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脆響,葉念桐手裡的牛奶杯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乳白色的奶漬潑灑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顯得格外刺眼。慢慢在旁邊尖叫了一聲,葉念桐慌忙移開椅子,垂眸望過去。便看見慢慢的小腿上被碎玻璃扎傷,鮮血流淌下來。
厲御行起身快步走過來。伸手將慢慢抱起來,大步走進客廳,將他放在沙發上。葉念桐連忙跟過去,看見厲御行屈膝蹲在慢慢面前,將他的腳放在自己膝蓋上,然後心疼的看着他腿上被玻璃劃傷的長口子。
慢慢已經從剛纔的跺腳崩潰的狀態,轉變成茫然。慢慢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傷,這是第一次,他看着腿上的鮮血迅速凝結,他只覺得神奇,“咦,不流血了?”
葉念桐看着他腿上被濺起的碎玻璃渣傷到的傷口,心疼得無以復加,她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碰了他的腿一下。道:“慢慢,疼不疼?”
“不疼,一點也不疼。”慢慢十分勇敢,雖然很疼,但是拔拔說過,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怕疼。
厲御行偏頭看着葉念桐,低聲道:“去拿醫藥箱過來,我給他檢查一下傷口上有沒有碎玻璃。”
“哦。”葉念桐連忙起身,張媽聽到慢慢的尖叫聲,看到他受傷,已經將醫藥箱拿過來,葉念桐從張媽手裡接過醫藥箱,重新蹲在慢慢身前。
她打開醫藥箱,取出碘伏與棉籤。然後遞給厲御行,厲御行將棉籤放進擰開的碘伏瓶內,沾了液體,然後往慢慢的傷口上輕輕按壓消毒。
慢慢疼得直吸氣,看到葉念桐心疼的望着他,他又故作淡定,呲牙裂嘴道:“不疼,媽咪,真的一點也不疼。”
葉念桐內疚極了,她怎麼總是讓身邊的人受傷,她自責道:“對不起,寶貝,對不起!”
厲御行很快給慢慢處理好傷口,他擡頭望着臉色微微泛白的兒子,對着傷口輕輕吹氣,“好了,擦了藥就沒事了,寶貝真堅強。”
碘伏浸過傷口的刺疼消失,還有一點點疼,慢慢跳下地,試着走了兩步,沒感覺到異樣,他頓時笑得春暖花開,“咦,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張媽已經迅速將碎玻璃渣清理乾淨,葉念桐傾身坐在沙發上,看着慢慢再度活蹦亂跳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厲御行坐在她旁邊,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淡淡提醒:“桐桐,剛纔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葉念桐以爲因爲這個意外,已經躲開了厲御行的問題,沒想到他會緊追不放,她目光怔忡了一下,心虛道:“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厲御行深炯的目光落在她不經意的絞緊的雙手上,這是她有心事時下意識的動作,這麼多年,這個小動作都沒有改,他伸出大掌,輕輕的落在她手背上,五指強勢的撐開她的五指,滑了進去,握住她小巧如玉的手掌,解救了她受虐的小手。
“桐桐,我們說好的,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瞞着對方,難道你忘記了?我說過,你不願意說,我會派人去調查,難道你真的想讓我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你今天苦苦隱瞞的事?”厲御行聲音裡多了一抹誘哄。
葉念桐垂眸盯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掌,他的大掌將她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像是要將她納入他的保護範圍之內,她眼睫輕顫,卻依然道:“我真的沒事,御行。”
厲御行失望地看着她,他輕輕抽回自己的手,他說:“我知道了。”
葉念桐掌心一空,心裡也跟着空洞起來,她看着厲御行落寞的背影,她嘴脣動了動,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她輕輕嘆息了一聲,御行,對不起,我並非想瞞你,而是告訴了你,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
韓沉爲了救我們,纔會面臨截肢,他的餘生,將會與輪椅爲伴,這是我們欠他的,理應償還。對不起,我不能自私的只想着自己。
厲御行走出客廳,都沒有聽到葉念桐叫住他,他站在臺階上,第一次體會到那種不被需要不被信任的無助。當時他推開桐桐時,她就是這種感覺吧,慌張無措,卻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慢慢擡頭望着突然停下來的厲御行,“拔拔,今天晚上我們要舉辦親子晚會,你跟媽咪會來參加嗎?”
厲御行低頭看着兒子,那一瞬間,他的心豁然開朗,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兒子,這不是四年前,他們之間有了一個最大的牽絆,就算是爲了孩子,他也絕不允許她放開他的手。
厲御行打定主意,眉宇間的陰霾撥雲見日般,頓時消散得一乾二淨,有陽光透了進來,他笑道:“我跟你媽咪一定會去。”臺丸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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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御行和慢慢剛離開,葉念桐的手機便響起來,她看着來電顯示,猶豫了許久,直到對方鍥而不捨的打第三個電話時,她才接通,語氣多了一分疲憊與疏離,“伯母,有事?”
韓夫人看着重症監護室裡的兒子,她說:“桐桐,我聽韓沉說,你已經答應嫁給他,他跟我說,想先跟你舉行訂婚典禮,然後再進行截肢手術,所以我連夜讓人看了一個黃道吉日,後天怎麼樣?時間有點趕,先委屈一下你,等韓沉做完手術,我們再給你補一個盛大的婚禮,你覺得怎麼樣?”
葉念桐看了一眼在廚房裡忙碌的張媽,她起身往別墅外走去,“伯母,韓沉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這個時候舉行訂婚典禮,會不會很勉強?”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到了,所以你們的訂婚典禮就在重症監護室裡舉行,桐桐,韓沉告訴我,他希望他還是一個完整的人時,把你娶過門,他不想讓這場訂婚典禮留下任何遺憾。”
葉念桐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手背上青筋直冒,她閉上眼睛,心痛得無以復加。她很想掛斷電話,很想告訴韓夫人,她不想嫁,最終,她聽到自己麻木的道:“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要考慮我。”
掛了電話,她終是忍不住將手機摔了出去,手機在地上彈跳了兩下,卻並沒有受損,她蹲在地上,捂着眼瞼泣不成聲。她欠了韓沉太多太多,嫁給他,照顧他的後半輩子,成爲他的雙腿,她有什麼好委屈的,可是爲什麼眼淚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這份人情債,她背得實在太辛苦了,她甚至想帶着慢慢遠走高飛,可是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開良心的譴責。如果她逃了,她的良心會背一輩子的十字架,讓她的餘生都活在懺悔中。
葉念桐,這或許就是命吧,從一開始你認錯了人,所以現老天要撥亂反正,你,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