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滇行



在這樣的情況下,白衣女子不知爲何想起那人輕淺的笑靨,他蒙着自己的眼睛卻令藍雨裝神弄鬼猜猜他是誰,其實不用猜,她都知道他是誰,只因他身上有一陣她永遠都聞不膩的清苦藥香。

那麼的淺卻又那麼的深,竟教她這十餘年來沉溺其中,不願醒來。

睜眸,便看見那株小小的螢草,一點碧綠映在他的眼底,重瞳惑影晃花了人的眼。

每每想起他,心中總會有些微的鈍痛滲出來,起初只有一點點,但經過韶光的沉澱,她明白了那痛,意味着什麼。

此時此刻,她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有點想他了。

昏暗之中,那名女子拿了條溼布擦了擦她的手,卿詞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粗糙的掌中佈滿了厚繭,又有些許凹凸不平的感覺,絲毫不像女子之手。

卿詞吃了一驚,反手把上她的脈,發現對方脈細不穩,極緩不定,顯然因是長期勞累且休息不足造成的,還有她臉上的深刻傷疤,究竟又是如何所致?

那名女子抽回了自己的手,有點訕訕地看着卿詞。

“你是叫辛追?”

黑暗之中,響起女子略爲沙啞的聲音,她凝目而視,即使這裡沒有一絲光,對方仍能看見她眼中閃爍着的神采。

辛追似一下子被她眼中的光所蜇到,只垂了垂眸,點了點頭。

“你可知這行人最終會通向何方?”

她問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

辛追爲難地搔了搔頭,似乎並該不知如何作答。

卿詞估摸着她的心思,以爲她不想讓她知道,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她手中被塞進了一樣物什,緊接着有微弱的火光在車中亮起,原是辛追拿出了懷裡的火摺子,照亮了馬車的一隅。

卿詞藉機看清了手裡的東西,原是一分小小的羊皮地圖,她馬上攤開查看,只看見正反兩面都標了地點和圖示,其中反面的地圖更令她的心悸了悸。

這分明便是——

卿詞眸底掠過一抹暗色,她問辛追:“這地圖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辛追不明白爲何她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只愣愕地睜大眼睛看着她,看得卿詞哭笑不得。

“罷了,你便當我沒有問過吧。只是這圖,你能否給我?”

若你留在身上,難保某一天會不被人發現,到時候你便有性命之虞了。

辛追雖不明白白衣女子爲何目露擔憂之色,她只道對方不給這份地圖她,遂將那份地圖往卿詞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收下。

“謝謝。”

卿詞瞭解她的意思,遂微笑答謝,“作爲報答,我醫治好你的喉嚨和雙腿如何?”

辛追一聽,再次瞪大眼睛看着她,那眸中透出的一點不可置信令卿詞愉悅起來,“怎麼?你不信我懂醫?別看我是個殘疾,我一手醫術還是不錯的。”

那一晚,她們在平靜中度過。

卿詞於後來才知道她最終的目的地是在於滇。

那裡有沙漠中最大的勾欄院,資質最佳的女子也會被賣到那裡,以供人販子牟取暴利。

每天辛追都會在固定的兩個時間出現在她的面前,替她送來食物和一小壺的清水,偶然經過移動綠洲,亦會給她帶來幾株尋常的草藥。

卿詞沒有食言,只細細收集好辛追給她摘來的草藥,待全部草藥集齊之後,便替她醫治腿疾。

至於她的喉嚨,怕是要費一番周折才能治好。

她的喉間似被人塞了一塊不知名的東西,摸上去有種硬邦邦的感覺。

卿詞曾試過問她爲何會啞掉,她只黯然地笑了笑,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卿詞也不強迫,她知道每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會有一兩件事情不想告訴別人,比如辛追過往的經歷,又比如……她對那人的心情。

這一天,他們的“商隊”又停了下來,辛追早早便過來拿了衣服給被選中的姑娘換上,卿詞此時已經知道自己爲何沒有被那兩個人販子發現,一是因爲這是車隊

中最後一輛馬車,二是這輛馬車中放着的全是衣服鐵器等雜物,其中堆在她身後的便不乏有腳鐐、手鐐、鐵錘,還有鐵架,敢情那兩個人販子閒來沒事便拿着這些鐵器來“使大刀”,賺幾個過路錢。

“辛追,你這個天殺的,叫你拿幾套衣服出來要拿那麼就?不想活了是嗎?”

