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媽,好好的山誰吃飽了撐的挖這麼大個坑!”
“你小子懂不懂,這是天坑不是誰挖出來的。”陸大川翻身爬起來。我看他火消了,不好意思地看看他:“我知道。”
陸大川小心翼翼走到天坑邊緣,伸長脖子向坑內望去。
我看着深不見底黑乎乎的大坑問:“他們不會下到坑裡去了吧?”
“不好說,正常情況他們要是下去了,會留下繩索,可現在不但沒有繩索,” 陸大川四處張望,“四周連個巖釘、巖塞也不見……再說了,好好的他們下天坑裡去幹嘛?”
“可是不下去他們還能去哪?”我心了一急,扯開嗓子喊,“可琴姐——”
陸大川立即制止我:“別亂叫,別亂叫,現在情況不明,你別再把狼招來了!”
“哪怎麼辦?”我手搭涼棚,遮住有些刺眼的陽光,來回轉動着身體向周圍張望,“這山上連根草也沒長,他們如果不是進了這個坑裡,還能去哪?”
邊上的胡小明氣喘勻實了,嚷嚷道:“你們行不行呀?要我說咱們要麼在這等着,要麼下去,有棗沒棗打一杆子再說,磨磨唧唧有啥用!”
陸大川說:“還是再四處看看吧,剛纔我們不是也沒看見這個坑,也許別的地方會有隱蔽的山洞什麼的,我總覺得他們下到天坑裡去了不靠譜。”
我們是從湖泊右側上的山,商量好再找找便繞過天坑向上爬了一段,沿着山勢向右巡查起來。過了不大一會,我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也不是說天有多熱,而是腳下的山也不知道是怎樣長成的,從底到頂竟然找不到屁股大一塊平坦的地方,全他媽的是五六十度斜坡,走在上面就像走在瓦房頂上一樣,絲毫大意不得。
走在我前面的陸大川一步不停,我想停下來喘口氣也不敢說,咬着牙硬堅持着。走着走着,我聽不到身後胡小明的腳步聲了,耳邊只剩下一片“哈哧哈哧”的喘息聲,“怎麼這聲音,難道我後面跟上狼羣了?”我心裡想着回過頭,看着胡小明哪裡還有人的樣子,簡直是一個穿着衣服的大馬猴,手腳着地,屁股高撅着,爬一步喘三下。
我使勁忍住笑:“胡大哥,你這走路了,還是練蛤蟆功呢?”
胡小明翻着白眼,喘着粗氣:“難……難怪大川說你……你小子屁話連篇,我說你不止屁話……屁話連篇,還……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真是這樣嗎?我心裡暗暗吃驚,最近一兩天和陸大川吵吵,他說我我倒沒覺得什麼,現在胡小明也這樣說我,看來我話是多起來了,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還記得第一次見陸可琴,我臉紅的都不知道說什麼……想到這些我不由感嘆,難怪人們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看來這人要變起來還真快!
“要走就走,不走讓開,別擋你胖爺的路!”胡小明爬到我跟前,像狗一樣用腦袋拱拱我。我斜着往上走了兩步讓開,他哼哧哼哧爬到前面去了。
我看陸大川,已經走出去好遠一段,吟了句詩“山不在高,坡陡累人;人不在肥,有勁才行!”,連忙跟上。
路再難走,只要不停下來,總有個頭。三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山上細細看了一遍,沒發現有異常的地方。
回到天坑旁,陸大川仰臉看看到了頭頂上的太陽:“這都過去半天了,他們一定遇到麻煩了!”
胡小明咕咚咚灌了一氣水,收好水壺,從揹包內掏出登山繩、手鑽、岩石釘、巖塞、下降器等裝備,麻利地做起了進天坑的準備工作。
陸大川折了根熒光棒扔進天坑,觀測了天坑的深度和內部的地形,然後幫着胡小明固定繩索。
我什麼也不會做,在邊上乾着急幫不上忙。
一切準備就緒,我學着他們的樣子固定好安全帶,帶上頭燈。他們教了我使用下降器的方法。
“天坑深三十米左右,坑壁雖然向內傾斜,但個別地方有凸起的岩石,你們注意着點。”陸大川反身抓住繩索,雙腳蹬着坑壁,穩住身形又說,“胖子你最後,鄭爽下的時候你幫着他。”
“放心吧,你自己也當心。”
陸大川雙腳用力一蹬坑壁,迅速向下降去,很快只剩一個小小的光點。
幾分鐘後,陸大川打上來兩長兩短安全到達的燈光信號。
胡小明又耐心地給我講解了一遍下降中應該注意的事項。生平第一次要用一根繩子把自己掛在懸崖上,我既緊張又覺得刺激,嘴裡“嗯嗯”答應着胡小明,心裡卻有些恍惚,好像一切不是真實。
胡小明拍了我一巴掌:“你記住了沒有,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趕緊穩住心神,把他告訴我的重要的幾點在心裡重複了一遍,然後在他的幫助下把自己掛在了繩子上,一點一點往下出溜。可能是上下都有人照顧,也可能是我骨子裡也有一種冒險的精神,在下降了幾米後我一點不經張了,還覺得挺好玩,於是把胡小明一再告誡我要慢一點的話拋在腦後,學着陸大川的樣子雙腳用力一蹬坑壁,蕩起身體快速向下降去,結果在快到底的時候在一塊兀自冒出來的岩石上撞了個七葷八素,打着轉把在下面接應我的陸大川砸了大馬趴。
陸大川輕輕從我身體下爬出來,給我檢查傷勢,發現我只是皮外傷,立馬發飆,一腳踢在我屁股上:“你小子玩什麼雜技!還不起來,要我給你搭張牀嗎?”
