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晚上七點,朱信成到達酒店,打電話說在酒店門口等他。
白路一出門就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推個自行車站在人行道上。
左右張望一下,只有推自行車的那個人看他,並衝他招手,便是笑着走過去:“朱大俠,你這夠酷的。”
朱信成伸出手說道:“介紹一下,我叫朱信成,你好。”
白路跟他握下手,問話:“你平時都是騎自行車?”
朱信成說:“我住單位宿舍,平時很少外出,有輛自行車挺方便的。”
白路說:“你級別是什麼?處還是副處?這麼大一干部騎自行車?”
“副處,享受處級待遇,年前應該能升上來。”
一句話透露很多信息,簡單說就是在蘭成中調來以前,朱信成基本就是個邊緣人物,也不知道是怎麼混到了副處級別,反正能被蘭成中選中,級別不是問題。
白路問:“吃什麼?”
“地方菜願意吃麼?”朱信成說:“一般外地遊客過來,都是吃地方特色,你是大明星,吃過的東西比我見過的都多,應該不在意地方特色菜。”
白路說:“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秘書親自約我,一定是有話講吧?”
朱信成說:“先吃飯,我定了家小飯館,味道還好,主要是實惠,行麼?”
“行。”白路肯定這樣回答。
於是出發,朱信成騎自行車帶着白路去飯館。白路實在忍不住問他:“你這麼大幹部,問誰借不來一輛車?至於騎自行車麼。”
朱信成說:“我不會開車。”
白路有點小吃驚:“不會開車,蘭書記能選中你?”
“他就是選我不會開車。”朱信成蹬着自行車說道:“主任說蘭書記調我們的履歷看,看來看去都會開車,只我不會,就叫我過去說話,說了十分鐘就選定我。”說着笑了一下:“你說,我運氣是不是特別好?”
白路說:“跟你打電話,感覺挺謹慎的。應該不是運氣。”
朱信成說:“還是你厲害,你和蘭書記說的差不多。”
這個時節,儘管是晚上七點,天色卻沒有完全黑去。昏暗的世界正在維持最後一絲光亮。在昏暗夜色中,一個準處級的大秘書騎個自行車馱着大明星頭條白在朦朧黑暗中前行,想一想就很有喜感。
省城很大,體育場建在城市東南角,靠近郊區。省政府在城市正中心稍稍偏北一點兒。騎自行車過來近三十分鐘。小飯館在酒店東北方向。騎自行車十分鐘到達。
一路坐着自行車吹着小風,儘管天氣有些熱,卻是更能感受到小風的涼爽,很舒服。白路想起前年還買了自行車,也曾蹬自行車送沙沙上學,不想時間一晃而過,現在的一切都變不同。
朱信成問:“你有多久沒騎車了?”
白路說:“一、兩年吧。”
“那還行,我畢業後一直都騎,省很多錢,不過也被很多人瞧不起。你可能不瞭解我們單位,工資都是一樣,可很多人都要買車,尤其小年輕,那是一定要買,開着車上班。”朱信成問:“你開的什麼車?我看新聞說你違章過,超速行使什麼的,你有幾臺跑車?”
白路說:“真正意義上的跑車應該一輛都沒有,不過有幾輛組裝車。”
“我喜歡組裝,宿舍裡有很多模型。有汽車、飛機、坦克,反正挺多,不過都很便宜,是在網上買的那種假貨。也許不是假貨,反正很便宜,比商店裡賣的便宜多了。”朱信成說的話有些讓白路吃驚,完全不像是一省大秘該說的話。
書記秘書這個職位,如果深得領導信任,會有一種想象不到的權力。不要說是廳級幹部,即便是副省都未必有他重要。畢竟能夠做主的是書記大人,而秘書是書記近臣。
現在,這位重要人物在跟你講玩具……好吧,這位重要人物能騎自行車來接白路,已經讓人吃驚一次,再多一次也無所謂。
沒一會兒到達飯店,真是小飯店,包廂都是那種隔斷出來的,就是兩個屋子之間並不是完全封閉,彼此能聽到對方言語。
飯店生意很好,這個時間段是滿員。朱信成報了名字,被服務員引到裡面一間小包廂。
服務員甚至沒有統一制服,一共就兩女一男三個人,各穿各的,在店內忙來走去。引朱信成去包廂的是唯一男服務員,往前走的時候連續回頭兩次,他覺得後面那個人真眼熟,好象是大明星。不過大明星能來他們這樣的小飯店吃飯麼?
一共沒幾步,走過去推門進入,朱信成問白路吃什麼?
