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不久前冒用陳三之名的日本人星野像我們走來了,陸大川果斷站起來招呼大家返身又往蛇窩裡走。我們都麻利地跟在後面,沒有任何人說半個不是,我心裡清楚,獨角大蟒固然可怕,但在小日本面前低頭,寧願死我們也不會去幹。
很快我們走回轉彎的地方。陸大川用手指指地面說:“先坐下等着,如果他們不進來過一會咱們再出去,如果他們跟進來咱們貼着牆壁往進溜了,不要驚動蛇……”
我說:“那麼多蛇,一條都驚動怎麼可能!”
“我的意思是儘量動作輕點,只要能讓蛇不要立即攻擊咱們,跟着來的他們帶着槍,遇到蛇勢必要激戰,咱們再找可乘之機……”
設想固然不錯,但沒一個人有信心。陸大川自己也一樣,洞裡橫七豎八那麼多蛇,就算打起來,有半條也夠我們受了。不過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最難以戰勝的是內心的絕望,所以堅定了目光,望向在場的每一個人,同時伸出一隻手在大家面前,等大家把手壓上來,又伸另一隻手握在了最上面用裡搖了搖。
抽回手,我們都緊緊握住武器。
星野一夥人進來的速度比我們想象的快多了,幾乎就在我們說完話的同時,便聽見他們腳步聲。不等陸大川招呼,我們主動站起來移到彎道另一邊,心裡默默數着數,等清晰地聽見他們的呼吸聲,陸大川一馬當先貼着洞壁向滿是蟒蛇的洞內溜去,其他人大氣不敢喘,幾乎是閉着眼睛緊緊跟上。
眼睛閉起來了,我卻時刻聽着後面的動靜,後面的腳步聲到了洞口便戛然而止了。知道在闖進外面大洞時美惠子被獨角大蟒掃到了胳膊,這一次星野他們學精了,我心裡狠狠罵了一句。
他們在外面,我們在裡面,中間只隔着一個轉角,面前還有很多蟒蛇,我們一動也不敢動。過了一會,外面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看樣子他們忍耐不住了,我攥緊刀柄,隨時準備拼命一搏,腳步聲卻又消失了。
又過了一會,外面隱隱傳來說話聲。
“裡面有蛇。估計他們已經葬身蛇腹了!”
聽說話的是星野,我又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
美惠子問:“你確定他們沒從另一個洞口走?”
“我和他們在一起直到了大峽谷這一面的石臺上,才趁他們不防備跳到下降的石橋上回去接你們,太瞭解他們帶的裝備,不可能爬上去。”
“現在我們該如何?”
“中國有句話叫以靜制動。咱們冒然闖,不如退回去等等動靜……”
“窸窸窣窣”外面一陣細微的響動過後便萬籟俱寂了。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們做夢也沒想到後面一夥人會那樣謹慎。
“他媽的,想得美,爽爺就是死也得把大蛇往出趕幾條,讓龜孫子吃吃苦頭!”
想到此,我膽子一下大了起來,正眼打量起山洞裡那些蛇,越看越覺得跟外頭見到的似乎不太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又看不清楚。之前因爲洞內有外面那條蛇身上的紫光源源不斷涌進來,一路我們並沒開手電,進來后里面蛇更多,越用不着手電。現在我爲了看得更清楚,大着膽子打開了手電,照向面前橫七豎八的大蛇,驚喜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們看,你們看,這些不是蛇,”我走到他們面前激動得挨個搖着他們的肩膀說,“是蛇蛻的皮。”
我激動得有些過火,說話的聲音不由大了起來。
“噓——噓——”陸大川一把捂住我嘴的同時趕緊讓興奮起來的他們禁聲。
大家平靜下來。陸大川指指劉長腿,又指指外面。
劉長腿小心翼翼走到洞口,伸腦袋出去掃了一眼,小聲說:“在拐彎的那吃飯。”
“好懸呀!”我心裡一鬆,才發現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洇透了。
“大家分頭找找,看能不能出去。”向前走了兩步,陸大川又叮囑道,“動作儘量輕點。”
裡面這個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洞壁上怪石嶙峋,靠外的一部分地面還算平整,往裡面走地面上到處堆積着大大小小的岩石,看樣子洞內曾今發生過坍塌。尤其洞最裡面塌得比較嚴重。那些蛇皮大多搭在這些岩石堆上,也有不少在洞壁上。
看着四面洞壁佈滿大小坑窪,我們信心十足,分兩隊沿着洞壁左右兩側開始向洞內尋找。一根菸功夫,兩隊相遇後,我們又大失所望,山洞裡坑窪雖然不少,但都太淺,連藏人都藏不住,更別說出去了。
外面被人把持着,裡面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們又一次陷入絕境中。
劉發山、馬強等受傷較重的就地坐在碰面的石堆上。一路上陸大川都在強撐着,現在體力不支,也坐了下來。陸可琴、林仙兒兩個女人也支撐不住了,連番折騰下來她們頭髮凌亂,面容憔悴,精神萎靡,樣子讓人不忍看。我受傷倒不重,但也在陸可琴身邊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坐了下來,一是恢復恢復體力,再着有好多問題在腦海裡打轉,我得集中精力思考一下。
相比之下,劉長腿、張小虎要好一些,他倆不死心,分開來又沿着洞壁往回尋找,生怕剛纔有所遺漏。兩人在洞壁上爬上爬下,這敲敲那推推,找了一個來回,確定了沒有出口,垂頭喪氣走到大家跟前坐下。
陸大川見大家又陷入絕望中,便強打起精神說:“人家不是再開飯嗎,咱們也吃點東西,一會打起來至少在力氣上不輸給他們。”
劉長腿明白陸大川的苦心,立即打開包掏出一些壓縮餅乾和風乾肉挨個分發給大家。人們都接了,有的打開包裝有一口沒一口吃起來,有的乾脆放到一邊。
嚼了兩塊餅乾,劉發山在口袋裡摸索了半天,看着幾個男的說:“你們誰有帶的香菸,給我抽一根。一路讓人跟屁股攆得抽根菸都沒工夫。”
“我這有。”陸大川放下手裡餅乾,拉過包在裡摸索了幾下說,“媽的,掉了。”
這時一邊的胡小明拿出一包打開盒的軟中華遞過來。
劉發山有些詫異:“你不是不抽菸嗎?”
