘,她怎麼會有那個能力收買我身邊的大丫鬟春喜?而唐駿爲何能在緊要關頭及時出現?
有那個能力把控住春喜的命門,又能借此機會打壓周家的勢力,同時,還能使我回到他身邊的人……也僅有唐駿了。
即便周炎賓是他的得力下屬,但他的勢力還是威脅到皇權,是以,作爲帝王,唐駿還是不能容下他的。
“呵,皇兄真是好計謀,一箭雙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