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苗秀蘭,特別的渴望着天亮的到來。
她輾轉難眠,只想着,如果兒子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高興的睡不着覺?爲了兒子,她做什麼事都是無怨無悔,不管用什麼東西去換兒子的幸福,她都一萬個捨得。
地平線上熹微光亮,喚醒了沉睡的大地,勤勞的農人們,早就起來準備早飯,吃完了好下地幹活,畢竟現在是春耕的時節,此時不努力,只等秋後喝西北風了。
苗秀蘭一大清早的換了一件特別樸素的衣服,確切的來說,還有些寒酸,其實這件打了七處補丁的衫子,葉春暮早就跟娘說過,要麼就用來做抹布,要麼就剪了打袼褙,用來納鞋底,可是苗秀蘭總是捨不得,過慣了苦日子的苗秀蘭,總擔心萬一哪一天又落魄了,好歹還有些舊衣服可以穿。
雖說苗秀蘭穿的舊了些,可是那衫子褲子鞋子全部都洗的乾乾淨淨,甚至還帶着花瓣的香味兒,因爲去年的時候,洛夢曾經跟苗秀蘭說過,用花瓣水洗臉洗手,能滋養皮膚,以至於苗秀蘭這半年的時間,養成了習慣。
前段時間正值桃李鮮花盛開,百花爭豔的時候,苗秀蘭便撿了不少的花瓣兒,晾曬之後,儲存在了罐子裡。
走在雀畫河的河邊上,苗秀蘭又回想起了當時洛夢落水的時候,她看到兒子那縱身一跳的情形,苗秀蘭不禁的苦笑一下,自言自語道,“這個傻兒子呦,怕是那時候就喜歡上人家了。”
苗秀蘭的眼中滿滿的慈愛柔情,她想着,七夢那孩子若是自由身了,那麼就能跟葉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當苗秀蘭到了苗大牙的院子所在的巷子口的時候,她馬上藏起了笑意,換上了以前那種冷冰冰的臉。
俗話說得好,相由心生,以前的苗秀蘭過的實在是堅苦,又多遭人的閒話,所以才形成了那冰冷的模樣和脾性。
其實,越是表面看起來冰冷的人,內心深處或許是孤獨的,而不是冷傲的,她們的心靈深處或許有着一段不爲人知的故事。
這時候苗大牙正蹲在院子裡的歪脖子老柳樹下抽旱菸,眉頭緊皺的。
而苗根喜屋裡則是一陣陣的哭聲,很明顯,是個女孩子的哭聲。
倒是老二苗根旺的房間內,安靜的不得了,一丁點的動靜都沒有,就跟屋裡沒人一樣。
苗大牙正皺眉頭呢,餘光掃到了門口站着的苗秀蘭。
苗大牙見到妹子站在門口,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然後便站起身來,眼中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秀蘭來了,進屋裡坐着,喝點水。”苗大牙說着,就扭頭朝着屋裡喊道,“翠花,弄點熱水。”
楊翠花是一萬個不情願,可是她昨兒捱打了,並且後背以及腰以下還在隱隱作痛,所以她也只能按照苗大牙的說法去做。
因爲聽到了苗大牙的喊聲,大靜瞬間從屋子裡衝了出來,哭着的抱住了苗秀蘭,跪在地上,抽噎着說道,“姑奶奶,我不想嫁人。”
苗秀蘭看着大靜哭的雙眼通紅腫脹,看着大靜抽噎的滿臉眼淚鼻涕,有些不解的問道,“你嫁人?這——因爲我?”
苗秀蘭雖然看上去冷冷的一個人,但是心腸卻格外的柔和,若不是這樣,她當年也不會爲了哥哥娶親沒有彩禮而下嫁了。
“姑奶奶,明明是我奶奶沒有把牲口栓好,牲口跑了,然後現在我爺爺說,如果您要我爺爺賠牲口,我爺爺就讓我爹把我給聘出去,可是姑奶奶,我還不想這麼早就嫁人啊,等兩年吧,等我十四五我再嫁人吧。”
大靜抽噎的厲害,說完這番話着實的很費力。
苗秀蘭聽到這裡的時候,眼裡閃過了無比的同情,她知道作爲一個窮人家的姑娘,是有多麼的無奈,有着多少事情的身不由己。
“哥哥——”苗秀蘭看向了苗大牙。
苗大牙雖然一直在給大靜使眼色,並且試圖讓苗根喜過來將大靜拉走,可是終究大靜還是把那番話說完了。
這時候,沒等苗秀蘭開口呢,楊翠花端着水壺和水碗從屋裡出來,剜了一眼苗秀蘭,說道,“這人啊富貴了就是不一樣,我們是真窮,有人是裝窮,是不是穿着補丁衣服來要銀子——”
楊翠花的話沒說完,就被苗大牙的瞪眼給噎了回去。
“你個死丫頭片子賠錢貨,你自己沒本事投胎到有錢人家,說什麼你爺爺讓你聘出去換彩禮?誰教你的?是不是你那佔着茅坑不拉屎的娘?沒出息的玩意兒,不爭氣的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就學些亂七八糟的道道兒——”
楊翠花想諷刺苗秀蘭,卻被苗大牙給攔住,所以,楊翠花的怨恨就全都撒在大靜的身上了。
苗秀蘭垂着眼眸,輕輕地抿了一下脣,沒有喝楊翠花倒的開水,說道,“大嫂,你和我,當年不也是窮人家的姑娘?”
楊翠花一聽,有些懵,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哥哥,我今天找你來,確實有事要說。”苗秀蘭只說了一句楊翠花之後,便再次的看向苗大牙,很認真的說道。
苗大牙有些尷尬,不敢和妹子對視,乾脆就又開始往菸袋鍋子裡裝菸葉,“恩,你說吧。”
“牛犢子我可以不要了,但是你必須依照我兩件事。”苗秀蘭說話,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就開門見山了。
聽到這裡的時候,苗大牙瞬間將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子,“什麼事?”
苗大牙這三個字可謂是不假思索,但是話出口之後,苗大牙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事,然後低聲說道,“家裡燒壞了兩間屋子,不少的傢伙事也燒沒了,現在家裡是真沒錢了。”
苗秀蘭不想和苗大牙爭執,畢竟,自己的哥哥是什麼樣的人,自己的大嫂又是個什麼德性,苗秀蘭的心裡是一清二楚。
“我說的不是銀子的事,也不是地的事,你是依還是不依?給妹子個痛快話。”苗秀蘭開始拿捏着說話的分寸,因爲她的這次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