白路說你做主。
朱信成也不多話,知道白路不在意吃什麼,也不想點菜,就是說上幾道菜,讓服務員下單。
酒是他隨身帶着的散白,用不鏽鋼酒壺裝着,現在從包裡拿出來放到桌子,跟白路說:“酒壺是酒壺,裡面的酒是自釀的,不是這個牌子。”
“自釀?”白路拿過酒壺看兩眼,很出名的一個烈酒品牌。打開蓋聞聞,又蓋上蓋子說:“酒不錯。”
“好不好的我也不懂,不過買這個酒放心,我是託人買的,八十塊錢一斤,真挺不錯。”朱信成笑道:“我一般就是喝點啤酒,這不是你來了麼,得隆重接待。”
白路也笑:“真是變了,什麼都變了,以前是窮人喝散白,現在是有錢人喝散白,越自釀的酒越貴,還越有人買。”
朱信成說:“還真是這樣,我剛畢業那會兒跟同學喝酒,喝的是袋裝白酒,一塊五?要不就兩塊五一袋,現在這種酒還有,不過味道和感覺都不對。”
聽到這句話,白路想起他的食品集團,那麼大的買賣,只是拋棄掉化學原料,儘量迴歸自然,產品就可以賣上高價,還會供不應求。而朱信成買的散酒居然要八十塊錢一斤,比市面上賣的很多名酒都貴,不知道該說是經濟發展了,還是該說是一種諷刺,因爲我們現在看重的在乎的,正是以前被瘋狂拋棄掉的。
朱信成又說:“這家館子菜量大,怕不吃完,就點了倆熱菜,一道湯,再有個涼菜和小圍碟。”
白路說:“這樣挺好。”
說話間,服務員送上圍碟,看到桌子上的酒壺,提醒道:“自帶酒水的話,我們不給打折。”
朱信成說知道,服務員就再多看白路一眼,還是不敢相信這傢伙是明星。因爲飯店開業至今,不要說大明星,連個小模特都沒見過。
很快上齊菜,房門一關,朱信成說:“開聊吧。”
從一上菜開始,倆人就邊喝邊說,朱信成也是提醒要小點兒聲,畢竟不隔音。而這會兒時間裡說東說西,也是沒有提到正題。
在來的路上,白路說過朱信成謹慎。看飯店如此嘈雜,估計不能說正事,他也樂得胡說八道。
這家店的菜量確實大,巨大兩個盤子輕易佔滿酒桌。朱信成只帶一斤酒,很快喝光白酒,而兩道菜還剩下大半。
朱信成想繼續喝,白路說算了,結帳吧。朱信成想了下,說好,結帳後要塑料袋打包。
等拎着兩個塑料袋出門,邊走邊跟白路說:“不好意思,我仔細慣了,其實可以不打包,跟你裝一次,不過要是不打包,我心裡會想這件事,好象有個疙瘩一樣得存在些時間,有些不舒服,見諒啊。”
白路說:“我還是那句話,蘭書記能選中你,你一定有過人之處。”
“希望吧。”朱信成推着自行車往外走,邊走邊說:“聊兩句?”
這個聊兩句跟在飯店裡聊兩句的意思不同。白路說:“等一晚上了,聊吧。”
朱信成說:“蘭書記說他在調過來以前就認識你,後來做了幾件事情,一個是給你的食品公司撐腰,再一個搞慈善演出,可以這麼說,蘭書記很看重你。”
白路問:“我需要做什麼?”
朱信成想了下說:“你是大老闆,知道國內最近的經濟形式吧?”
“還真不知道,就知道股票在跌。”
朱信成說:“經濟看起來很難懂,很複雜,其實歸根結底,有一項指標可以看,銀行存款利率,比如說一年定期利率,去年十一月份的時候是三,到現在過了半年多點,利率變成一點九,據說還要跌,說明什麼?說明經濟形勢不太好。”說着看白路一眼:“關於這點,你明白吧?”
“不明白,不過利率低就是國家不想你存錢,需要你花錢,刺激消費。”白路說:“你用這麼大的話題做開頭,接下來聊什麼?是征服美國還是降落火星?”
朱信成笑了下:“你還真幽默,沒那麼誇張,我是想說國家經濟形勢不太好,咱這裡也一樣,所以書記讓你在這裡辦演出,可以適當拉動下旅遊經濟。”
停了下又說:“雖說這個理由很牽強,不過蘭書記確實很看重經濟,否則不會上任沒幾天就去各地調研。”
白路問:“蘭老大去過很多家公司?”
“恩,每個地級市都去了,看了很多家企業,雖然書記是抓大方針的,不應該具體到經濟工作的具體細節,不過這是在表明一種態度。”朱信成說道。
白路點頭道:“反正他是老大,他說的算。”
“也可以這麼理解。”朱信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