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答應厲御行辭職,去厲氏幫他。再加上她這幾天遲到早退,她也確實沒臉再在新公司待下去。她打印了一份辭職報告,遞到人事部去。人事部經理一臉爲難。“葉小姐,你的辭職報告我不能批。”
“爲什麼?”葉念桐皺眉。
人事部經理將辭職報告推了回去,說:“韓總說過,你要辭職,需要直接去找他審批,我沒有權力。”
“可是我是屬於人事部的呀。”葉念桐心裡清楚,去韓沉那裡辭職。他有一萬個理由可以將她擋回來。所以她纔會直接來向人事部經理遞辭職報告,結果人事部經理也拒收。
“按理說是這樣,但是韓總親自打過招呼,所以葉小姐,請你不要爲難我。”人事部經理說。
葉念桐只好拿回辭職報告,轉身走出人事部經理的辦公室,她愁眉苦臉的看着手裡的辭職報告,這下怎麼辦?她真不想去找韓沉辭職。
“葉念桐?你怎麼在這裡?韓總在下面停車場等你,讓你趕緊下去。”韓沉的秘書快步走過來。看見葉念桐站在人事部經理辦公室外面,連忙走過來,拽着她就往電梯間走去。
“唉。我的包沒拿……”葉念桐還來不及抗議,就被張秘書拽進了電梯。電梯下行,她才發現,她手裡除了拿着一張辭職報告,手機都沒拿。
葉念桐看着張秘書,“張秘書,什麼事這麼急啊?”
“見到韓總就知道了。”張秘書神秘兮兮的不肯透露,葉念桐也不再問,反正從這裡到停車場也就兩分鐘時間,她不急。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兩人走出公司大樓,就看到一輛軍綠色的裝甲越野車停在門前,駕駛座上坐着的可不就是韓沉,他正低頭專注地看着手裡的文件,聽到高跟鞋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他回過頭來,淡淡說了一句:“上車!”
張秘書十分盡責的拉開副駕駛座車門,示意葉念桐上去。葉念桐看着韓沉疏離清冷的模樣,躊躇了一下,然後手腳並用的爬上副駕駛座。
“等一下,你來開車。”韓沉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解了安全帶,就從駕駛室下來。
葉念桐淚流滿面,他的車比一般的越野車高,她得手腳並用的爬才爬得上來好不?看他徑直下了車,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然後一氣呵成的,直接從副駕駛座躍到駕駛座上坐好。
韓沉走到副駕駛座,見葉念桐已經在調整座位,他清冷的眉間緩緩掠過一抹無可奈何,他坐上副駕駛座,說:“下次不準再這樣。”
葉念桐想了想,下次,還有下次麼?最後什麼也沒說,她邊發動車子邊道:“韓總,我們現在去哪?”
韓沉一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她會公事公辦的喊他韓總,半晌,他說:“你爺爺的案子,有眉目了,我申請了搜查令,一會兒刑警隊會去葉宅搜查,我想你應該到場。”
葉念桐心裡一震,這兩天因爲蘇婉的“死而復生”,她忙得都快把這件事搞忘了,可韓沉卻一直記着。
韓沉瞧她那反應,他輕蹙了下眉頭,語氣更冷,“開車。”
葉念桐收回目光,將車駛出去。坐在副駕駛座的韓沉一言不發,拿起文件繼續看起來。大概心情不太好,他看完一份文件,打了三個電話,將張秘書批了個狗血淋頭。估低助亡。
葉念桐縮了縮脖子,她沒見過這樣的韓沉,明明神情冷得像冰,偏偏語氣又暴躁如火。
半晌,韓沉似乎冷靜下來,她能感覺到他看向她的目光,然後她聽到他問:“桐桐,在你生命裡,是不是除了厲御行,就再也沒有別人的位置?”
“啊?”葉念桐一愣,有些無法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韓沉審視她半晌,才收回目光,淡淡道:“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葉念桐攥緊了方向盤,她看着前方的馬路。她知道韓沉本身不是這樣性格反覆狂躁的人,是她將他逼成這樣的。可即便他對她有很大的意見,他依然事事爲她考慮。
“韓沉,對不起!”良久,葉念桐低低道。如果一個人的心可以一分爲二,那麼在他們相處的那兩年裡,她一定會愛上他。但是厲御行在她心裡佔據的地位太牢固了,哪怕她知道他們不會有結果,她依然存着一份念想。
韓沉擱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他心痛如絞。他想要聽到的,不是這三個字,可那三個字,卻會成爲他遙不可及的夢。
季媛媛問他甘心嗎?不,他不甘心。可就算不甘心,他也不想去破壞她的幸福,不想讓她恨他。如果老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不會再放手。
車子駛入葉宅,葉念桐看見停車場裡停着三輛閃着警燈的警車,她停好車,跟韓沉一起下車。前面有與韓沉相熟的警官迎上來,跟韓沉說話。
葉念桐走進葉宅,看見莫遠戴着白色手套,正在爺爺的房間裡取證。而季美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頻頻往房間裡張望,神情看起來十分鎮定,但是雙手死死的纏在一起,泄露了心裡的慌張。
看到葉念桐走進來,她飛快跑過去,拉住葉念桐的手腕,哀聲道:“桐桐,這些警察上門來說你爺爺是被殺害的,這怎麼可能?老爺子明明是病逝的。”
葉念桐看了季美英一眼,伸手將她的手輕輕撫開,“爺爺是病逝的還是他殺的,警察自然會還爺爺一個公道,奶奶你怕什麼?”
