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正是嚴冬,大漠上風沙最爲兇猛的時候,如果說那個時候還有人能橫跨千里絕域,端木贊萬萬不信。
也就是說,沙沙雖然被押出了萬泉洲,卻一定沒有離開大漠,而那樣的天氣,又斷斷不會走遠,那麼……
端木贊擡頭,目光掠過萬泉洲四周蒼涼的景色,彷彿穿過這一切,望向了大漠的每一個角落。
正在此時,萬城奔回,躬身回道,“王上,全軍已整,只等王命!”
“王上!”
“王上!”
……
沙白、沙路等人齊喚。
端木贊咬牙,向橫在地上的黑衣刺客一指,向萬城道,“你去瞧瞧,還有沒有活口!”
“王上!”萬城急喚。
這緊要關頭,王上竟然要查問這不要緊的事情,若是延誤戰機,那可是三萬大軍的損失啊!
“去!”端木贊喝令。
沙路不等萬城動手,揮袖在臉上一擦,擰身爬起,向那堆屍身奔去,一具具屍體拽過,一一摸索呼吸,傾聽心跳。
萬城見端木贊沉了俊臉,也不敢再說,只得喚來一組黑衫親兵,將近百名黑衣刺客一一細查。
只是萬城當初訓練這批黑衫少年,爲的就是日後與裳孜一戰,以死爲攻,使的一向都是殺招,在他們手裡,又豈能活命?
眼看一具具屍體查了過去,沙路已經是一臉的絕望,萬城突然道,“有一個!”越過餘下沒有查過的黑衣刺客,徑直將一人抓起,轉身擲到端木贊面前,回道,“王上!”
端木讚揚眉,望向腳下的中年男子,問道,“這是何人?”
此人,正是剛纔在屋外向沙白回話之人,也就是第一個被端木贊從林子裡拋出之人。
沙白一見,忙道,“此人是繆淺淺帶來,不是我青節族族人!王上進入綠洲之前,繆淺淺命沙白將王上一行盡數騙進屋子,只等這人說食物備好,就引王上出屋。”
“然後亂箭齊發!”端木贊冷笑接口,望向中年男子,淡淡道,“說罷,你是何人,說了,孤王給你個痛快!”
那中年男子全身骨骼被端木贊鐵掌震碎,卻不傷及內臟,雖然沒死,卻已經成爲廢人。此刻正疼的死去活來,聽端木贊一問,咬牙道,“呸,端木贊,老子還怕你不成?”
端木贊緩緩踏前一步,一腳踩上他早已斷成幾截的手臂,淡淡道,“孤王沒空和你廢話!”最後一字出口,腳下突然加力,狠狠向下一踩。
“啊……”那人慘呼,整個身子不斷抽搐,卻哪裡還能掙扎分毫。
端木贊腳力一鬆,淡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還沒說話,就聽繆淺淺尖聲叫道,“不許說!”
“是嗎?”端木贊淡問,腳下又是驟然用力。
“啊……”那人再次慘呼,疼的額冒冷汗,一時說不出話來。
端木贊冷笑,說道,“不管你和繆淺淺有什麼交易,此刻,她可代不了你!”
這個時候,跪在那人頭頂不遠的繆姜突然“咦”的一聲,向前湊近幾步,一把抓住那人衣衫掀起,說道,“這是什麼?”
端木贊挑眉,問道,“什麼?”俯身向她手下望去,只見那人的肩頭衣衫掀開,露出一個正在大吼的虎頭,皺眉道,“只是一個紋身。”慢慢直身,眸光掃過中年男子的面容,卻清楚的見到他眸底
的一絲驚慌,不由心頭一動。
紋身,在這西疆各國極爲普遍,就是北戎國的男子,身上也大多刺有紋身。可是,只是被人看到紋身,此人爲什麼會驚慌?
繆姜微覺失望,低聲道,“哦,是紋身啊!我們北戎國男子,紋的不是狼頭,就是蒼鷹,此人怎麼會紋一個虎頭?”
是啊,是虎頭!
端木贊一怔,瞬間恍然,突然斷聲喝道,“你是侗聶國的人!”
這一聲厲喝,來的突然,不要說旁人,就是他身後的萬城、向異也嚇了一跳。那中年男子突然被他喝破,臉色頓時慘白,大聲道,“不是!端木贊,你不要胡說!”
端木贊冷笑,說道,“想不到,侗聶國也和這賤人有所勾結!”
心中念頭電閃,已將整個事情聯繫起來,卻無瑕向衆人解釋,踏前一步,冷笑道,“你侗聶出兵,生怕我端木贊攔截,就竄通繆淺淺在此伏擊,是也不是?”
那人咬牙道,“什麼出兵,老子不知道!”
端木贊無瑕理他,向沙白道,“沙白族長,孤王也新得了一位公主,明白你急着救女兒的心情,這一回,就免你死罪!”
沙白一怔,臉上卻殊無喜色,苦笑道,“沙白謝王上!”
端木贊點頭,擡頭向衆百姓一掃,沉聲道,“如今,孤王要去救我北戎三萬大軍,不能在此久留,若孤王猜的不錯,沙沙就在離這萬泉洲百里之內的綠洲上,往裳孜國一路,自有孤王帶兵搜尋,另外幾處,還要有勞族中各位兄弟!”
衆百姓本來見端木贊竟然要不顧沙沙離去,羣情不滿,可是一聽說要救三萬大軍,不由大驚,亂哄哄問道,“什麼三萬大軍?”