車外響起徐老孃極之不耐煩的聲音,聽得出她 今天的心情不太妙,連帶着那離茂也不高興。

“你這醜女手腳利索點,天天吃這麼多,不用幹活嗎?”

話音剛落,便聽見鞭子撕裂血肉的聲音,卿詞皺了皺眉,心中有不祥的預感浮起。

“劉二哥,你看看這貨的質量怎麼樣?還合你心意吧?”

車外徐老孃親熱地挽了那被稱爲劉二哥的人的胳膊,她看了看地上那幾名女子的臉,笑說道:“這幾名姑娘是我特地留下來給劉二哥你的,你看看合不合眼緣?”

“嗯。”那劉二哥伸出肥手捏了捏徐老孃的臉,“這貨還是不錯的嘛,只是沒有上一批的美。”

他橫眼掃了停在眼前的數輛馬車一眼,最後視線定格在卿詞所在的那輛馬車之上,“徐老孃,看你最後一輛馬車的裝飾如此不尋常,莫不是裝了什麼絕色美人打算賣至於滇去?”

“哎喲,劉二哥,你誤會了,”徐老孃拍了拍他的手,“那輛馬車專放雜物的,前不久纔剛剛拾掇了一下,這樣看起來是有點不同,但裡面裝不了人的了。”

“真是如此?”

劉二哥斜睨了她一眼,擡腳便要過去打開車門。

“你們二人做生意是最狡猾的了,上次又說給我的姑娘沒病沒痛,到頭來又幾個還沒有接客幾天,便染上了梅毒身亡,徐老孃,我這筆賬還沒有和你算呢。”

劉二哥說話間便來到馬車前面,想擡手去打開那車門,卻被徐老孃一個箭步擋在前面,“劉二哥,這馬車真的沒有什麼人,是你多心了,至於上次的事,還有請你大人有大量,饒了徐老孃這次吧!”

“哼,既然車中沒有人,你就乖乖讓開讓我搜一搜,看看裡面情況如何……”

馬車之內,卿詞已緊張到大氣都不敢出,她雖不明白徐老孃爲何會這麼着緊這輛馬車,但只要她能阻止劉二哥別開這扇門便行,要不然——

車外數人正在爭執間,忽然聽見有女子的尖叫聲蜂涌傳來,卿詞修眉微蹙,也不敢打開車窗一察外面的情況,只凝神細聽車外的動靜。

僅是過了須臾,又有馬蹄踏響在黃沙之上,離茂細嫩的聲音隨即響起:“死丫頭,我讓你逃!我讓你逃!”

原來是車隊之中有人趁亂逃跑。

劉二哥和徐老孃在車外也沒有了聲音,只聽見數聲皮鞭的裂帛之聲,緊接着傳來女子淒厲的慘叫聲,還有男子的獰笑聲,車外的世界頓時變成了修羅地獄。

那名女子,怕是被姦殺了吧?

卿詞嚇白了一張臉,蒼青的脣更是毫無血色,她忽然想起那名玄衣男子對她說過的話:“沙漠之中從來都是弱肉強食的地方,你沒有足夠的力量便不能保護你自己,要想活下去,你只有變強,強到將敵人踩在你的腳下。”

這是多麼現實的生存法則,強者生,弱者亡,那麼她又算是什麼?

她僅靠自己那麼一丁點好運氣便能撐到於滇,活下來嗎?

她實不敢想象自己不久的將來會怎樣?她會因被對方發現而像那名女子那樣以同樣的方式死去嗎?

又抑或是她還未到達於滇,便被人發現,然後被賣掉?

卿詞兀自想着,也不知徐老孃用了什麼方法將劉二哥勸走,車外再次響起討價還價的聒噪之聲。

卿詞握了握拳,心中再次平靜下來,盤亙在心中的驚慌也被一點點地壓了下去。

她細細回想方纔徐老孃半是推託半是敷衍的說話,總覺得事情透着蹊蹺。

莫不是這馬車之中真的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所以要諸多隱瞞?