“是不抽,我現在的身體只允許聞聞。”胡小明說着自嘲地伸出一根手指當做香菸放在鼻子底下深情地吸了一口氣。
劉發山彈出幾支香菸,遞給陸大川一支,張小虎一支,自己叼起一支。蔡正東說:“我也想抽一根。”劉發山遞給他一支,又讓我:“兄弟,你也來一根。”我連忙搖頭。
劉發山把煙盒還回給胡小明。
胡小明說:“你留着吧。”
劉發山沒客氣,隨手踹到兜裡。
蔡正東不會抽菸,點上吸了一口就嗆了,外頭有人又不敢咳嗽,捂嘴強忍着臉憋得跟茄子似的,眼淚都下來了。
陸大川點燃香菸後自己沒抽,而是把煙舉了舉插在一個登山包前的石縫裡。劉發山看見掏出煙盒又要給他掏,他擺擺手指着胸口說:“不舒服。”
劉發山把掏出的煙盒又裝了回去,看着插煙的揹包說:“老爹的屍體你打算怎麼辦?”
“帶回去交給他的家人。”
“我知道。我是說找個地先藏起來,要是咱們能脫險,回頭再來取。”
“就剩一把骨頭了,也沒多沉,還是帶着吧。”
劉發山不言語了,埋頭抽菸。陸大川接着嚼起了餅乾。
沒人說話了,洞內安靜了下來。幾個人口鼻冒出的煙霧在紫光中冉冉升起。
我望着妖嬈飄散的煙霧不禁胡思亂想起來,一會想到父親到底在哪,還在不在人世;一會想到如果自己就這樣死在這,母親怎麼能受得了;一會又想要是人能變成煙霧該多好,就不怕被困住了……
想到人變成煙霧,我更仔細地看起了煙霧是怎麼飄散消失的,看着看着猛地站了起來,伸手指着空中壓着心中的激動說:“你們快看,看那些煙,看那些煙……”
我讓看煙,他們茫然地看着空中好一會也沒看出所以然,大眼瞪小眼望過來。他們停下來,空中煙霧頓時淡了。
“你們吸,大口吸!”我急得抓撓猴腮讓劉發山等人大口吸菸。
他們被弄得莫名其妙,但還是照做了。等幾個人口鼻中噴出的濃濃煙霧在我們頭頂上方飄散時,我說:“你們看煙霧往哪去!”
他們這纔看見,煙霧飄飄散散妖嬈地上升到一定高度,逐漸彙集在一起,接近洞壁時有一個地方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豁然加快了速度,流水一樣向兩塊岩石中間的低窪流去。
“空的!後面是空的!”陸大川像魔障了一樣望向我。
鄭爽用力點了點頭。臉上滿是難以抑制的喜悅。
明白我發現了什麼,大家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劉長腿、張小虎踩着凸起的石塊,爬上了洞壁。陸大川、劉發山等人也站起來走到洞壁前,仰臉望着。我剛要往起站,陸可琴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說:“大笨蛋,發現有洞口就直說唄,愣是讓我們看煙。”
鄭爽抓抓腦袋:“我不是太高興,忘怎麼說了嗎。”
“豬頭!”陸可琴拉着我衣服站起來,也不管我啥反應,自顧站起來走向陸大川。
劉長腿、張小虎興致勃勃地在洞壁上鼓搗。
“怎麼樣?”陸大川仰着臉問。
劉長腿轉臉說:“動彈了!後面確實是空的。”
“喀拉”一聲響,卡在兩塊大石頭中間的一塊小石頭被張小虎推得掉進了洞壁裡面,一個僅夠一個人鑽的洞口出現在他們面前。
“通了!通了!”劉長腿兩眼放光。
張小虎打開手電,往裡面照了照,對劉鵬說:“空間不小,我先進去看看情況。”
“當心點。”劉長腿站起來讓開一些地方。
張小虎把手電含在嘴裡,兩臂伸直跳水一樣向裡面爬去。一邊的劉長腿扶着他翹得越來越高雙腿。張小虎開始進的挺慢,等腰進去後“刺溜”一下人便沒影了。我們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