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前面走了沒有十多米的距離,苗秀蘭正要去下房屋裡再跟兒子說句話,卻不想,葉春暮正好從下房屋裡走出來。
只不過,葉春暮扭臉的時候,只是淡淡的看了老孃一眼,沒吭聲,便朝着水池子的方向走去了。
苗秀蘭原本剛剛平和一點的心情,瞬間又亂成了一鍋粥,還有些心痛的感覺,她只好轉過身,又回到了房間裡。
葉春暮跟尋常一樣的去洗了臉,吃了飯,然後和工友們討論起了今天的總結情況,還有接下來幾天要做的事情。
至於陶然,她知道了葉春暮這邊的態度,便開始了下一步的打算。
而洛夢,她雖然是擔心的,但是因爲乾孃一直在迂迴的躲閃她的問題,並且給她提出新的問題,再加上洛夢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她着實是沒有太多的心情和心力去考慮那麼多的事情了。
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到了秋末了。
不是歲月不饒人,不是歲月無情,是歲月看淡了春秋。
出了小鎮子之後,只見到那漫山遍野都瀰漫着豐收的味道。
樹上的棗子,蘋果,地裡的高粱,都是那樣火紅的,喜慶的要緊;而那些黃澄澄的玉米還有那些紫苜蓿啊黃豆啊芝麻啊,更是五顏六色,像是大自然饋贈給秋天的一件奢華彩色衣衫,格外的美麗。
時間過去了,事情會變淡,感情會變淡,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卻會隨着時間越久,而變得越發讓人難忘。
苗根喜懷裡抱着最小的女兒,帶着二靜,站在了樹林裡祖墳的一個看上去比較新鮮的墳包面前,“彩雲,小靜已經兩個半月了,馬上快三個月了,咱們家今年的莊稼收成很好,大靜那孩子沒多久就要生產了,我也挺好的,你在那邊,好好的,如果不夠花的不夠穿的不夠吃的,你就給我拖個夢,我燒給你。”
二靜跪在一旁,聽着爹和孃的話,她的眼淚就簌簌的往下掉。
二靜手裡翻動着燃燒的黃紙,並且在燃燒殆盡的黃紙旁邊畫上了圈兒,因爲二靜聽老人們說起過,只有燒了黃紙畫了圈兒,那些紙錢才能被親人收到,不然的話,就會被孤魂野鬼的收走。
苗根喜依舊在那嘮嘮叨叨的說着,他只說了一會兒的功夫,便淚流滿面了。
二靜哭的難受,便用衣袖擦了擦臉,然後突然問道,“爹,你後悔麼?”
苗根喜聽到女兒的這個問話,稍稍的楞了一下。
“什麼?”苗根喜疑惑的看着女兒問道。
二靜看着鬍子拉碴的爹,記得以前的時候,家裡雖然窮,日子苦,並且爹和娘會忙的沒有休息的空,可是爹總是把鬍子颳得很乾淨,因爲二靜記得大姐說起過,娘說過,喜歡爹刮完鬍子的樣子,可是二靜發現,自從娘沒了,爹的鬍子就再也沒刮過,以至於那刮鬍刀都鏽跡斑斑了。
“其實我知道,當初,那接生婆奶奶問,問爹是保大還是保小,我當時——”二靜話說到一半,就已然眼淚汪汪的看着爹,說不下去了。
苗根喜扭過臉,他不敢對視女兒,因爲這恐怕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苗根喜心裡明白,彩雲嫁給他,沒有跟着他享一天的福氣,一直都是吃苦受罪的,可是兩人的感情好,在兩個人的心裡,也是彼此的鼓勵着,只不過,那次的事情,實在是慌亂,他竟然沒了主意,他聽了姑母的建議。
現在想想,苗根喜不禁的苦笑,他後悔,後悔到想抽自己嘴巴,他知道姑母也是爲了苗家人的血脈,畢竟,彩雲懷着孩子的時候,好幾個郎中都說懷的是男孩,可是誰料到生下來的還是女兒?
不過,現在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苗根喜想着,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不管彩雲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他都會選擇保住大人的。
“爹,咱們回去吧。”二靜收拾完了燒黃紙的地方,爲的也是不要讓火燒了林子。
“恩。”苗根喜站在原地發呆了好一會兒,才應了聲,抱着小靜,帶着二靜,開始下山了。
一陣秋風吹來,吹在人的臉上身上,格外的舒爽。
“二靜啊,以後小靜不過生日,你也不過生日了。”苗根喜一邊走一邊說道。
二靜聽到爹的這句話,有些疑惑,不過很快,二靜就明白了,小靜出生的那天,是孃的忌日,爹的心裡難過,怎麼還忍心在孃的忌日裡給小靜過生日?
可是小靜如果不過生日,可能長大了會問爲什麼姐姐過誰生日吧,索性,全家人從今年開始,都不再過生日了。
父女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的很緩慢,苗根喜和二靜的心情是沉重的,不過,苗根喜懷裡的小靜,似乎格外的開心,她粉嫩嫩的一團,那雙大眼睛四處的看着,似乎見到什麼東西,都覺得是那樣的新奇。
苗根喜回到了家裡,正好隔壁苗根旺家裡,開始做飯了。
楊玉紅從牢裡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雖然在牢裡遭了不少的罪過,但是楊玉紅是個小心眼很多的人,所以比起別的人,也算是受罪少的,即便被打過幾次,也受過傷,索性都不算是特別的重。
楊玉紅回到家之後,見苗根旺只知道在炕上躺着,就跟個活死人一樣,除了每天吃飯睡覺,生活一切不能自理,楊玉紅很快從女兒和兒子的口中得知了從前苗根旺試圖姦污大嫂的事,楊玉紅便覺得很羞愧。
楊玉紅回來的時候,大嫂已經不再了,所以,爲了彌補苗根旺曾經的罪過,也算是對大哥大嫂曾經照顧她一雙兒女的情意,楊玉紅時常的幫助苗根喜收拾一些家裡活,也幫着苗根喜帶孩子,畢竟,一個大男人家,總也不懂得那麼多帶孩子的事情。
楊玉紅正巧從廚房出來,見苗根喜抱着小靜回來,便扯出一絲笑意,朝着小靜走過去,然後伸了伸手,“小靜啊,嬸子抱抱,來,待會兒嬸子餵你紅薯小米粥,好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