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根喜咬了咬牙，還是沒說出自己想說的話，然後便轉個身，朝着門外去了。
“一榔頭砸不出半個屁，不知道長得隨誰？”苗大牙看着大兒子離開，便朝着門外嘟囔了一句。
苗根喜從北上房出來之後，越想越覺得對不住大靜，雖然說大靜最近以來總是做衝動的事，但是大體上也是過得去的，可是爹剛纔卻說，要是牲口找不回來，如果姑母讓賠錢的話，那就把大靜給聘出去，苗根喜剛纔就想拒絕這件事。
苗根喜擡頭看了看北上房亮着的昏黃燈光，嘆氣一聲，還是朝着自己的房間去了。
李彩雲正坐在炕上做針線活，不知道是布料質量差，還是幹活太過用力，衣服總是破了縫，縫了破的，沒完沒了的針線活。
“那——那要是姑母讓賠錢，爹怎麼說？真的要賣地？”
李彩雲一邊做針線活一邊弱弱的問道。
苗根喜很煩躁的看了一眼自己媳婦兒，心想了，若是你肚皮能爭點氣，生個兒子出來，大靜也不用被推出去了，瞧見老二沒有？現在雖然是癱子，可是膝下有了兒子，老爹就不會想着先把香草聘出去給人家做媳婦兒。
畢竟，大靜和香草就差兩歲。
要說成婚論嫁，那都不到年紀，所以，苗根喜覺得，就是老爹擠兌他沒有兒子罷了。
“賣地？你又不是不清楚，爹看銀子和地比看命還重，能賣地？”苗根喜嘆氣說道。
李彩雲看着苗根喜眉頭上那皺巴巴擰着的皺紋，李彩雲的心裡就更加的沉重了，以往的時候，家裡有了什麼難事的時候，苗根喜就是這樣的表情。
“那怎麼辦？”
機警的大靜正在旁邊幫娘捋線頭，聽到爹的回答之後，便追問道。
苗根喜張了張嘴，話還是沒說出來，只是看着大靜，嘆了口氣。
從爹的眼神裡，大靜似乎是看出了什麼門道，大靜滿臉慌張的問道，“爹，要是不賣地，怎麼還姑奶奶的銀子？”
苗根喜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了，乾脆就擺了擺手，示意大靜別說話了。
大靜見狀，馬上就急瘋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很可能和她有關係。
“娘！”大靜說着說着，眼淚就啪嗒啪嗒的滴下來。
“根喜，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看把咱們大靜急的。是不是公爹說了什麼事？跟大靜有關？”李彩雲原本不關心這事，反正家裡的地也不是她的，房子也不是她的，銀子更不是她的，可是她看到自己大女兒的反應，就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了。
“爹說了，如果姑母讓賠錢，那就給大靜找個人家聘出去，得一些彩禮錢。”
苗根喜在沉默了許久，屋子裡的空氣幾近凝結的時候，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大靜的心裡咯噔一下，雙眼驚懼至極，而李彩雲手裡的繡花針也不小心紮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爹！我不嫁！”大靜說完，就抹着眼淚的衝出房間，朝着外面跑出去了，很快，衆人便聽到了大門的咣噹的聲音。
李彩雲見狀，滿臉的擔心，聽到那聲哐啷的聲音之後，李彩雲便要下炕追出去。
“你不許出去，她大晚上也不能跑哪裡去。”
苗根喜馬上低吼道。
李彩雲頓時就不敢動彈了，可是滿臉滿眼的焦慮和擔心，“她個姑娘家的，大晚上要是跑丟了，咱們這日子怎麼過？要是出點事——”
“這段時間，我就是太縱容你們娘倆了，你瞧瞧你們現在，成什麼樣子？”苗根喜有些怒氣的說道。
李彩雲焦急的不得了，“根喜啊，你有什麼脾氣衝我撒火，可是大靜她——”
“正好讓她冷靜冷靜，不知道她這半年是着了什麼魔，也該好好的反省一下，不不然的話，嫁到婆家有的苦頭吃。”苗根喜堅持不讓李彩雲追出去。
“可是你也不想想，萬一大靜出點事，她以後還有臉嫁人麼？她可是個大姑娘呢。”李彩雲已經急不可耐了，只是她沒有得到苗根喜的允許，卻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
當苗根喜聽到李彩雲的這句話的時候，心裡也有些慌了。
現在這世道，不是很太平啊，大靜可是個黃花大閨女了，這大晚上的跑出去，萬一遇到個惡人，污了名節，以後怕是沒法嫁人了。
想到這裡的時候，苗根喜一個骨碌從炕上起來，拽了外套，就急匆匆的出門了。
李彩雲見狀，也急忙的跟了出去。
昏黃的燈光下，只剩下表情呆呆的有些疑惑不解的二靜，她那雙呆滯的眸光中，還有一絲的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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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靜——”
李彩雲出門就開始喊，卻不料被苗根喜給捂住了嘴巴。
“你叫什麼叫。”苗根喜低聲吼道。
“我不喊她，她怎麼出來？”李彩雲很無辜的反問。
“你是不是唯恐別人不知道你家大姑年大晚上的跑了出來？你們啊，就沒有一個省心的。”苗根喜嘆氣，咬着牙的說道。
李彩雲頓時明白了苗根喜的言外之意，馬上住了嘴，只是低聲的喊着大靜的名字。
北上房的苗大牙聽到了院子裡叮咣的聲音之後，就知道是苗根喜兩口子的事，忍不住的罵道，“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自己的娘們兒閨女都管不住，哼！”
楊翠花則半躺着在炕上，哭哭唧唧的抹眼淚，她嫁給苗大牙之後，除了有一年跟苗大牙的爹分家，苗大牙就沒跟她動過手，可是這次呢，苗大牙卻因爲苗秀蘭跟她動手了，楊翠花的心裡對小姑子的恨，是更加的濃重了。
夜裡的上水村，格外的安靜，那一點點昏黃的燈光，透着無限的安謐，讓這個白日裡歡騰的小村落，變得格外神秘。
丟了牲口，苗秀蘭自然是心疼無比，可是她卻又有些竊喜，因爲她一直都想去找大哥大嫂說說那件事，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現在，今天聽到大侄子說丟了牲口的時候，苗秀蘭的心裡就在那一瞬間，有了這件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