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當重陽與皖蘇收拾妥當準備離開之際,北辰逸薨逝的消息,便這樣傳來了。
重陽手中還拿着包袱,在聽了那消息之後不自覺的收緊,整個人愣在那裡,久久未曾反應過來。
“你說,誰死了?”她望着那來報信的小太監,臉上,竟然浮現了笑意。
昨兒個還好好的,怎麼會說沒就沒?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不好笑!
可是笑着笑着,眼中卻不覺溼了一片,她明明是保持着微笑的姿勢,怎麼就有大顆大顆的淚落下,順着臉頰衣領落下,胸前一片涼意。
怎麼會?怎麼會!北辰逸怎麼會死?
她一把將包袱扔下,飛快的跑了出去。
只是饒是不願意相信,她瞧見的,卻仍是一副冰冷的軀體,那一向笑意濃濃的面容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還有那朵鮮豔的桃花,亦似是枯萎了一般得,了無生氣。
重陽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就在昨夜,還與她約定天涯相見的人,會躺在這裡一動也不動,再也見不到日升日落。
“阿逸--”她飛身上前,一把將那白布扯開,顫着手撫上那微顯青色的容顏,眼淚,模糊了雙眼。
北辰逸,阿逸,那個待她最好,甚至願意與她一起死的少年,怎麼會渾身冰冷的躺在這裡?
“阿逸,你醒醒,你醒醒呀,你睜開眼看我一眼--”幾乎是泣不成聲,她終是將他摟在懷裡,眼淚一滴兩滴落在他的臉上。
人生無常,這一刻見到的人,下一刻便不一定能見到,悲劇的開始往往毫無徵兆。命運伸出手來,把種子埋下,幽秘地笑着,等待開花結果的一天。
阿逸,你曾經拱手一切,博我一笑,可是如今,你卻一撒手,讓我哭的如此悽慘。曾經與你度過了生命中最最美好的日子,從此身邊沒有你的氣息,我便再也不能快活了。
因爲我知曉,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像你一般的待我那樣的好。
“阿逸,究竟是誰這般歹毒,竟然將你毒害?”她倏然擡眸,牙根咬得緊緊的,不讓悲痛的情愫膨脹,冷冷的望着那一地的奴才。
“你們說!”
凌厲的語氣,在屋子裡迴響,唬的衆人禁不住哆嗦了起來。
“是…皇上。”寧霓裳跪在那裡,半垂着頭,髮絲散落,就那麼靜靜的跪着,若不是她開口,都沒人注意到,那安靜的人,會是寧霓裳。
“皇…上?”重陽的眼眸,幽然一深,“你爲何這樣說?說是皇上,可有憑證?”
北辰逸被害的消息已經夠讓人承受不住,如今又說下毒者是北辰夜,怎麼會!
寧霓裳緩緩擡起頭來,此時方纔瞧見她的神色,沒有哀傷,沒有眼淚,有的只是平靜,平靜的,好似一尊雕像。
“王爺是中了毒,最後憋了一口氣,直到我今兒早上來,他卻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來,皇…皇!皇上?皇后?若不是你,那便是皇上。”她說的有些發狠,眼眸之中,亦是閃過恨意,那樣的深,那樣的濃,卻在望向北辰逸時,眼波,瞬間變得溫柔:“王爺那樣傻,還顧念着兄弟之情,可是到頭來呢,還不是被殺害!”
此時,重陽只覺得耳邊是嗡嗡的響聲,她多希望自個兒失聰失明,如此便可以聽不到,看不到,可是她沒有失聰更沒有失明,相反的,還聽了不該聽得,瞧了不該瞧的。
北--辰--夜!
心中不知是何感想,說是他做的,她雖然有些意外,但是卻也是能想得通。
當初先皇有意立北辰逸爲太子,若不是太后阻撓,怕是如今江山不是北辰夜的,是以,經過這幾日的折騰,他自然是憂心北辰逸會趁機奪權,那他這本該着留給他兒子的江山,豈不是拱手讓人。
一股怒氣,從心口升騰,重陽倏然起身,飛快的跑了出去。
北辰夜卻仍是在牀榻上,這兩日,被風吹了,那喘證比從前更厲害了,整日只能躺着,什麼都做不了。
只是這樣纔可怕,都已經病成這樣了,竟然還會想着害人!
重陽一心將罪責歸咎於他,站在牀前,不知究竟該着憤怒還是憐惜,這個男人,她曾經用盡力氣去愛的男人,怎麼會讓她如此的陌生?
枉費她還請了太太上皇來幫他解困,他便是這樣,反咬一口麼?
北辰逸,曾與他一道守江山的北辰逸,他怎麼狠得下心來!
她便那樣靜靜的注視着,屋子裡亦是靜到了極致,只有他低低喘息聲,伴着胸口一起一伏,似是極爲難過。
“滿樓--”在她的注視下,他緩緩轉過頭來,似是想要起身,卻奈何身子虛弱動彈不得,只好作罷,斜靠在那裡,眼中含笑。
重陽緩步向前,此時他方纔看清她的神色,臉色蒼白,眼中含淚,貝齒,卻緊緊咬着下脣。
“出了什麼事?”北辰夜一下子從牀榻上坐了起來,身子卻是發虛,只伸手,抓住她的衣袖,緊張的問。
重陽卻微微眯起眼來,冷冷望他,身子,緩緩後退,最後,將他的手甩了開來。
“什麼事?呵--”他的若無其事,無疑是在她心頭插了一箭,他憑什麼,憑什麼裝作這般的若無其事?
“北辰夜,你怎麼這樣狠毒?”一想起,他的所作所爲,她便忍不住冷顫,他,怎麼這樣心腸歹毒?
“究竟,怎麼了?”他微微咳了兩聲,卻只是大口喘着氣,心思,卻都放在了重陽那句話上。
直覺告訴他,一定是出了大事。
“阿逸,死了,被你毒死了。”重陽緩緩仰起頭來,與他對視,目光平靜如水,無波無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