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詞,睜眼,別怕。景闌在啊。”
原本冰寒的身體倏然一暖,身上多了一件厚身狐裘。
“景闌,這麼多年來,你害怕嗎?”
卿詞緩緩睜開雙眸,輕倚在紅衣男子的懷中。
“不怕。”
霍景闌脫口而出。
若他長大了以後還害怕,那麼還有誰護衛他的妹妹呢?
“但是,卿詞卻很害怕。”
白衣女子的目光遊離起來,那一幕幕悲慘的情景不時地在她腦中出沒,就連做夢,也一度逃脫不了青衣女子猝然滾落的頭顱。
“娘啊!娘!爹!你們……哥哥啊,你在哪裡?”
幼時,霍景闌常常被睡在身旁的妹妹驚醒。
不是被她在噩夢中亂揮的手打醒,便是被她突然哭泣出聲的聲音吵醒,睜眼,便是桌面上永不熄滅的微弱燈火。
每逢這種時候,他總會立刻清醒,不厭其煩地喚醒他正發着噩夢的妹妹,輕拍着她單薄的背,以示安慰。
“卿詞乖,那是噩夢啊,那是假的,你睜開眼睛來看看哥哥,哥哥就在你身邊啊。”
他說着,便擦掉她眼角的淚。
其實他何嘗又不害怕呢?
他當時和她可是一樣看見那些慘烈的情景的啊!
但是他卻不能沉浸在悲傷之中,因爲他是哥哥,他的妹妹需要他的照顧與關愛。
他當時既然不能保護她,那麼就讓他贖罪,讓他在歲月的長河裡懺悔,護他妹妹一生平安。
直至山河永寂。
自六歲之後,他便沒有再流過淚,許多許多的情緒都隨着韶華的逝去而沉澱在心底底處那陰暗的地方,誰也不知道那重瞳之下是怎樣的隱忍與悲傷。
所以,他才說他也忍夠了;所以,他才說他也等膩了。
然而,那一個“忍”字,他至今還要寫下去。
只因時機未到,他尚未等到那個人的親口允諾。
沒有最起碼的兵力,他做什麼都事倍功半。
他不願意再做那個惡毒女人手下的亡魂。
因此,他現階段唯有忍耐,盡最大的努力忍耐。
馬車停,寒雪飄。
透骨的冰冷。
曾經的溫度,並不陌生。
霍景闌攙扶着卿詞下車,足下是淹沒腳踝的積雪。
晴雪川,常年似冬,卻永遠能被暖陽照耀。
這,也是其名字的來歷。
世人很少知道晴雪川這個地方,這裡就像是現實之中的桃花源,與世隔絕,安靜得就像不存在一般。
但是,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卻是異常地滿足與安康。
只是,那都是曾經,或者說是過去。
曾經的人們,過去的生活。
十四年過後,這裡死寂一片。
冰雪之下掩埋的,又是何人的枯骨?
“卿詞,讓哥哥抱你過去可好?”
霍景闌柔聲問道。
這裡積雪雖不深,但足以令一個身患嚴重腿疾的人再次發作。
卿詞自知她哥哥爲她着想,所以沒有過多的猶豫便點了點頭。
霍景闌橫腰抱起身形單薄的白衣女子,素色狐裘掩了深重紅衣之後寂寂悲痛。
一朵雪花落在白衣女子的眉間,清鬱玉顏更顯悵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