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潯?”端木贊冷冷接口,說道,“郎潯九王爺劉淳厚行刺北戎王妃不成,又命門下奚樂勾結北戎叛將牟章,將王妃打成重傷,孤王出兵,還用旁的名目?”
奇木眸子一亮,點頭道,“王上言之有理!”
甘以羅皺眉,說道,“這個理由,未免牽強!”
“牽強?”端木讚揚眉,伸手勾她入懷,一雙鷹眸向她定定而視,傲然道,“孤王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你甘以羅是孤王的女人,不容任何人侵犯,若不然,人辱殺人!國辱滅國!”短短數語,凜然霸氣泄露無遺。
人辱殺人!國辱滅國!
甘以羅心頭怦的一跳,仰起頭,向他怔怔而視。一瞬間,心口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漲滿,再也放不下旁的東西,這個人……總是在不經意間,用他的方式,令她震動。
一時間,奇木、尚勤二人也震懾於他的氣勢,摒息寧神,靜默不動。
隔了許久,奇木才慢慢擊掌,說道,“好!好!好一個‘人辱殺人,國辱滅國’!”向端木贊躬身爲禮,說道,“微臣即刻就去擬寫召討詔書!”見端木贊微微點頭,躬身而退。
端木贊轉頭望向尚勤,謙然道,“尚勤,你對以羅一片忠心,又幾次出生入死,若奚樂傷的是孤王,孤王倒可以瞧在你的份上,凡事不計,只是,他傷的是以羅,孤王絕不能輕饒!”
甘以羅恍然回神,這纔想到尚勤和奚樂的關係,忙道,“他也是受命劉淳厚,或者給予重罰,以示懲戒便是!”
“公主!”不等端木贊應,尚勤先淡淡接口,慢慢起身,說道,“七年前,尚勤就說過,尚勤的性命,是公主的,如今,也是一樣!奚樂重傷公主,縱然王上不尋他報仇,尚勤也會找他拼命!”
轉身向端木贊一禮,說道,“王上心意,尚勤心領,王上要如何做,不必顧念尚勤!”說完慢慢直起身,向殿外去。
“尚……”甘以羅張嘴要喚,突然想到他剛纔提到奚樂的神情,又立刻收住。倚在端木贊懷裡,目送他慢慢踏出殿去,纖眉微攏,低聲道,“我總覺得,他還有話沒有說出來。”
“嗯!”端木贊低應,揮退侍衛,扶着她向內殿去,說道,“尚勤對你的忠心,絕無可疑,他不說,自然有他不說的道理!”
“嗯!”甘以羅點頭,嘆道,“他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這一次回來,更加孤僻了許多,我是生怕他心裡悶着什麼事不說,苦着自個兒!”
端木贊垂頭,向她細細一望,不滿道,“怎麼你對尚勤如此關切,對孤王卻總是兇巴巴的?”一張威嚴的面容,露出一抹委屈的神情,像極了兒子端木無缺。
“嗤……”甘以羅笑起,反手打他一掌,嗔道,“這可不是胡說?”
端木贊見逗的她展顏,也只是微微一笑,攬着她的手緊了緊,低聲道,“再過兩個多月你就要臨盆,還是少操些心思的好!”
“嗯!”甘以羅低應,想着尚勤的性子頗爲執拗,他不肯說,自己若非要去問,就是以主子的身份相逼,只得低嘆一聲,將這念頭甩掉。
二人剛剛跨入內殿,就聽到端木無缺尖亮的笑聲揚起,跟着是端木冶清潤的笑語。
端木贊腳步微微一停,脣角不覺勾出一抹笑意,輕聲道,“這兩個孩子,和冶倒是投緣!”
“嗯
!”甘以羅點頭,說道,“不要說冶爲了他們出生入死,就是當初初見,無缺也和這個叔叔親近的很!”
轉念想到小兒子端木無忌,不禁低聲抱怨,說道,“反而是無忌,怎麼一個不到四歲的娃兒,倒像個小大人兒似的,是不是隨了你?”
端木讚揚眉,說道,“你怎麼知道孤王小時候像個小大人兒?”
甘以羅抿脣,回頭嫣然一笑,揚眉道,“難不成不是?”
雖然她大腹便便,早已沒有了平日的嬌俏模樣,可是舉手投足之間,更添了一種成熟女子的風韻,只將個北戎王瞧的呆住,口中無意識的回道,“是!當然是!”
甘以羅見到他愣愣的模樣,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遠遠的,端木無缺瞧見父母進來,揚聲招呼,叫道,“父王,孃親,叔叔在教無缺練劍!”
二人站住,甘以羅循聲望去,笑道,“嗯,無缺在練劍啊?這是要將叔叔比下去嗎?”見端木無忌小小的人兒也拿着一柄木劍站在哥哥身側,不禁微笑,拐腳向三人行去。
端木冶見二人回來,忙上前見禮。
母子應答,令端木贊回神,擺手命他免禮,說道,“近幾日聽說你和子懷成日談書論琴的,怎麼今日有空來這清溪閣?”見兩個兒子奔來,俯身抱抱大兒子,又抱抱小兒子。
兄弟兩個給父母見過禮,自個兒奔去玩,端木贊仍攬着甘以羅向寢宮來。
端木冶轉身走在他另一側,說道,“冶正要和大哥商議,子懷說等大漠路開,便要去四海遊歷,冶想與他同行!”