她凝眸想了想,決定還

是要細細搜查一番這輛馬車,說不定能抓住對方的什麼把柄。

終於,車外結束了一切,馬車繼續顛簸地前進着,卿詞並沒有放下心來,相反地,是愈加擔憂。

自己待的這輛馬車並不大,雖則有衣服大氅在周圍遮擋着,但是車外的人從外面看進來,一覽無遺。

如果徐老孃或是離茂不放心要進馬車裡查看,那麼她鐵定會被對方發現。於是,她不再猶豫,開始動手摸索起來。

纔剛摸索了一會兒,便聽見車外有對話聲響起,正是離茂與徐老孃之間的對話。

“幸虧剛纔老孃機警,沒有教劉二發現車裡的東西。”

“誰知道他會無端端地揭人家的馬車呢?”離茂的聲音頗爲不屑:“這麼多姑娘不夠,還要挑三選四?”

“不過怎樣說都好,最後他還是買了我們給他的姑娘,我們下一站便是到於滇了吧?到時候看看有沒有辦法去賣掉馬車那裡的東西。”

“嘻嘻,這趟行程還挺快的嘛,若尋到好的賣家,咱們就把那東西賣掉,若然沒有的話,那就先留着,反正不愁賣。”

“那也是,”徐老孃接着搭腔:“你說咱們用不用再檢查一遍那樣東西呢?”

“不用了吧?除了辛追那廝沒有其他人去過那輛馬車了吧?這樣拿出來又放回去多麻煩啊!”

“你說得也是,趕緊趕路,爭取明天到達於滇吧。”

“好。”

兩個人又安靜了下來。

卿詞在馬車裡聽見他們說不檢查,暫時鬆了一口氣,她在馬車之中搜索了一會兒,終於在衣服堆中摸出了一件硬物,卿詞心想,他們所說的大概便是這件東西了吧?

入目的是一個檀木盒子,不大,也沒有用鎖鎖上,想來可能是太急所以沒有安裝上鎖。

卿詞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打開,當看見那盒中之物時不由得愣了愣。

她輕輕摸上那瓷器光滑的邊緣,與趙泫塵在地宮之中的一切全都浮現在腦中。

怎麼這個瓷器會出現在這裡?

怪不得他們不肯讓劉二察看馬車,這件瓷器雖樣式簡單,但看其鑄造與成色便知有了上千年的歷史,若尋到識貨之人賣掉,必比做一趟這樣的人肉買賣生意獲利要好得多。

她再看了一眼盒子中的瓷器,心中已有了自保的計謀。

卿詞微微嘆了一口氣,盼望着早日到達於滇,她心中有預感,必然能在那裡碰見景闌。

只要熬過這關便好,熬過這關便好。

如此走走停停,期間又進行了兩次買賣交易,過了沙漠綠洲,終於到達沙漠之中最繁華的小鎮:於滇。

周遭的氛圍顯然較之前熱鬧許多,到處都是不絕於耳的吆喝聲,卿詞逐漸緊張起來,她並不知道離茂他們何時會停下來,這次是她唯一一次從馬車之中出來的機會,雖然最後的去處可能還是勾欄院,但她從辛追那處得知,離茂最後的去處是於滇最大的青樓——紅酥館,而她思量再三,若然自己並不能在這裡脫身,她的處境可能會更糟糕。

輕則可能只是會被趕下馬車,若然她運氣不好的話,有可能會被賣向最低賤的勾欄館。

到時候,就不只是自己的處境堪憂,連能否看見景闌都是一個問題。

是以,她不能掉以輕心。

必須尋找最佳時機來逃脫這輛馬車。

也不知過了多少條街,走了多少路,終於,車隊再次停了下來。

卿詞斂了斂神,捧穩了手中的瓷瓶,靜待時機。

“辛追,去,快去把馬車中那個盒子捧出來。”

離茂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這次出乎意料地,他們居然沒有先賣掉車中的女子,而是想要賣掉卿詞手中的古老瓷器。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卿詞來不及多想,便又聽到離茂的聲音傳來:“不,辛追,你笨手笨腳的,還是不用你來了,我親自來。”

卿詞一驚,已然攥緊手中的瓷器,等候對方的到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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