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贊愕然,望着明皓身影消失的帳門,不禁苦笑搖頭。
奇木問道,“王上,還要傳喚周易將軍?”
端木贊默然片刻,輕輕搖頭,說道,“當初,孤王只覺得這明皓將軍性子通達,才先喚他,若是連他都無法勸降,那周易……”想到那位老將軍的桀傲,不由苦笑搖頭。
正在此時,只聽門外侍衛回道,“王上,南紹王求見!”
奇木眉梢微揚,說道,“這南紹王每天兩次求見,怎麼也不嫌煩?今日王上還不見他?”
端木贊勾了勾脣角,說道,“他想要活命,如今,也只能抓着以羅不放,只是他不直接求見以羅,自然是怕得罪孤王!”想了一瞬,向侍衛說道,“也罷,你去回王妃,她若肯見,就帶去一見罷!”
侍衛應命退去,奇木向他一望,笑道,“王上不一同去嗎?”
端木贊躊躇片刻,說道,“他姐弟二人敘話,孤王不必去了罷?”
奇木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端木贊自個兒倒有些坐立不安起來,見帳中沒有旁人,不禁起身來回踱步,皺眉道,“那南紹王終究是她親弟弟,以羅不會再心軟罷?”
想着甘以羅聽說南紹國滅國,那恨怒交織的神情,心裡越發煩亂。以羅對南紹極富深情,如果,甘以昊苦苦相求之下,甘以羅竟然答應他一起回返南紹,做什麼見鬼的攝政公主,那他端木贊又要如何自處?
奇木忍笑,說道,“若不然,王上回去瞧瞧?”
端木贊想了一瞬,又回去坐下,搖頭道,“此刻回去,又被她取笑!”勉強穩定心緒,拿起桌上的杯子飲了一口,不由苦了臉。
奇木大笑,說道,“王上一向不飲茶,沒想到與王妃一起日子久了,也飲起茶來!”
原來是端木贊心神不寧中,錯拿了奇木的茶。
端木贊苦笑,放下杯子,嘆道,“孤王算是栽在她的手裡!”雖然是出聲抱怨,但眉梢眼底,卻溢滿溫情。
奇木瞧着,心裡倒有些恍惚。
眼前的男子,從他一回大漠,他就已經跟隨,又幾時想過,那個鐵血冷硬的大漠男兒,有一天,也會流露出這溫情的一面。
如果……
一瞬間,神思飄遠,一個纖細嬌小的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悄悄的,慢慢的,有一縷苦澀,從心底深處泛入舌底。
正在此時,只聽帳門外侍衛回道,“王上,王妃請王上過去!”
“什麼?”端木贊忙站起身來,大步奔去,“譁”的一挑帳簾,問道,“王妃說什麼?”
侍衛躬身回道,“王妃聽說南紹王求見,請王上一併過去!”
端木贊大喜,問道,“沒說旁的?”
侍衛搖頭,說道,“沒說旁的!”
端木贊回頭一望,只見奇木垂首低眉,並不向他望來,只是微微抽動的肩膀,可以看出是在極力忍笑。
端木贊挑眉,心中倒是一穩,向侍衛道,“你去回王妃,說孤王還有朝政處置,一會兒再去!”
“是,王上!”侍衛領命,施禮退下。
奇木見他轉身回來,另換一隻杯子倒茶,飲了一口,笑道,“怎麼不去?就不怕王妃再心軟?”
端木贊搖頭,笑道,“她能喚孤王過去,自然是拿定了主意!”最重要的,是她並不想有什麼事瞞着自
己。
心中喜樂,拿過案前的奏摺,一一翻看,心順意暢,連做事也快了許多,厚厚的一疊奏摺,不過半個時辰就已批完,這才伸展一下腰身,辭過奇木,向王營而來。
那一邊,甘以羅聽說甘以昊求見,心裡就有些不穩。從那日之後,她深知與甘以昊之間,姐弟之情更加難續,就再也沒有見過。
而此刻……
想到那天甘以昊披枷戴鎖,一身的狼狽的模樣,又不覺心軟,實不知,這一相見,是該好言安慰,還是直言訓導。轉念想到端木贊,心裡又頓時踏實。
有他在,甘以昊有所畏懼,總好過姐弟二人獨對吧?
正這個時候,帳門外侍衛回道,“回稟王妃,王上說還有些朝政沒有處置,一會兒再來,南紹王已經帶到!”
“有朝政?”甘以羅愕然,轉念又暗暗咬牙。如果是幾個月前,那廝一定寸步不離盯着自己,這會兒倒好,知道自己再也不會離他而去,他倒端起架子來了!
一時間,她卻沒有想到,一向專行獨斷的她,對那個一樣專橫強勢的男子,竟然有了些依賴。
雖然恨的磨牙,卻也沒有辦法,甘以羅只得道,“帶他進來吧!”
帳門外侍衛領命,跟着打起簾子。鎖鏈聲響,甘以昊一襲囚衣,匆匆跨進帳門,向着甘以羅,直直的跪了下去,顫聲喚道,“王姐!”伏首於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叫道,“王姐救我!”
