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贊也不禁臉色微變,點頭道,“若是葛瞻圖仍然以強兵直擊之法攻城,而劉淳厚卻以小隊兵馬在山中侵擾,我軍腹背受敵,又不明敵情,必會大亂!”腳步慢慢前移,望着地圖,凝神思索。
甘以羅跟着他前移一步,指着望城城外一處山巒,說道,“我軍受擾,必然是往高處退去!只是如此一來,劉淳厚城中兵馬齊出圍山,我軍就會處在捱打的地位,要想反擊……”纖眉微擰,輕輕搖頭,面有憂色。
端木贊手掌不禁慢慢握起,皺眉道,“你方纔說退兵,是退到這裡?”說着向山外一片開闊地一指。
甘以羅點頭,說道,“對擅於山地戰的郎潯兵馬來說,這裡無險可守,可是對於善於開闊地作戰的北戎兵馬來說,卻更加便於快馬大戟的廝殺。”
端木贊輕輕點頭,思索片刻,說道,“只是,若要此時退兵,必然會影響士氣……”目光定定,投注在地圖上,片刻後濃眉一展,笑道,“有了!”手指地圖,簡略講述。
甘以羅聽的連連點頭,說道,“如此一來,劉淳厚軍心必亂,只要望城一攻下,我北戎大軍就可直搗郎潯王城!”
端木贊霍然轉身,說道,“孤王即刻給奇木寫書信!”展開紙筆,奮筆疾書。
甘以羅上前替他磨墨,微微擡眸,就可以看到他如斧砍刀削般俊挺的容顏,而那雙鷹隼般凌利的眸子,此刻帶着絲凝重,專注在自己筆下的紙上。
甘以羅的心底,說不出的踏實平穩,微微垂眸,望向他手中一行行遒勁的字跡,不禁微微一笑。
當初,會留心到他的筆跡悄悄模仿,不過是爲了逃亡途中,假造通關諜信,他並不知道。
數月前,當自己模仿他的字跡,發出一道道王命,奇木、萬城等人都是說不出的震驚,卻並沒有人提出質疑。而當他見到那些她親手所書的王命時,也只是一抹愣怔和驚詫,卻並沒有問過什麼。
他……信她!
這種信任,讓她如此踏實安穩,也全心依賴……
“以羅!”端木贊輕喚,將她從瑕思中喚回。一邊將手中寫好的書信吹乾,一邊說道,“此事交給奇木,三日之內,就可以用鷂鷹送到葛瞻圖手中,你不必擔憂!”
“嗯!”甘以羅點頭,卻仍然攏起纖眉,低聲道,“我們看到的戰報,已是五日前的戰況,加上王城到行宮的路程……這鷂鷹一來一回,就是十日,但願來得及!”
端木贊微微一默,笑道,“葛瞻圖獨自帶兵雖然還是第一次,但是他跟着孤王十幾年征戰,自會審察形勢,這十幾天不至出什麼大事!”話雖如此,濃眉下的鷹眸,卻難掩那一抹憂色。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只怕劉淳厚已經動手,那時我們的一番佈置就算白費!”
端木贊搖頭不語,將寫好的書信裝入羊皮封套,火漆封好,喚侍衛進來,命道,“即刻快馬送入王城,親手交到丞相手裡!”
侍衛雙手接過,帖身藏好,應命退去。
端木贊輕嘆一口氣,攬着甘以羅轉身,說道,“你自從生了無雙,身子就不好,何太醫說過,你該當少思少慮纔好!”
甘以羅低應一聲,由他扶着慢慢向寢宮去,說道,“不過是少了些氣力,養些日子就好,無防!”不願他擔憂,也就不再提戰事,轉而說些閒話
。
一個月後,戰報再傳,說葛瞻圖大軍雖然受到劉淳厚兵馬侵擾,但幸好葛瞻圖及時察覺,果斷退兵,途中遇到阻截,又有樞密院的黑衫親兵趕到擾敵,幾戰之後,已退出山外。
甘以羅看過,輕輕籲出口氣,笑道,“幸好你想的周到!”
大漠封路,整個裳孜國除去必要的駐兵,並沒有兵馬增援,只有奇木麾下的兩千黑衫親兵留在裳孜王城。鷂鷹將將令傳去,五百親兵即刻輕騎馳援。
端木贊含笑點頭,又搖頭道,“也幸好你及時窺破劉淳厚的用心,也幸好裳孜國還留有兩千黑衫親兵,要不然,這次可危險!”
甘以羅“噗嗤”一笑,說道,“這兩千親兵,想來是沒有討到老婆的,被奇木丞相留在裳孜國。”
端木贊也不禁笑起,點頭道,“想不到倒派上大用處!”
心裡也是暗暗慶幸,如果不是甘以羅在地勢上瞧出破綻,葛瞻圖一路三萬大軍,雖然不至於全軍覆沒,可是在那險峻的山嶺中幾仗打下來,必然損失慘重。
還有……
想到甘以羅算計鷂鷹來往的路程,不禁濃眉微皺。
如甘以羅所言,以前的北戎國,只是西北這一片大漠,北戎王城深入大漠腹部,憑藉千里絕域,才能在諸國紛爭下得到保全。
而如今裳孜國亡,北戎國的領土一下子擴大一倍不止,若要治理,王城所處的蒼原洲,就有太多的不便。
那麼……
想到那令人心蕩的大漠風光,想到大漠上縱情的馳騁,端木讚的心裡,又有些不捨。
只是……
端木贊微微抿脣,鷹眸露出些決然,側身將甘以羅輕攬入懷,問道,“以羅,若是我們要遷都,新的王城建在何處最好?”
