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彩雲轉念一想,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她知道她現在的身子是每況愈下,不是她不想好好的活下去,是她怕自己沒有那個命數。
“我會努力活着的。”李彩雲在猶豫了很久,才說出來這句話。
大靜已經瘋傻,不懂娘在說什麼,她早早就迷迷糊糊的有了睏意,但是挨着孃的二靜,聽到娘說要好好的活着,她的心裡是格外開心的,因爲娘每天總是悶悶不樂的,娘總是心事重重的,她真的怕娘會有什麼不好的。
“你呀,不用想的太多,根喜是個好男人,你這孩子又都是懂事的孩子,就的全部心思,就全部的放在你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上,等孩子好好的生下來,如果是個男孩——”
“唉,我恐怕是沒有那個命了,您瞧,我這身子笨重的很,肚子圓圓的,老人們都說,要肚子是尖尖的,纔會生兒子的,還有,我自從不到兩個月就開始吃不下飯,連喝點水都要吐出來,吐的苦膽都出來了,後來好了了一些,總想着吃些辣的。”
李彩雲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禁的苦笑一下,“我也知道,不管姑娘還是兒子,都是我親生的,我都當命一樣的護着,可是,兒子和姑娘的地位,我不說,您老人家也清楚,其實,孩子她爹不就是因爲沒有兒子,早些年纔會被公婆看不上麼?”
李彩雲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裡滿滿的無奈和痛苦。
“都是我沒出息,鄰居家,一連生兩個兒子,孩子她爹雖然嘴上沒說,可是我看到他那羨慕的眼神,我就覺得對不起他。”李彩雲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她雖然沒有動彈,但是眼淚卻在眼角滑落。
陶然聽到這裡,不知道該如何的安慰了。
“孩子她爹,對我們娘幾個,一直都很好,以前公婆嫌棄我沒出息,不能生兒子的時候,孩子她爹也沒有對我有半句的怨言,我這輩子也是值了,我只是恨自己,肚皮沒出息,不能給他生個兒子,讓他走在鄉親們的面前,也能堂堂正正的。”
李彩雲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裡慢慢的愧疚,“您可能不知道,他因爲沒有兒子,走在鄉親們的面前,都覺得比別人矮一頭,可是他長得結實健壯,明明比別的男人更像男人,就因爲這件事,他在老二——”
李彩雲提起苗根旺的時候,不禁的狠吞一下口水,她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了那噩夢一般的過往。
“彩雲啊,你就是心事太重了,這生兒生女,都是隨緣的,不管是哪個孩子來到了你身邊,叫你一聲娘,那都是你們娘倆的緣分。你和根喜都是好孩子,老天爺不會虧待你們的,即便這次生了女兒,以後還有機會的,你纔多大的年紀?下水村有個婦人,三十八歲了,還能生的出孩子呢。”
陶然繼續的勸慰李彩雲,陶然也是女人,她雖然沒有生育過,但是她深知這家庭裡面男人的地位,更知道女人如果能生個兒子,在家裡地位的變化。
“我好久沒能這麼痛快的跟親人說說心裡話了。”李彩雲鬆了一口氣,似乎心裡的一股抑鬱緩緩而出。
“傻孩子,以後心裡有什麼憋悶的事情,就跟我說說,我比你們多吃這麼多年的閒飯,總能幫你們疏解一二。”陶然繼續說道。
二靜聽到娘和米粒兒姥姥的談話,她現在好像越來越明白爲什麼當初大姐一直唸叨着想讓娘生個弟弟了,她突然害怕了,她想,如果自己以後嫁人了,也生不出兒子,那該怎麼辦呢?
米粒兒躺在姥姥的身邊,她雖然比二靜小几歲,可是早先年的遭遇,以及她天生的聰慧,讓她早早的就知道,在一個家庭裡,有個兒子的重要性。
米粒兒曾經不止一次的希望娘也能懷孕,能生個兒子,那樣,孃的日子會好過一些。
夜色漸濃,屋裡雖然早早的熄了燈,可是女人們的聊天,卻一直在斷斷續續的持續着。
躺在院子裡的竹篾席子上的男子們,先是隨意的說了兩句話,但是總也沒有女人那麼多要說的話,再加上白天體力活的疲憊,沒多久,便早早的睡下了。
天上的月亮格外的圓潤,如同玉盤一般的高懸在樹梢上。
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祥和,似乎這片土地上,有着的都是美好。
苗根喜睡着了之後,做了一個美夢,他夢見李彩雲站在一株桃花樹下,身邊牽着個小男孩,在朝着他笑,笑得很開心。
農曆五月末六月初的天,亮的格外的早。
苗根喜由於昨天的事情開心,又由於昨晚上做的夢很好,所以,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一清早就洗了個冷水頭,然後就開始倒騰昨天拉回來的麥子。
金粒兒和小六子醒的晚一點,但是很快,兩個人就參與到幹活中去了。
雖然小六子是個叫花子,可是從小就討飯的他,幹起家裡的農活,還真是有些費力。
“喂,你現在跟我娘叫師孃,肯定也就在那個家裡一直待着,我雖然跟你相識不久,但是你這個人心眼很多,我可是警告你,你最好別欺負我妹妹,不然我跟你沒完。”金粒兒手裡拿着掃帚,低聲的跟小六子說道。
小六子稍稍楞了一下,然後壞壞的笑了笑,“我可惹不起那小姑奶奶,我敬着她還來不及呢,我敢欺負她?”
金粒兒聽到下六子的這番話,便又擡頭看了看小六子,接着幹活。
小六子剛纔嘴上說的那番話,其實在心裡的話是:我喜歡她還來不及呢,我怎麼會欺負她?本人也不是沒見過富家千金,可是那些大家閨秀千金小姐,還真沒你妹子漂亮靈秀,並且,你妹子的嘴巴雖然厲害了點,脾氣雖然大了點,但是人心,卻格外的善良,本人實在是喜歡的要緊。
小六子的眼神只是在金粒兒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腦子裡便閃過了這許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