甘以羅俯首注視,只見他衣衫襤褸,形容狼狽,一張俊美的面容,早已憔悴不堪,此時更是滿面髒污,一雙幽眸,盛着滿滿的驚恐和哀求。
雖然說恨他無情,但是看到他這副樣子,甘以羅心中仍然不禁一疼。微微搖頭,慢慢俯身,擡袖替他拭去臉上的髒污,低聲道,“我雖然被端木贊所擄,但這八年來,他對我恩情菲淺,我……不能負他。”
甘以昊臉色慘變,跪前兩步,抱着她的雙腿,哀聲道,“王姐,臣弟知道錯了,求王姐救我!王姐救我……”
甘以羅張了張脣,無力道,“救你?”他來見她,只是爲了求她救他!雖然說,她早已料到,可是……他就是一句“知錯”,就將一切抹煞嗎?
“是!”甘以昊急急點頭,求道,“王姐,端木贊肯爲了你單騎闖關,對你自然用情極深,你……你替臣弟求情,他……他不會不答應!再不然……再不然……”
“再不然什麼?”甘以羅漫問。
“再不然……”甘以昊咬脣,目光向她微隆的小腹一掃,低聲道,“再不然,王姐以腹中胎兒相脅,他……他不會不依!”
甘以羅腦中轟的一響,厲聲喝道,“你說什麼?”霍然站起,一手指着他,怒道,“你……你說用我的孩兒……”
“王姐!”甘以昊見她怒起,心中頓時一驚,忙道,“王姐不要生氣,是臣弟失言!臣弟是說,王姐懷有他的孩兒,只要提上一提,他瞧在孩兒的份上,必然會答應王姐所求!”
甘以羅定定向他瞪視片刻,慢慢無力的坐回。
她想怒斥他的無情,可是他的無情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想斥責他的卑鄙,可是……南紹王宮那夜,自己飲下的那杯藥酒,也一樣不是光明正大!
甘以昊一顆心嚇的突突直跳,眼看她臉色緩和,咬了咬脣,顫聲道,“王姐,臣弟知道,臣弟對不住王姐
,可是……可是臣弟也是被人愚弄,以爲王姐……以爲王姐投降了北戎,纔會出此下策!”
“投降北戎?”甘以羅冷笑,說道,“你我姐弟自幼一起長大,旁人說我投降北戎,你就相信?爲何不派人出使北戎,查個清楚?”
甘以昊忙道,“王姐戰敗的消息剛一傳回王城,臣弟就想派人出使,不惜一切代價換回王姐,可是朝中大亂,臣弟有心無力啊!”
這倒是實情!
甘以羅微微點頭,說道,“後來,步瑤出面,平息內亂,扶你親政,也不過大半年的時間罷!”
甘以昊點頭,咬牙道,“那個賤人,說是扶臣弟親政,實則是自己把執朝政,她生怕迎回王姐,奪了她的權勢,竟然連步將軍也不聞不問!”
甘以羅抿脣,冷聲道,“步瑤把執朝政,你無法派人出使,也就罷了,可是去歲,我逃回王城,難不成也是她下的手?”說到後句,聲音轉爲凌厲,冷冽雙眸,定定向他逼視。
甘以昊心頭一跳,急忙搖頭,說道,“王姐,是臣弟該死,都是劉春陽那賤人,一口咬定,說王姐做了北戎王妃。這一次北戎滅了裳孜國,王姐就恰好逃回,一定是替北戎王做內應來的!”
“劉!春!陽?”甘以羅一字字重複,一瞬間,想起在裳孜國怒江岸邊,遇到的那些追兵,心裡就信了三分。
甘以昊連連點頭,說道,“就是郎潯國的春陽公主,她……她說,是郎潯國的探子得來的消息,說北戎國與裳孜糾纏六年,都不能令裳孜退兵,卻突然之間,就將裳孜滅國,正是因爲王姐降了北戎,替北戎設下奇計!”
甘以羅微怔,不由苦笑道,“這也太高估了我甘以羅!”
如果不是有奇木所率的八千死士,不管是端木贊,還是甘以羅,都無法用三個月時間,攻下裳孜。
甘以昊道,“劉春陽還說,北戎滅了裳孜之後,下一個要滅的就是南紹,南紹之後,就是郎潯,所以,特意來與南紹聯合,共抗北戎。”
“聯合?”甘以羅挑眉,說道,“南紹在裳孜國西南,而郎潯在裳孜國東南,中間,還隔着一個侗聶國,你們要怎樣聯合?”
甘以昊忙道,“春陽公主說,只要北戎出兵攻打南紹,郎潯就從北戎背後出兵,攻打裳孜,圍魏救趙!”
計策,倒是可行!
甘以羅點頭,卻又問道,“是春陽公主親自前去南紹?郎潯使臣是誰?”兩國聯盟,所派出的使臣,就算不是王侯公卿,也必然是一品大員。
甘以昊微微一窒,說道,“沒有旁的使臣,就是……就是春陽公主!”
“沒有使臣?”甘以羅揚眉,冷笑道,“沒有使臣,就沒有國書,你如何能夠輕信?”
甘以昊見她瞬間冷了臉色,忙道,“春陽公主說,只要我兩國結成秦晉之好,自然勝過什麼國書。她和臣弟……和臣弟……”
甘以羅一怔,說道,“秦晉之好?你早已立後,她可是堂堂一國公主,豈能給你爲妃?”
甘以昊咬脣,低聲道,“臣弟也曾起疑,可是……可是她成了臣弟的人,臣弟……臣弟豈能不信?”
也就是說,沒有兩國國書,也沒有兩國婚書,劉春陽就爬上甘以昊的牀,二人情熱之機,劉春陽趁機污衊自己叛國,甘以昊就此相信,所以,纔會在宮宴時,設下毒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