“同行?”端木贊一怔站住,說道,“你剛剛回來,還不曾和大哥多聚幾日,怎麼就要走?”
端木冶微微一笑,說道,“等到大漠路開,怎麼也有半年,這些日子,橫豎冶出不了大漠!”
端木贊心中微覺窒悶,低聲道,“你讓孤王想想!”也不再多說,擁着甘以羅徑直跨進寢宮。
端木冶無奈停步,躬身辭過一禮,說道,“冶靜侯大哥吩咐!”
回入寢宮,甘以羅眼見端木贊神色悶悶,不禁輕輕一嘆,說道,“你雖然捨不得冶,可是如今他已不是王子,留在王宮,總有些尷尬,何況他年紀不小,你還能將他一直拘在身邊?”
端木贊悶聲道,“難不成,要孤王再封他爲王,才能留下他?”
甘以羅好笑,說道,“你登上王位第一日,就將他廢爲庶民,如今平白封王,豈不是朝令夕改?更何況,冶那性子,也未必稀罕封王!”
端木贊心知她說的有理,默然片刻,輕輕一嘆,說道,“這一走,怕是……”
“贊!”甘以羅低喚截斷,伸手將他一隻大掌握住,柔聲道,“你總將他當成母后逝去時那個兩歲的孩子,可是他已經二十歲,既然北戎不能用他,又何防放他遠走高飛?依他這樣的人物,該當另有一番自己的作爲纔是!”
端木贊點頭,苦笑道,“孤王枉爲男兒,反而沒有你想的通達!”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所謂關心則亂,以羅豈不是也一樣?”說着話,忍不住嘆出口氣來。
端木贊知道她是想起還在囚禁中的甘以昊,忙轉了話,說道,“前幾日,王城回報,又擒到十幾名叛軍。奇木等幾位大臣都說,如今王城怕還不安寧,反而不如行宮。如今眼
看你身子漸重,倒不如暫住行宮,待明年路開再回王城如何?”
甘以羅側頭想了想,點頭道,“也好,近幾日,我也覺得身子重了許多!”由他扶着坐下,擡頭向他一望,淺笑問道,“贊,你要郎潯交出劉淳厚,依你看,郎潯王會答應?”
端木贊冷笑一聲,說道,“不交,那就戰!”
甘以羅搖頭,說道,“劉淳厚在郎潯有戰神之稱,手中握有重兵,就算郎潯王想將他交出,怕也未必做得了主。如今我們出兵,恐怕郎潯率兵抗擊的,就會是他本人!”
端木贊微微挑脣,淡道,“戰神?孤王倒想和他一決高下!”
甘以羅笑起,抿脣笑道,“王上不能親征,怕是手癢了罷!”
端木贊搖頭,苦笑道,“當這北戎王,當真沒有當初做忠武王來的痛快。”在她身邊坐下,濃眉微皺,嘆道,“如今對敵,不但要橫跨整個大漠,還有整個裳孜國,出兵極爲不便!”
甘以羅微微一默,試探問道,“贊,你……有沒有想過遷都?”
“遷都?”端木贊一怔,濃眉微攏,向她深深凝望,低聲道,“以羅,你……不喜歡大漠?”這是他深愛的地方啊,她到了此刻,竟然還一心想要離開?
甘以羅搖頭,輕聲嘆道,“大漠天高地闊,縱馬大漠,說不出的暢懷,以羅怎麼會不喜歡?”
端木贊濃眉一展,說道,“那爲何要遷都?”
甘以羅嘆道,“北戎王城深入大漠,與各國都隔着千里絕域,以前北戎國貧弱,正好用來防守,如今多了邑婁、裳孜國國土,大漠佔北戎國土不到一半,這千里絕域就失去它原來的意義,反而令北戎王城受天時、地勢的制衡,無法像別國的都城一樣富庶繁華。”
端木贊聞言,想到這大半年來,在南紹、裳孜各大城邑的所見所聞,不禁心頭一動,默默凝思。
甘以羅深知,這十四年來,他在這片大漠上傾注的心血,突然要他遷都,必定會有些不捨,見他默然,也不再說,只是轉話,說些兒女的趣事。
第二日,端木贊在朝上傳旨,王駕暫駐行宮,萬城率五百親兵,一千護衛駐守,奇木翌日回返王城,主理朝政。同時,將牟章、倪平等人押回王城關押。
一道道王命,從行宮中發出,一時間,大漠上,偵騎四出,追拿叛軍餘黨和主謀之一的繆淺淺。
同一時間,右將軍葛瞻圖攜王命,率一隊輕騎,在大漠封路前出關,揮大軍兵臨郎潯邊關城下,點明要郎潯王交出九王爺劉淳厚。
郎潯王大驚,忙遣左大夫畢天爲使者前往北戎,請求和解。而此時,天氣漸寒,大風狂沙,已席捲了整個大漠,千里絕域,無路可通。
畢天一行走到邊城,望着關外漫天的黃沙,無奈之下,只得暫時退回桐城。
桐城新任城守孫先將使者迎入驛館,含笑道,“貴使來的不巧,我北戎國氣侯惡劣,倒教貴使白跑一趟。”
畢天苦笑,說道,“不知這大漠上,路幾時能開?”
孫先淡笑道,“少則五個月,多則大半年!”
畢天臉上色變,失聲道,“那可如何是好?”
孫先淡笑,說道,“貴使若是還有旁的要事,可以先行回國,明年開春再來。若不然,也可暫居桐城,孫某當盡地主之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