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醒了馬強,過去看了五花大綁的兩個敵人,最後我們目光落在石臺中間那個人身上。他還以給了陸大川夜視鏡之後的那個樣子躺着,似乎是一個姿勢睡到現在,不過他微微抖動的肩膀告訴我們他是醒着的。
弄清楚哭的人是他,我和陸大川一陣興奮。當然不是看到別人難過我們感到高興,而是之前我們分析那個人作爲人的那一部分退化了,或者沉睡了,現在他會傷心的哭了,是不是說明他失去的那部分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如果真是這樣交談便不只只是我們這一方需要的,那個人也許更需要。
帶着這樣一份心情,陸大川伸過去推動那個人的指頭尖都興奮得顫抖着。
果然,在陸大川的搖晃下那個人翻身坐了起來,眼睛紅紅的,兩行淚順着失去光澤、水分和肌肉支持的乾癟的臉不太利索地往下流淌着。
在這種時候, 我們想着可能有很多秘密即將要從他那失去嘴脣的嘴巴里說出來了,也就顧不上去驚奇這樣一個骷髏似的人,體內竟然還能有多餘的水分從他的淚腺裡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
陸大川暗中讓劉長腿去拿一包香菸來,長腿取來後,他在那個人對面坐下,拆開口,彈出一支遞過去:“會抽菸嗎?”
那個人看了陸大川一眼,手動了動但沒擡起來。
陸大川目的是引起他談話的興趣,而他的反應正是求之不得的,便不由分說把菸捲塞在他手裡:“不用客氣,來一支!”
他拿住香菸似乎不認識一樣,低頭看了好一會才擡起手往嘴巴上放。
陸大川一看有戲,趕緊打着打火機給他點火。可惜打火機都燙手了也沒能給他把煙點着。因爲他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個人嘴脣幾乎沒有了,根本沒辦法吮吸。看得出來連想吸支香菸也不能了,那個人也很傷心,陸大川還是不得不放棄了努力。能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把香菸插到他的鼻孔裡。
看到這樣的局面,我們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眼淚不知不覺掉了下來。陸大川讓劉長腿取來香菸,本來是希望事情往好的一面發展,大家抽着煙自自然然地聊聊天,沒想到沒營造出來談話的氛圍,反而弄得更無從說起了。
還好就在我們不知道該怎麼打破僵局的時候,那個人先開口了。他說:“還、能、給、我、一、些、酒、嗎?”
雖然他說話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出蹦,但清晰了不少。
真是喜出望外!我連忙去拿酒,完全忘記了那瓶酒已經讓他們喝光了,迫於無奈,我只好往酒瓶裡倒了一點水。
看着那個人一氣灌進肚子,似乎沒嚐出來酒瓶裡是水,我懸着的心才放下來。
等他的情緒平靜了下來,陸大川試探着問:“外面洞廳裡那些長着長長觸手的是什麼東西?”
那個人擦了擦流到脖子上的水,一字一頓地說:“無、根、樹。”
“樹!?”我們幾乎驚叫了起來。
我們做夢也不會想到,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竟然是一種植物。
那個人吃力地告訴我們,那種樹靠着自身分泌出來的一種汁液能隱去身形,有些像變色龍,但是比變色龍還要完美;由於沒有根系,不能從地下吸取水分和養分,活着完全靠吸收中空的柔軟觸手捕捉到的動物,在觸手根部的特殊容器裡腐爛分解後的物質;因爲無根,它能利用觸手一樣的葉子的彎曲蠕動變換生長的位置;最神奇的是它可以根據溫度追蹤獵物。
聽到無根樹的這些神奇的功能,我們才知道那個人不讓打開爐蓋和用火焰擋門是害怕更多的無根樹感應到石室內的溫度比別的地方高而聚集在外面。
劉發山望了擋着門口的爐子一眼說:“怪不得這爐子打開着得挺旺,封起來一片冰涼,原來是防止這些妖樹的!”