我只感到天旋地轉,拽着他的褲腳爬起來,胡小明已經站在我們的身邊:“沒事吧你們?”
陸大川緩和了語氣:“擦破了點皮,給他塗點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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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明扶我到邊上坐下,簡單給我處理了傷口,在我肩膀上拍拍:“不要蔫了吧唧的了,第一次嗎,掉下來還知道拉個墊背的,你做得很不錯了。”
“好你個胡胖子,我說鄭爽老老實實的一個小夥怎麼幾天就變成了這副德行,原來是你教的!”陸大川把手電照向我們。
胡小明用手擋住燈光:“你別在這豬八戒倒打一耙,發現什麼沒有?”
陸大川把手電轉向別處:“還沒發現他們留下的痕跡,不過這個坑裡肯定有古怪,你看這麼多石頭,怎麼看都像尼瑪堆。”
連着闖了兩次禍,我不敢再得瑟,站起來活動活動四肢,摘下頭燈,打開強光手電觀看起了天坑底部的情形。
別看天坑的口部直徑只有四五米,裡面還真大。除了靠近湖水的一面空間小些,剩下的三面放眼望去,竟然是一個似乎比外面的山還要大的洞穴。整個洞穴的頂部離地十到十五米不等,上面平整光滑,地面上從近到遠密密麻麻擺放着無數大大小小石塊堆起來的圓形石堆,最大的直徑足有三米,小的也有一米多,高低也各有不同。
尼瑪堆!我想起剛纔陸大川說的話。在進入藏區後,我看到好多山間、路口都有堆放的石頭堆,問過陸大川,他告訴我那些石堆叫尼瑪堆,是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藏民壘成的“祭壇”,也叫“神堆”。藏語稱“朵幫”,就是壘起來的石頭的意思。而“朵幫”又分爲兩種類型:“阻穢禳災朵幫”和“鎮邪朵幫”。
“阻穢禳災朵幫”大都設在村頭寨尾,石堆龐大,而且下大上小呈階梯狀壘砌,石堆內藏有阻止穢惡、禳除災難、祈禱祥和的經文,並有五穀雜糧、金銀珠寶及槍支刀矛。
“鎮邪朵幫”大都設在路旁、湖邊、十字路口等處,石堆規模較小,形狀呈圓錐形,沒有階梯,右堆內藏有鎮邪咒文,石堆內也藏有槍支刀矛。 尼瑪堆的石塊、石板或卵石上大都刻有文字、圖像。內容多是藏傳佛教的經文、佛尊、動物保護神、六字真言及各種吉祥圖案等。
每逢吉日良辰,人們一邊煨桑,一邊往尼瑪堆上加石子,並虔誠地用額頭碰它,口中不停禱告。日久天長,一座座尼瑪堆便拔地而起,愈壘愈高。
我問他什麼叫煨桑。他告訴我煨桑就是用松柏枝焚起的靄藹煙霧,是藏族祭天地諸神的儀式。還給我講了煨桑和英雄格薩爾王有關的一個傳說:
傳說格薩爾王在降魔滅妖、抑強扶弱的戰爭中立下了赫赫戰功。一天格薩爾召集起了他的精銳將士、總管臣民,對衆人唱道:
無人神靈保佑誰,無神萬事皆逆雲。若是兩者共在時,心想事成大吉利。五月十五時辰吉,嶺國臣民請細聽,上瑪迦山峰之巔,煨名貴柏桑之葉,祭四方神靈護法。
格薩爾認爲,若不煨桑祭神,嶺國的護法神就不能助其降伏妖魔,因此決定五月十五煨桑祭神。這時魔國紅鋼角命根子野牛前來進犯嶺國,就因爲格薩爾以桑煙敬祭了諸神,神靈喜歡故格薩爾大勝。自此,格薩爾從桑煙中開始了他保家衛國、降妖服魔的偉大宏業……
想起這些,我仔細去看那些石堆上的石塊,並沒有刻着什麼真言、慧眼、神像、吉祥圖案,不過是些或圓或方的光石頭。
“鄭爽,你不跟上,一個人在那磨磨唧唧幹什麼呢?”
陸大川喊我,我才發現他和胡小明已經朝着洞穴的右側走出去好遠一截了。
“沒什麼。”我一路小跑去追他們。也不知道是手電光晃動的那些石堆的陰影忽長忽短,還是我跑動起來感覺那些石堆跟着動起來,反正我一下子覺得那些石堆突然之間變得無比恐怖,像我家後山亂墳崗子上的那些土包……
想到亂墳崗子,一個想法從我的腦海裡冒了出來:難道天坑裡是個墳場?這些石堆都是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