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只是用無比沉痛和受了欺騙一般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繞過她徑自走到了薛茜竹身邊,輕輕扶起她,“良貴人?是朕來了,你怎麼病的這樣重?”
薛茜竹這纔有反應了一般,眼淚嘩的掉下來,“皇上,是皇上來了,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說着,已經泣不成聲。
秦諼看了一眼哭成淚人的薛茜竹,眼淚只怕也是一半真一般假吧,不然這般麻木了的心,如何還能哭的傷心。
這是這形容確實憔悴不已,髮髻卻還整潔,因此看了讓人生不出惡感,只剩了無比同情。
薛茜竹,到底沒讓自己失望。
一旁的薛茜桃已經醒悟過來自己的處境,腦袋急速轉着,眼淚竟然也掉了下來,跌跌撞撞的起身去拉皇上的衣角:“皇上,不是這樣的,您聽臣妾解釋,臣妾與姐姐不過是口角,臣妾一向最敬愛姐姐……”
皇上卻忍無可忍一般的拂了拂衣袖,冷冰冰道:“朕讓你起來了?”
薛茜桃從未聽過皇上這般冷淡的語氣,不由得愣住,惶恐着。
秦諼適時的上前:“皇上既然沒讓起,薛貴人還是跪着吧。難怪聽龔太醫說,良貴人是抑鬱成疾。”說完也到薛茜竹身邊,將她扶到牀上,看着牀上整潔的只讓人覺得冰冷,不像是一般貴人的牀榻,手不禁上前去按了按:“這牀褥這麼這般硬?”薛茜竹的哭聲適時的慢慢停了,只是還望着皇上,委屈的有些抽噎着。
秦諼說着又看看周遭,“良貴人的房子這般乾淨?怎麼連本書連支筆都不見?”皇上開始並未注意到,聽了秦諼的話也開始打量起周遭,發覺當真簡潔的像是一個傭人的房間,縱然長樂未央的房間,自己也不是沒有看見過,裡面零零碎碎的放着許多私物。這堂堂貴人的房間,居然比長樂未央的還不如。
皇上開始尋找着服侍良貴人的丫鬟,正欲問話,卻聽到秦諼擺弄着什麼東西似的問道:“這又是什麼?良貴人的房間裡怎麼會有這個。”
秦諼發現的。是薛茜竹刻意擺在比較顯眼地方的自己丫頭們給自己蒐集來的充滿着污穢的泥水,自己就是靠着這個,藉着月光給家裡人寫了這麼些日子一來第一封發自內心的信。
看到這個,薛茜竹只覺得這些苦日子宛如翻江倒海的傾瀉在眼前,屈辱,痛苦,折磨,歷歷在目。原本冷漠麻木的心漸漸恢復了知覺,她知道這是唯一一個可以擺脫薛茜桃折磨的機會,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眼淚。又立刻充盈了眼眶,“皇上……”,只一聲,卻道盡了無數心酸和委屈。
皇上打量了一遍這個房子,心裡也是無比蹊蹺。聽薛茜竹叫的心酸,忙輕聲安撫:“幸虧宜嬪叫朕來了,若是不來,真都不知道你過的是這樣的日子,說吧,你有什麼委屈,今日原原本本的都告訴朕吧。”
薛茜竹含着無限酸楚點點頭。又看向秦諼的方向,“那是,那是臣妾的貼身丫鬟們爲臣妾蒐集的能寫字的污水,臣妾,就是用的這個,給家裡寫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封信。讓龔太醫帶給臣妾的父母,讓他們知道臣妾過的是什麼日子。”
皇上聽得心裡酸楚,“怎麼不用筆墨?”
薛茜竹聽了立刻指着還跪在地上的薛茜桃,哀聲道:“就是臣妾的好妹妹,生怕臣妾寫信求援。將臣妾房裡的筆墨紙硯通通的沒收了,若不是臣妾求着龔太醫得到紙筆,怎麼可以將信送到父母手裡,而若不是將信送到了父母手裡,今日臣妾怎麼會又受到妹妹的凌辱。”
薛茜桃心裡慌意宛如螞蟻一般慢慢爬上心房,很快就要將自己吞噬了一般的無助,還是爭辯道:“皇上,您不要聽她的,她說的不是真的,臣妾,臣妾一心想着姐姐好,怎麼會凌辱姐姐,方纔,方纔真的是臣妾與姐姐的玩鬧罷了。”
而皇上卻怎麼肯再信她,薛茜竹身邊的兩個丫頭也哭着跪下來,將薛茜桃這些日子對薛茜竹所做的事情一一都與皇上說了。
從勒令薛茜竹搬到偏殿開始。
皇上聽的開始時候怒上心頭,後來卻是越來越膽戰心驚,對着已經絕望低泣的薛茜桃道:“朕竟然不知道,以爲溫婉可人的你,竟然是這樣一個毒婦!”