那個人點點頭說:“我給你們的那個眼鏡也是用來防止無根樹的。”
我想着在獨角蟒蛇洞裡看到的那個東西怕火,很是疑惑,難道和外頭的不是同一種東西嗎?正想開口問問,陸大川問起了那個人的身世和他來到這巴顏喀拉山腹內的經歷,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沒想到陸大川這一問,徹底打開了那個人的話匣子,磕磕巴巴說了差不多一天時間,把我們急了個半死才完完整整了解了楊紅旗(那個人的名字)和他所在的科考隊的事。
這一耽擱不要緊,我們拿的小威爾遜的食物又消耗了不小。還是陸可琴和林仙兒一直在沉睡,沒起來吃喝。
因爲有不少壓縮餅乾,我們倒不擔心會餓肚子,只是沒水卻是個大問題。竟管外頭金屬容器裡存着的水看着清澈見底,但畢竟是死水,又不知道被放了多少年。我們可不想去喝那玩意。所以楊紅旗一講完,我們顧不得把他講的邏輯不清,前後混亂的一連串事件好好整理一番,捋成一個完整的事件來,趕緊叫醒陸可琴和林仙兒起來吃東西,準備開路。
我雖說沒找到父親,但是這一趟收穫也實在不小。尤其是從那個叫楊紅旗的人嘴裡明確知道,關於這些洞穴中的很多秘密在我們找到的那幾個筆記本里都有記載後,也迫不及待地想出去一睹爲快,解開積聚在心中的諸多謎團。
在這些願望和條件的驅使下,我們恨不得生出兩片翅膀,一下子飛出去。
收拾好一切要走了,有兩件事卻讓我們爲難了:一是楊紅旗死活不願意跟着我們出去;再一個小威爾遜和他的同夥該怎麼處理。
在沒有交談之前,陸大川是綁也要把楊紅旗綁出去的,可是現在他說他這樣的情況孤獨地生活在這裡雖然痛苦,但要是出去了他會生不如死,再說他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反倒讓我們覺得硬帶他出去是強人所難了。至於小威爾遜和馬修,陸大川不想他們因爲我們而死(竟管之前重創了他們,但那是不得已。),又不想放了他們讓他們回頭再來找我們麻煩。
就在我們商量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的時候,楊紅旗說:“你們放心走吧,這兩個人交給我了。”
我們沒想到楊紅旗會這樣說,詫異地望着他。
“怎麼信不過我?”說了一天的話,楊紅旗幾乎喪失的語言功能恢復了不少。
陸大川支支吾吾:“不,不是……”
楊紅旗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別看我年紀大了,身體還成了這樣,在我的地盤上對付幾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楊紅旗說出了這種話,陸大川也就無話可說了,戴上夜視鏡,拔出大彎刀,去看石室外的情形。
楊紅旗說:“以我的經驗,它們已經散了。”
陸大川一看洞廳裡果然不見了那些妖樹。
我們把堵着門口的破爛啓開,爐子按楊紅旗的吩咐放回到原位,出來後我才指給陸大川看地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不過這時我們已經知道了那些文字的翻譯就在筆記本上,所以並沒逗留,快速向通往下面的甬道口走去。
楊紅旗送我們到最下面一層的一個洞口,臨分別時叮囑我們儘量走快一些,要是碰到無根樹不要用火燒,火是能燒死它們,但火的溫度會把更多的樹招來。
謝過這個困在山洞中幾十年的名叫楊紅旗的老人,我們攀附着登山繩魚貫滑到山根。下面空曠的地面上,那些屍體還在哪裡站着,不過知道了他們的死因,再一次向下望去,他們內心深處少了一些恐懼,多了一份同情。
站在山腳下,陸大川戴着夜視鏡向四周巡視了一下,那些無根樹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他半個影子也沒看到,但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領着我們迅速穿過空曠地,走向內壁開鑿着無數石階的那個豎井似的洞穴。
進到洞內,擡頭向上仰望,通往上面化石村莊的黑黝黝的洞筒內依然沒有無根樹的影子,陸大川鬆了一口氣,把夜視鏡向上推得扣在腦門上,打開自己的手電,帶頭踏上石階。
由於在楊紅旗居住的石室內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我們精力十足,攀爬起一路向上的石階並不感到特別吃力,你一句我一句話便多了起來,說着說着就說到了科考隊的事情上,陸可琴和林仙兒因爲睡覺錯過了楊紅旗的講述,這會纏着我再給她們講一遍。
兩個美女讓複述科考隊的故事,其中還有一個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我當然樂意,整理了一下思路,繪聲繪色講了起來:
“那個人叫楊紅旗,是一名解放軍戰士。1954年7月的一個晴朗上午,他和他所在連隊的九個各方面都特別優秀的戰友被叫到連長辦公室。連長簡單地說了一句需要他們去執行一項艱鉅光榮的任務,便把他們交給了坐在辦公室沙發上一個穿着中山裝的四十來歲的男人說,這位是黃同志,在執行任務期間一切聽他指揮。
他們面向黃同志敬個軍禮。黃同志挺有派地站起來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毫不客氣地給他們下達了一個命令:時間緊迫,我給你十五分鐘時間回去處理自己的事情。十五分鐘後帶上一身換洗衣服和武器在連隊大門口集合。
連長和黃同志都沒有說具體執行什麼任務,楊紅旗和戰友們雖然滿腹狐疑,但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他們也不好問東問西。十個人回到自己的班,拿上衣服和武器來到連隊大門口。
一輛蒙着黃帆布篷的軍用卡車停在大門外。黃同志揹着手在車邊踱步,看見他們出來就招呼他們上車。他們上車後看見車上已經裝好了一些東西,仔細看有棉被、軍大衣、裝着彈藥的木箱、帳篷和一些食物和水。看着這些琳琅滿目的東西,他們更摸不着頭腦了。尤其是棉被和軍大衣,大夏天的帶這玩意幹嘛?每個人心裡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坐好了!’黃同志從駕駛室後窗上對他們說。
這時他們纔看見駕車的是他們連隊的小張。
目的地不明,任務不明,卡車載着楊紅旗他們‘隆隆’駛離連隊。心裡憋着老大的疑問,由於黃同志在前面坐着,他們也不好意思討論。
太陽越來越毒。楊紅旗等人坐在四面不透風的卡車上,悶熱加上顛簸,不多大一會就頭昏腦脹進入了半夢遊的狀態……”
我講得正帶勁,陸可琴逮住我胳膊內側一塊肉擰了一圈:“不能利索點,賣這麼大關子有意思嗎!”
我又疼又無奈:“好,好,不賣關子……他們要執行的任務正是保護前往青藏高原進行考察的科考隊的人生安全。不過科考隊名義上並不叫科考隊,而叫調查團。”
“調查團?”林仙兒皺起了眉頭。
“嗯!”我點點頭正要講叫調查團的原因,走在最前面的陸大川“哎吆!”大叫一聲,一個趔趄就從臺階上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