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桃所言非虛。事實上,趙清顏方纔只是有意嚇唬一下柳衣罷了。
男女情事,本就是你情我願。她與十七一別多年,無人會料到今日二人會再度重逢。十七當年離開錦繡閣,不過是以府中總管的身份。
她從未爲他許下過什麼諾言,又有什麼理由讓這樣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爲了她守身至今,孤寡一人呢。
如此一想,身邊有這樣一溫婉多情的女子侍奉左右,又有幾個男子能坐懷不亂。
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趙清顏卻總覺得心口有一口鬱氣不散。眼前彷彿還是杏桃那張期期艾艾的臉,愈發煩躁起來。
一旁的杏桃瞧見趙清顏坐在那裡,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不定。當下憂心忡忡地開口:
“公主,你可是還在爲方纔柳衣的話煩心?”
杏桃當時離得遠,除了中途那柳衣大聲叫嚷了兩句。其餘的時候,兩個人談話的聲音都是很小的。杏桃只聽了個大概,似乎是十七離府的這幾年與那小賤人發生了一點什麼。
想到這,杏桃不禁在心底暗罵十七無用。
好不容易混到了今天,得到公主的親睞與賞識。自己卻給自己捅出了個這樣大的簍子,看公主現下的臉色,想必也是氣得不輕。
趙清顏沉默了許久,忽然蹙眉開口道:“以你的看法,你覺得柳衣方纔所言,是真是假?”
杏桃愣了一下,皺着眉,心裡的話卻是不知到底當講不當講。
杏桃自己其實是相信柳衣口中的話應是屬實。
雖說這女子言行頗爲怪異,讓人無法喜歡。但此事涉及到女人家的清譽,平常人家的女子斷然不會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
但公主既然開口問她了,便是說明公主心中是在意此事的。她萬不可能將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告訴公主。
思忖良久,杏桃這才含糊其辭地說道:“奴婢心裡也沒底,但十七對公主的忠心可見,便是從前做了一點錯事,奴婢相信也是事出有因。更何況,那十七隱瞞至今,大抵也是知曉了自己的錯誤,不想惹得公主氣悶。”
杏桃出此言,便是想要趙清顏不要過於記掛此事,免得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怎料,話音落下,那端的人,面色不但沒有緩和,微微低垂着頭,眉心的褶皺甚至有些加深了。
杏桃心下覺得不妙,正準備開口再小心勸上兩句。趙清顏這個時候卻擡起眸,嗓音涼涼地問:
“十七現下正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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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顏走向偏房的時候,十七正在院內,單手持劍,長身而立。他的濃眉緊鎖,一手按在劍鞘上。
他的身體在以自己能察覺到的速度慢慢變壞。
便是方纔,他一如往日,早早晨起練劍。揮劍出鞘,他嘗試運氣凝神,卻覺體內真氣紊亂,竟是揮不出一招半式。
這一晃,十七在院內已經孤自站了兩個時辰。直到耳畔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十七回眸一瞥,望見了長廊深處,那抹熟悉旖旎的倩影。
十七被嚇了一跳,要知道,趙清顏現下是不允許他下榻去做什麼體力活的,更不要提隱瞞着她晨起舞劍了。
他一個激靈,趕忙將手中的長劍收回腰間。飛身返回屋內,一把掀開早已變得冰涼的被褥便鑽了進去。
待了一會兒,又覺不妥,十七再度翻身而起,將外衫褪去之後,這才重新躺下身。
趙清顏踏入門檻的時候,十七已將雙眼合上,裝作還在熟睡的模樣。
但實際上,在聽見腳步聲自他榻邊停下時,十七的內心狂跳不止,只得緊緊閉着眼,強迫自己忽略那股子熟悉的沁香味。
趙清顏立在榻邊,居高臨下地望着眼前躺着的男人。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只聽見她冷冷笑了一下,嗓音涼淡地開口:“你要裝睡到幾時?”
十七躺在榻上,聽到此言,胸口又是一跳。他努力調整呼吸,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睫毛動了動,卻仍舊沒睜眼。
“認識你這麼些年,本宮倒是還不知道你有束髮而睡的習慣。”
這一句,聲音裡混了一絲嘲諷。
榻上的人身形一僵,這才意識到,原來方纔一時慌亂,忘記了自己早前起身,已經把渾身收拾得乾淨妥帖。
他雖把外衫褪下了,但他的頭髮還是梳得整整齊齊。
知道自己再裝不下去,十七馬上睜眼坐起身,擡眸瞧見立在一側的趙清顏面上一片冷沉,忙低聲賠罪:
“平陽,你莫要惱我……我便是方纔在院內舒展了一下筋骨,怕你瞧見了生氣,這才躺回來裝作沒起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