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怎麼能這麼狠心裝做不認識他?她怎麼能說沒有?
他閉上了眼睛,心口一陣泛疼。
【“師父,”子戈坐在石臺上,面前是一顆盤根交錯的老樹,粗壯的枝丫相互盤繞,“徒兒來請罪了。”
“糊塗!”
樹中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聲音在洞中不斷來回盪漾,將樹中的湖水震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徒兒沒有。”子戈含了口氣,語氣中滿是倔強,“徒兒一直以來就是如此,若師父覺得徒兒做得不對,師父也拿我沒辦法不是嗎?”
“你就再等個幾年,那丫頭便會醒來,你又何苦浪費了你十年的修爲,你出關以後,便是百鬼門開之期,外面更有南海的泰氏一族,你以爲南冥閣的大長老會存什麼好心嗎?”
“我知道。”子戈低下了頭,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映出了當年的一幕。
那天,就是南冥閣的大長老將他送入冰潭之中,要他閉關修煉,而就在那天,他就差點失去她了。
他去閉關之前,她曾在湖邊送過他一頂斗笠,她是極不喜歡曬太陽,以爲他也跟她一樣。
她癟着臉對他說,“這個花是我繡的。”
便拽着他的衣襟要往他腦袋上面帶,她當時淚眼汪汪,說了一大堆不捨得的話,要他一定要記得她,要他一定要好好練功,一會又說等他出來後她已經長大了,那可怎麼辦?
他說他要閉關十年之久,她當時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說怎麼那麼久,她說她十年以後會變老的,他就看見不了她漂亮的樣子了,又抓着他的衣襟不要他走,最後是她的父親制止住了她,她又小聲啜泣對他悄悄地說,
“那你明天出來跟我一起玩好不好,我把我的好玩的都給你,我把我哥哥也給你,讓他代替你蹲在這裡面,好不好?”
她是極不喜歡她的那個哥哥的,天天就逼着她練在刺繡,好幾次她都偷偷地躲進他的院子裡,就因爲他的院子外人是來不得的。
他對她笑了,又輕輕對她點了點頭。
她這才默默地鬆手。
他便真的偷偷跑出來了,卻沒有找到她。
後來,他回到這個地方便看到她滿身的血跡,躺在一個冰棺當中,沉在這深潭裡面的冰湖中。
再後來,她的父親來了。
趁他不注意將他腦中的所有屬於她的記憶偷偷抹掉,當他折返身來想拿走他身邊的斗笠時,他反射性地一縮,將東西護在膝下,他便放棄了。
他坐在地上看着越來越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語。
後來,他便真的忘了。
這十年,修煉累了時,便時常站在冰湖邊上望着她,想着她到底是誰,又爲什麼會在這裡,他天天望着她的容顏,看着她一天又一天的變化。
後來的某一天,他便真的想起來了。
想起她的那一瞬間,已經是十年後了。
他眸中的一滴淚突然掉下來了。
原來
她叫鳳徽啊。
她沒有變老,反而還是很漂亮。
他等了她很久,可她怎麼都睡不醒,不忍她再這麼繼續睡下去,於是又花了近十年的功力讓她醒過來。
水中倒影依舊。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讓自己變強。”
“你唯一的辦法就是忘,只有這樣南冥閣纔會有你的一席之地,你纔不會被發現太多端疑,沒有太多的牽掛,纔沒有太多的弱點。”
子戈雙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膝蓋,他花了十年的時間才讓自己想起她,怎麼又能忘記。
“就此忘,憶不起,你纔不會想,你應當明白你與她並不是同一路人!”
他無可反駁,最終低頭了,從樹中出現了一股金色的光芒,以爲身着白衣的老者出現在子戈的面前。
慢慢地將手觸摸在子戈的頭頂上,並告誡他,“待你出關之後,需得小心警惕他人,南冥閣裡終究是有太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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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忘了她,這次他要花多久才能記起她?
他只花了一眼,看到她眼尾處的印記,他心中沉浮,原來是她,回首之處,卻已經無蹤可尋。
她是在怨他嗎?怨他忘了她,所以才報復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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