成大事者,豈能拘泥於自個兒的情感?
甘以羅一怔,倒也並不意外,輕聲道,“裳孜國之所以被你輕易攻破,除了北戎將士奮勇和那八千奇兵之外,最重要的,是裳孜國得到邑婁國的國土,卻沒有善加治理防護。”
端木贊點頭,說道,“裳孜王料想我北戎貧弱,無法與裳孜一戰,在取了邑婁之後,只是在原來的關卡留有駐兵。裳孜王城離邊城甚遠,想來也是王命難以傳達。”
甘以羅點頭,說道,“裳孜軍和北戎軍在大漠邊沿消磨六年,也令裳孜王鬆懈倦怠,等到八千死士奇兵突起,短短數日攻破邊關,長驅直入,一路攻城掠地,可謂打了裳孜王一個措手不及。”
端木贊點頭,說道,“孤王當初沒有反擊,一來是剛剛登基,民心不定,二來,是裳孜王一心想要滅我北戎,兵力是我們的十倍不止,孤王要避其鋒芒。三來……”
“三來,自然是黑衫死士訓練未成!”甘以羅含笑接口。
端木讚的話被她截斷,探手在她鼻子上一捏,笑道,“你就不能笨一些?”
甘以羅嗤的一笑,搖頭道,“我若是蠢笨,豈能入得了北戎王的眼?”
端木讚揚眉,笑道,“你笨一些,孤王也少些辛苦!”
甘以羅抿脣,說道,“你嫌辛苦,願意做北戎王妃的女子多的是,又何必非要尋上甘以羅?”
端木讚歎氣,說道,“想來是孤王欠了你!”
二人說笑一回,才又轉回正題。甘以羅正色道,“
當初黑衫死士破城,戰報從邊關送到裳孜王宮,要橫過整個邑婁國的國土,還有半個裳孜國,才能到達裳孜王手裡,等到他行兵派將,北戎大軍早已一路攻入國內,直逼王城。”
端木贊點頭,說道,“嗯,兵貴神速,這一來一回,果然耽擱時日。”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裳孜王料到北戎國將士雖勇,卻缺少兵力,六年下來,又不見北戎反擊,所以疏忽,此其一!其二,從邊城到王城,中間有許多的大城大邑,他竟然除了尋常守兵,再沒有增設關卡。”
端木贊聽的連連點頭,低聲道,“要想遷都,必定要選一處四通八達的位置,而遠一些的國土,又要另增兵馬駐防,緊急軍情,可以酌情處置,不必非等王命,以免爲人所趁!”
甘以羅聽他寥寥數語,就將自己要說的話說的清清楚楚,不禁暗服,點頭道,“若依如今北戎國的國土,最好的地勢,應當在原來裳孜和邑婁國交界處!”
一邊說話,一邊向地圖走去,擡手在圖上一點,說道,“這裡!”
端木贊細瞧一回,微微點頭,說道,“這片地方地勢開闊,四周卻又有不少山巒,可攻、可守!”
甘以羅微微抿脣,說道,“王上心裡,時時惦記征戰,以羅想的卻是,這裡道路四通八達,水陸交通便利,若是在這裡定都,有利於與諸國通商,使北戎早些繁榮強大!”
“通商?”端木讚揚眉。
“通商!”甘以羅點頭,說道,“一個國家,要想自保,自然要有勇猛的將士,只是必定要富庶,才能真正強盛!南紹與邑婁、酉碭、北戎相鄰,那幾十年,南紹兵馬雖弱,可是卻勝在富庶,所以三國並不敢輕易舉兵,怕的就是一舉攻打不下,軍晌糧草難以接濟,反而令南紹有機可趁。”
“嗯!”端木贊默默回思,點頭道,“當初孤王與你一戰雖勝,可是若不在那時回兵,不要說大漠眼看就要封路,就算不封路,也沒有那麼多糧草接濟。”
八前的往事,如今想起,已經淡如雲煙。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南紹之所以富庶,除了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還因爲水陸交通極爲發達。與旁國通商,更有利於經濟的突飛猛近,這也是邑婁、酉碭沒有動兵的原因之一!”
“是怕一旦交惡,影響貿易?”端木贊低問。
甘以羅點頭,抿脣笑道,“王上一點即透,說話當真是省事的緊!”
端木贊被她取笑,不禁笑起,說道,“哪裡哪裡,還是王妃句句精闢入理,才難令孤王很快領悟。”
二人打趣幾句,端木贊笑容漸收,俯首將她的話後復思量。
隔了良久,才輕輕籲出一口氣來,點頭讚道,“難怪你當年小小年紀,能夠穩住一個朝廷,當真是胸有治國良方,孤王果然只是一介武人!”微微搖頭,突然問道,“若是連同郎潯國一起呢?”
甘以羅一怔,還沒有說話,就聽殿外腳步聲響,侍衛的聲音急急回道,“王上,王妃,丞相求見!”
“奇木?”端木贊一愕,說道,“奇木怎麼會來行宮?”與甘以羅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震驚,立刻到,“快請丞相進來!”
“是,王上!”侍衛應聲而退。
甘以羅上前,握住他一隻手掌,喚道,“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