薛茜桃絕望之中腦袋靈光一閃,很快迅速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皇上,皇上,臣妾爲何要與姐姐爲難,還不是因爲宜嬪娘娘和皇上您的孩子的事情,宜嬪娘娘是知道的,姐姐她上次意欲害宜嬪娘娘的孩子,反而卻傷了自己,臣妾也是因爲那時候與姐姐口舌幾句,才落下了仇怨的,臣妾知道姐姐不肯信臣妾,然而姐姐的話皇上又能夠全信麼皇上,姐姐對臣妾生怨,如今自然是恨不得將臣妾一棒子打死,皇上英明,不要被姐姐矇蔽了啊。”
皇上聽了這話猶豫了一下,看向了秦諼,“有這種事?良貴人要害朕的黎兒,朕怎麼沒聽你說過?”
秦諼腦袋也是急速轉着,若是一口否認,薛茜桃難免會將自己前日來的日子捅出來,那時皇上就算不是全信,也還是會懷疑自己幾分,倒不如認了,薛茜竹從今日便能看出也是心思細的,可不能因此讓她有機會變成第二個薛茜桃。
隨即輕輕一笑:“都過去好久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麼,臣妾現在只是覺得良貴人可憐,沒有別的意思。”
這句話便是默認了,皇上並不懷疑秦諼,立刻將手從薛茜竹手上移開,薛茜竹瞬間心涼了,只聽見皇上說:“她那般對你,你還這樣好心,朕,當真不知怎麼說你。”
說罷起身,有些嫌惡的看了一眼薛茜桃和薛茜竹,“薛家養出的好女兒,朕瞧着,都不是好東西!”說完過來牽住秦諼的手,“讓龔太醫給良貴人診脈吧,朕不願意在這裡多呆。”
秦諼輕輕拉住皇上,“還是將此間事情處理了吧,她們二人總這樣也不是辦法,不如讓她們去分開另住吧。”
皇上遲疑了下,看了一眼不成人形的薛茜竹,還是道:“也是,麒趾宮挺大,也空空落落的,便讓良貴人搬去麒趾宮吧,也陪陪劉嬪,多添添那裡人氣。”
秦諼點頭,“皇上英明。”便乖巧着跟着皇上離開了薛茜竹的房間。
薛茜桃看到皇上離去,軟軟的攤在地上,只覺得進宮多日苦心經營都白費了,又想起父親的信,竟然拿自己親生母親的性命要挾自己,自己卻再沒有什麼籌碼可搏。
浮生一世,竟生出了念無可念之心。
而薛茜竹也沒想過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手掌心還殘留着皇上手掌的餘溫,可是周圍的空氣卻冷了下去,然而另一個聲音在她腦海裡振奮,她終於可以擺脫薛茜桃的鉗制了。
看到薛茜桃失神落魄的眼神,薛茜竹內心卻生出了快活之感,一瞬間對秦諼,竟是又愛又恨。
沒想到最後,她一句話便葬送了自己方纔在那個男人溫柔的目光裡所憑空生出的無端的妄想。
只是,此時的薛茜竹已經不復剛入宮時候的薛茜竹,那時候理所當然的認爲所有好的都該是自己的,而秦諼,只是個毫不起眼的常在罷了。
而如今那個毫不起眼的常在,卻擁有了皇上的信任和溫柔,擁有了皇上心疼的兒子,還將自己救出了苦海,一面又碾碎了自己的希望。
百感交集的薛茜竹,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妹妹,眼淚,又一次無法制止的流淌而下。
這一切,已經走出了植萁軒沐浴在陽光下的秦諼與皇上並不知道,秦諼慢慢跟着皇上腳步,忽然看到有一個身影急匆匆的進了植萁軒的門,很是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而那個身影,卻像是躲着自己與皇上一般。
秦諼只覺得眼熟,心裡滿滿琢磨着,皇上看秦諼不說話,不由得道:“怎麼這麼沉默?還在想着植萁軒那兩姐妹的事情?”
秦諼腦子又轉到植萁軒,頗爲感慨的點點頭,她知道皇上雖未下出任何處罰她們的旨意,但一顆心卻再也不會與她們親近了。
“她們明明是姐妹,卻到了這樣相殘的地步,臣妾實在不知道爲什麼。”
爲什麼,皇上聽到秦諼隨口說出的這句話卻愣了半天,反而沉默了下去,許久,才道:“是啊,朕也想不出來,這究竟是爲什麼。她們明明是姐妹,理應是這個宮裡感情上最爲親密的人啊。”
秦諼不想皇上竟然自己糾結起來,連忙開解,“好了,不去想了,左不過是人家的事情,也許她們互相結了什麼怨罷了。倒是薛貴人,臣妾平日瞧着還是個溫柔的,卻不想背後竟然如此。”
皇上帶了幾分厭惡和感慨,“朕忽然覺得朕其實看錯了許多人,自以爲是的評價和定義別人,到最後事情的真相卻完全出乎了朕的意料,那樑妃,朕就沒看出她會害了劉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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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已經修改好了哈,給你們帶來麻煩請千萬諒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