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貴妃聽說宜貴人有身孕的事情果然是真的,心裡自然極不舒服,還是強笑着對太后道:“果真麼,那可是個大喜事啊,臣妾回頭一定要好好恭賀一番去。”
太后一眼便看穿了樑貴妃強撐的笑臉背後的心思,“那邊倒不需要忙着去,哀家這次叫你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你。”說完,頓了頓,抿了口涼在一邊茶,接着道:“這幾年來宮裡一直沒有孩子,我也多次點撥你了,可你一直沒這福分,宜貴人卻後來居上,不能不說緣分天定。哀家知道你與宜貴人結怨已久,很多東西哀家不想提,也希望一輩子不提,敢在皇上的膳食裡下毒的人,別人不清楚,哀家可是清楚的很,哀家還沒老,眼睛還是透亮的。”
樑貴妃一聽,笑臉再也撐不下去了,忙跪了下去,惶恐道:“太后恕臣妾死罪。”
“好了,你起來吧。”太后的語氣裡聽不出一絲喜怒,平穩如常:“哀家已經替你把這件事瞞下來了,就是沒有罰你的意思,只是哀家可以容忍一時,不能容忍一世,宜貴人如今有了身孕,她肚子裡的是哀家的孫子孫女,是皇上的骨肉,哀家容不得半點閃失,這次叫你來,就是讓你仔細上心着,你掌管後宮,就不要讓手邊飛出什麼幺蛾子去,這幾個月你也要時時警醒着,給我好好盯好了雲臺殿,不能讓宜貴人有半分損傷!”
說到最後,太后語氣裡是前所未有的嚴厲,樑貴妃聽了,剛站起身的身子又跪了下去,“太后放心,臣妾知道輕重,臣妾一定竭盡全力,好好護持着宜貴人。”雖然嘴裡答應了,但看太后這般緊張宜貴人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心裡還是彆扭極了,還未出生就這般了,若要那孩子出生,只怕宜貴人日後是一定會越過自己了。
“你應承下來。哀家自然放心,你這幾年掌管後宮,也沒出什麼大錯,所以哀家也在皇上面前多護着你,不瞞你說,你針對宜貴人那些事情,皇上心裡也跟明鏡似的,有意讓你把這權力交出來,是哀家保的你,若宜貴人這個孩子保不下來。皇上若要遷怒誰,哀家也難爲誰說話了。”太后聲音不疾不徐,平穩如常,可樑貴妃聽的汗如雨下,背後的虛汗已經浸溼了衣服。“太后娘娘放心,臣妾知錯了,這次將功贖罪,也要全力看好這個孩子。”
樑貴妃的反應讓太后十分滿意,親自拉起了她的手,和顏悅色道:“到底不過是第一個孩子罷了罷了,哀家看重他。也是爲了留下個好兆頭,拋磚引玉好事接二連三才是。子憑母貴,宜貴人的身份在那裡,這孩子日後不一定如何成器,哀家最盼望的還是你,若是你能給哀家生下來一個孫子。那有哀家作保,你們母子一定會是這個宮裡最尊貴的。”
樑貴妃從太后的話語裡聽出了某種期望,擡眼看向太后幽深的眸子,貴妃與後,只一步之遙。但那一步,卻是最難跨越的,樑貴妃這些年來並非沒有這個心思。
“太后放心,臣妾知道該怎麼做。”樑貴妃鄭重答應着。
太后看她聽進去了,也放下心來,這些年她的馭人之道便是棒子夾着糖果,先用威脅之言語敲打一二,再畫一張餅許以好處,說到底,是抓住了樑貴妃的軟肋。
樑貴妃果然也將太后的話聽進耳裡,雖然再不願,還是心裡暗下決心,要把宜貴人的這個孩子保下來,聽太后的意思,這個孩子就算是個兒子,充其量也只是個長子身份罷了,自己沒必要爲了一個這樣上不得檯面的皇子而折了貴妃身份,更何況,若是剩下個女兒,那更是沒有什麼戲可唱了。
因此回到了永和宮,看已經等在裡面的妹妹樑曉,便猜到了她的來意,臉色便沉了下去。
樑曉心中有事,沒顧上分辨樑貴妃的臉色,見了樑貴妃就急急問道:“貴妃娘娘,臣妾聽說宜貴人懷了身孕,這事是真的假的?”