“三萬大軍怎麼了?”
“原來王上要趕出大漠,是有緊急軍情!”
要知道,北戎大軍,都是由北戎九部的青壯男子組成,三萬大軍中,又能沒有哪一族的兒郎?一時間,衆百姓都是亂成一團,紛紛擔憂自己的親人。
沙白一聽,臉色越發灰敗,低聲道,“王上有緊急軍情,沙白也不能爲了一個女兒誤我北戎三萬兒郎,還請王上快些出發?”咬一咬牙,向沙路道,“將洲中的乾糧盡數取來,給王上帶上!”
沙路也是臉色慘白,虎目含淚,卻點頭答應一聲,起身奔去。
百姓中有人叫道,“王上儘管去,我們就是將這賤人拆了,也要問出沙沙公主的下落!”
“對,我們拼去性命,也要救出沙沙!”
“不錯,請族長不必擔心,我們會救出沙沙!”
……
端木贊微微點頭,說道,“若是沙沙果然藏在旁的綠洲,恐怕身邊還有人看守,大家務必小心!孤王會傳書丞相,命他設法增援!”
“謝王上!”沙白磕頭謝恩,神情中卻皆是無奈。
身旁萬城突然道,“王上,或者,王妃能參詳出沙沙公主的下落!”
去年平叛,萬城見識過甘以羅的心智,心中極爲佩服,此時眼看繆淺淺二人強橫,一時半會兒問不出口供,就不禁想到甘以羅。
端木贊點頭,說道,“丞相接報,自然會尋王妃商議!”
半年前大漠上幾場大戰,甘以羅之名早已遠播大漠。沙白聽到“王妃”二字,不禁大喜,忙道,“有王妃設法,定能尋回沙沙!只是令王妃操勞,沙白心中不安!”
端木
贊點頭,說道,“管不了這麼多!”眸光向衆黑衫親兵掃過,低聲向萬城吩咐幾句。
萬城點頭,奔去傳令。隔了片刻,有二十名黑衫親兵隨他過來,立在端木贊身後聽命。
端木贊轉向沙白,說道,“孤王入綠洲前受到伏擊,親兵中有十餘人受傷,如今就託族長照應!另外,再留幾人給你,若發現沙沙的蹤跡,命他們襲敵,你們伺機救人就是!”
沙白親眼見識到這些黑衫少年的擊殺手段,不是尋常北戎兵士可比,聞言大喜,連連磕頭,說道,“沙白謝王上!”
端木贊向二十名少年望去,說道,“你們幫助沙白族長救回沙沙公主之後,就留在萬泉洲,等候王命!”
“是,王上!”二十少年齊齊俯首應命。
如此一來,一舉兩得,既讓沙白添了助手,又可以讓受傷親兵得到休養。
端木贊心中稍安,向萬城、向異二人,命道,“分出一百人,分爲兩隊,一隊走東南一路,一隊走東北一路,沿途搜索沙沙下落,出大漠後,屠龍山匯齊!”
屠龍山,離原定截擊侗聶大軍的地方,已經不足百里。
“是,王上!”萬城、向異同聲應命。萬城轉向向異,說道,“有勞向將軍點兵,這領隊之人,由我來選罷!”
此次端木贊帶出的將領,只有萬城、向異二人,只是他們身負截擊侗聶大軍之責,斷斷不能分身去搜尋沙沙,就只能從親兵中暫時選出兩人帶隊。
半年前,向異、萬城在王城內外的一番較量,向異敗在萬城手上,二人雖然都是不念舊惡的漢子,可平日共事,還是各自多了些小心。
今日經過一番聯手,二人配合默契,彼此又覺得親近許多。八千死士是萬城親手訓練,誰能帶隊,誰不能帶隊,自然沒有人比他清楚,此刻無瑕和向異細說,老實不客氣的下令,向異心領神會,點頭應命,不禁與他相視一笑。
那裡兩隊親兵點好,沙路也已將食物帶來,端木贊再不多停,說道,“走罷!”當先上馬,帶領隊伍,衝出綠洲,再次奔入茫茫大漠。
奇木接到王命,不敢耽擱,又怕書信難以說的清楚,接到書信,親自趕來行宮。
甘以羅聞報,一顆心頓時放回肚子裡,向端木冶道,“我說你大哥號稱大漠之王,斷斷不會輕易受人伏擊,這下總該放心了罷?”
不放心的,不知道是誰?
端木冶好笑,躬身道,“嫂嫂說的是!”
奇木微微一笑,說道,“如今拿到繆淺淺,卻又失了沙沙公主,王上的意思,是請王妃推詳一下,看繆淺淺這女子,會把人藏在何處?”
甘以羅點頭,接過他送上的書信,細細讀過,向端木冶問道,“不知這裡有沒有青節族的人,我要詳細知道萬泉洲四周的地形和附近旁的綠洲的情形。”
端木冶道,“此事倒不必尋青節族的人,冶曾在那邊……那邊兩年,對那裡的地形,倒也熟悉。”
甘以羅奇道,“你在那邊兩年?”擡眸見他神情苦澀,這才醒悟,必是他被貶出王城之後,曾經流落在那裡。
端木冶雖說對行兵征戰並不熟悉,但終究是大漠上長大,對大漠的地形爛熟於胸,當即,向甘以羅解釋萬泉洲四周都有哪幾片綠洲,又各自是哪一族的領地,族長是誰,什麼品性,與青節竹又是怎樣一層關係,樁樁件件,分說的明明白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