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顏也不理他,轉身走了兩步,隨意挑了張椅就坐了下來。
往常若是十七不依照醫囑做一些不合時宜的活計,趙清顏大抵都會冷聲呵斥一番。可現下,十七他自己已經先招認了“罪行”,趙清顏一聲不吭,只一雙美眸卻是像淬了冰似的,愈發讓十七有些不安起來。
跟在趙清顏身後的杏桃瞧見後,忙趁機湊上前去。她立在十七身後,壓低嗓音小聲提醒道:
“公主已經知道你和柳衣私底下那檔子事兒了,從方纔起情緒一直不大好,你說話可得小心着點……”
十七心下又是猛地一跳。
杏桃的話剛說到半句,十七滿臉慌張地大步走到趙清顏面前,嗓音急切而焦躁。
“平陽,我……”
“你什麼。”
趙清顏冷冷地擡起頭,清冷的眸光如利劍一般掃射而來,看得十七頭皮發麻。
回想起那日發生的種種,十七悔不堪言。雖不出於本願,但事情既已發生了,他無法逆轉。
十七費盡心思想將此事隱瞞過去,不曾想,還是被趙清顏知曉了。
“那日是我喝多了,腦袋不清醒做出了那些混賬事,我一直以爲我是在夢中,根本不知道對方是那柳衣。”
胡亂解釋了一通,椅上的人還是微微垂着頭。烏髮如雲似瀑,有幾縷低低散下,遮住眼睛,面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十七很慌,心像是被人生生挖開了一個大洞。他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平陽,我真的不知道,她、她……”
而那趙清顏坐在那裡沒有說話,心情卻是有些複雜的。
她方纔莫名覺得有氣憋着,想也沒想便尋到了偏房。現在真正見着十七了,又覺得似乎有一些不對。
她現在是在做甚?
在同十七興師問罪麼?
十七與那柳衣,孤男寡女,一道兒住在這空蕩蕩的宅邸。對方是個玉似的美人兒,十七也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就算髮生一點什麼,他又何罪之有?而她又憑什麼在此處灼灼逼人地斥責於他呢。
就憑她忽然看中了十七,打算將他繼續留在自己身邊了麼。
說到底,當初將他趕出錦繡閣,本就是她一個人的決定。如果十七一直都留在宮中,後來也不會再出現一個柳衣。
趙清顏發現,即便這樣想着,自己現下惡劣的心情竟也沒有好上半分,她有一些不喜歡這種陌生、不受她控制的情緒。
一旁的十七,見趙清顏面色發沉,久久也不言語,心裡更亂。
十七寧願趙清顏打他罵他,卻怕急了她這副不聲不響的樣子,這讓他束手無策,彷彿他再做什麼都已經無濟於事。
屋內氣氛安靜得讓人感到害怕,十七背脊僵硬,侷促不安之下,匆忙脫口一句:
“我當時渾渾噩噩,眼前忽然出現了你的影子。這才忍不住……忍不住抱了上去。若知道那是柳衣,連她的一根指頭,我如何都不會去碰的。你也知道,柳衣面相上與你有幾分相似,所以我才,我纔不小心看花了眼……”
“本宮與她面相,相似到你真假難辨的地步了?”
許久不吭聲的趙清顏,猝不及防地忽然開口。十七愣了一下,見趙清顏已經擡起了頭,嗓音淡漠,依舊是讓人摸不出情緒。
但至少她終於願意同自己說話了。十七心中有些喜悅,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趙清顏的臉色,過了半晌兒,輕聲說道:
“我那日喝太多了,是人是熊都分不清楚。那柳衣、那柳衣……自然是比不上平陽你半分……”
聽罷,趙清顏用鼻音哼了一聲。
十七見她一對黛眉還是淺淺蹙着,面色卻似乎緩和了不少,心下也不禁稍稍鬆動了一些。
“好好一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兒,便被你比作了熊。你這人,也真的是粗魯至極。”
許久沒被趙清顏搭理,十七現下便是被她用着涼涼淡淡滿是嘲意的語調謾罵上兩句,胸口那股透不過氣的感覺,就已慢慢開始消失。
十七蹲下身來,擡頭,以這個角度小心看着趙清顏的臉。他對趙清顏說:
“平陽,你也知道,我心裡從來就只有你一個。旁人的長相如何,又與我又有何干系?”
十七的嗓音謹慎卻認真。這話若是從別的男人口中說出,趙清顏便會覺得那人口氣輕浮,油嘴滑舌。
但同樣一句話,被面前這人一本正經地念出,卻讓人揪不出半點錯,自然而然地就願意相信了他。
趙清顏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嗯”了一聲。
還沒等十七真正松下那口氣,趙清顏忽然瞥了十七一眼,像是想到什麼,嗓音涼涼對他說道:
“你方纔說,渾渾噩噩之間看見了本宮的影子,便抱了上去。本宮倒是有些好奇,你不在錦繡閣的這幾年,都是怎麼想本宮的。竟是一醉了酒,滿腦子都是那些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