樑貴妃略微點點頭,“傳的這樣盛,自然不是空穴來風。爲這麼個消息,值得你大老遠的跑來麼。”
樑曉聽了有些發急,“這哪裡是小事,姐姐,若宜貴人生下了兒子,那可是皇上的長子了,就算是個女兒,作爲宮裡第一個出生的孩子,也一定會受到萬衆矚目,到時候這宜貴人可就不僅僅是個貴人了。”
樑貴妃看着這個妹妹着急模樣,輕描淡寫道:“就算不是貴人又如何,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大驚小怪什麼,皇上還年輕,你與其有空在這裡思量着別人的孩子,不如自己爭爭氣也生一個,孩子罷了,後宮這麼多人,有孩子是件正常事情,沒孩子纔是不正常。”
“姐姐……”樑曉急了,正要開口說什麼,樑貴妃已經不耐煩的打斷了:“好了,本宮剛從太后那裡回來,她老人家對這個孩子可是緊張的很,你可千萬不要在這件事情上觸她的黴頭,雲臺殿,我看你也是能不去就不要去了,免得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你好歹是本宮妹妹,本宮心裡分的出親疏,所以纔在這裡提醒你,雲臺殿那個孩子,本宮這次也是要盡力去保的。這也是太后的意思。”
樑曉聽了這話立刻耷拉下去,心裡愈加憤憤不平起來,卻又無可奈何,也不敢再頂撞樑貴妃,只得鬱郁不歡的從永和宮回去了。
出了永和宮,迎面便碰見薛茜竹腳步急匆匆的往這邊來,知道薛茜竹與自己生的是同樣的心思,便開口提醒道:“良貴人還是不要進去了,我剛纔可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薛茜竹聽了,勉強擠出笑容,“誰都知道你和貴妃娘娘的關係,怎麼會碰一鼻子灰?不知是與貴妃娘娘說了什麼?”
樑曉乾脆的回答道:“貴妃娘娘說宜貴人懷孕的消息屬實,可是絲毫不擔心什麼,反而還有力保那宜貴人的孩子不知是中了什麼邪。”
薛茜竹聽了驚道:“貴妃娘娘不是一向與宜貴人不和麼,怎麼會反過去力保那個孩子,你沒有和貴妃娘娘講明麼,這宜貴人恐怕要母憑子貴了,若是個兒子,將來保不定就會越過貴妃娘娘。”
樑曉雖然因爲沒有達到目的有些鬱悶,可是看到薛茜竹比自己還急的樣子,倒是反而不覺得如何了,也學着自己姐姐的樣子慢慢說道:“她再如何又哪裡會越的過貴妃娘娘,我看良貴人是多慮了,尤其是在這宮裡,哪能沒幾個孩子,今日是宜貴人,早晚會輪到別人,良貴人着急什麼。”
薛茜竹心裡暗罵一聲,只得失望的回去了,她再如何,也不敢保證在樑貴妃心裡地位超過貴妃這個嫡親的妹妹。
回到了植萁軒,又心有不甘的去找了自己妹妹,將這件事說與妹妹聽了,薛茜桃臉上終於凝重起來,“樑貴妃要去保宜貴人的孩子?令貴人真是這樣說的?”
“可不是麼,連令貴人都是碰了壁回來的,真不知道貴妃娘娘在想什麼,難道想通過這件事情來證明她心胸寬廣?”薛茜竹沒好氣道。
薛茜桃反過來安慰道,“姐姐現在急也沒什麼用,這樑貴妃到底是什麼心思還沒個準呢,說不定只是說說罷了,畢竟時間還早,我們且等着看就是了。”
薛茜竹一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嘴上答應了,鬱郁的回房去了,薛茜桃臉上原本柔和的神情慢慢冷了下去,如冰霜一般,手指輕輕撫過自己剛完成的刺繡,出神的不知在想什麼。
而樑貴妃果然沒有食言,第二日便帶着太醫登了中安宮的門,要太醫好生檢查了秦諼收到了每一份賀禮,還替秦諼謝絕了一切閒雜人等登門的造訪,和顏悅色的讓秦諼只管放心靜養,自己會好生看護她云云,秦諼捉摸不透樑貴妃的心意,只得做出滿臉感激:“不過才一個月而已,就這樣驚擾娘娘,臣妾心裡實在不安。”
樑貴妃佯裝大度道:“妹妹說的哪裡話,這可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一定得是重中之重,妹妹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本宮和皇上,還有太后都很期待這個孩子的降臨。”
恰好皇上也在此時進了雲臺殿,聽到了這一番話,得知了樑貴妃所爲,只覺得樑貴妃體貼大度,心裡頓時寬慰不少,在看過秦諼後便直接隨樑貴妃去了她的永和宮。
皇上和樑貴妃走後,如鏡如花忍不住說道:“這樑貴妃是怎麼了,忽然轉性了?對主子這般好。”
秦諼一時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淡淡道:“約莫是討個好名聲吧,畢竟這還早,說不定是障眼法也未必,總之還是不能大意了。”
巧巧已經在雲臺殿頗爲熟悉了,如鏡如花兩個人少女心性,對巧巧也以大姐姐自居,巧巧在這裡生活得頗爲輕鬆,這時候聽了話也忍不住問道:“貴妃娘娘難道不是個好人麼,爲什麼你們都這樣說她?我看着她今日對主子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