季美英被葉念桐看得心慌,那天葉念桐拿着那枚方形鑽扣來找她,她就應該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來。此刻她不能慌,她必須鎮定。
季墨說過,警察找不到證據,不會把她怎麼樣。只要她一口咬定,老爺子是病逝的,警察也奈何不了她。
她一再給自己心理暗示,終於不再慌張了。她冷靜的走回沙發旁坐下,看着警察在別墅裡翻動。
莫遠取證完畢,警察在別墅裡翻找了一圈,沒有找到需要的證據,其中一名隊長拿着逮捕令,對季美英道:“葉夫人,我們現在懷疑你與一宗謀殺案有關,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
季美英站起來,她拍了拍起了褶皺的連衣裙,眼尾上挑,“去就去,我會怕你?”
季美英看了葉念桐一眼,說:“桐桐,葉家已經敗在你手上了,你還不甘心嗎?還要讓葉家鬧出這樣大的醜聞,你讓你爺爺在九泉之下如何心安?”
葉念桐回望着她,冷笑道:“如果我明知道爺爺的死疑點重重,還放任兇手逍遙法外,那纔會真的讓爺爺死不瞑目。”
季美英看着她篤定的神情,沒來由的心慌,但是她不停催眠自己,除了那枚袖釦,所有的證據季墨都毀了,警察不可能找到不證據。
警察帶季美英走了,韓沉走了進來,莫遠看着他說:“如你所料,葉宅裡每個角落我們都搜查了,除了牀角那攤已經乾涸的血跡,沒有找到兇器。”
“謝謝你,莫遠。”韓沉點了點頭,葉老爺子送去醫院不久就病逝了,當時醫生並沒有注意到他身上有外傷,但是據火葬場的工作人員稱,焚屍時,他們注意到葉老爺子身上的壽服被鮮血染紅。
他們不想惹禍上身,才什麼都不敢說。
這就足以證明,葉老爺子死前,確實受過很重的傷。如今他們只有找到兇器,才能揪出犯罪嫌疑人。
“我們是兄弟,你跟我說這些。對了,我看了牀角的那攤血跡,估算了血流速度與人體自身的凝血速度,再加上上次葉小姐送來的血液檢測裡,檢測到了鐵鏽的成分,推測出兇器應該是已經生鏽的鈍器,不排除高爾夫球杆這類的利器。”莫遠分析道。
葉念桐聽完莫遠的分析,她想起什麼,轉身往二樓書房跑去。韓沉見她行爲怪異,連忙追上去。
葉念桐跑進書房,爺爺喜歡打高爾夫,他有一套高爾夫球杆,用了20年都捨不得丟棄。她在書房找了一圈,才發現那套高爾夫球杆不見了。
韓沉跟進來,見她到處亂翻,他快步走過去,皺眉道:“你在找什麼?”
“我爺爺最喜歡的一套高爾夫球杆,他中風前,每個月都會約老友去打兩場,怎麼會不見了呢?”葉念桐在書房裡亂轉,“那套高爾夫球杆他用了好多年,不是現在的鋼製的,而是鐵製的,我見過球杆都生鏽了。如果莫遠推測的準確的,那麼這套高爾夫球杆極有可能,是兇器。”
韓沉見她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書房裡亂轉,他按住她的肩,說:“桐桐,你冷靜一點,如果那真的是兇器,兇手怎麼會把它原封不動的放在書房裡,肯定已經處理了。”
“那怎麼辦?找不到兇器,是不是就找不到兇手?”葉念桐急得快哭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兇手,給爺爺一個交代。下去吧,專案組的同事會仔細搜索,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線索,你在這裡,有可能會妨礙到他們。”韓沉攬着她的肩,將她帶出書房。
走廊裡,韓沉攬着葉念桐向樓下走去,走了一段路,葉念桐才發現,韓沉正摟着她,她連忙從他懷裡退出來,尷尬的將耳邊的發撫到耳後。
“那個,我們下去吧。”葉念桐轉身往樓下走去。
韓沉站在緩步臺上,看着她的背影,他緩緩攥緊了掌心,手指下,還殘留着她身體的餘溫,他閉了閉眼睛,邁開步伐下樓。
樓下刑警們還在地毯似的搜索,葉念桐站在別墅前,以前那片銀杏林被水杉取代,她看着看着,眼裡就升騰起霧氣。那片銀杏林不在了,這個家也分崩離析了,爺爺,您泉下有知,指引我找到兇手,將他繩之以法,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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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忱的車剛駛入厲宅,下人就連忙去主宅通知厲老爺子。厲老爺子在主臥室裡,剛將蘇婉安頓好,傭人走過來,對厲政楷低語了幾句,厲政楷點點頭,揮手讓傭人下去。
厲老爺子轉過頭來看着他,“出什麼事了?”
“爸,葉忱來了,還帶着一位姑娘。”厲政楷回道。
厲老爺子喜出望外,他回頭看着靠在牀上,臉上明顯帶着倦意的蘇婉,高興道:“婉婉,你聽到了嗎?葉忱來看你了。”
蘇婉心情亦是激動,她緊張得不得了,低頭打量自己的穿着,說:“我看起來還好吧,會不會很難看?”
“不會,你很美。”厲老爺子很是激動,四年前,他認回葉忱,葉忱卻很少踏足厲宅,他始終沒有把這裡當成他的家,也沒有把他當成他的父親。剛纔在醫院裡,他給他打電話,他還掛他電話,沒想到他會來厲宅。
蘇婉覺得,她第一次這麼正式的見葉忱,不能坐在牀上,她連忙起身,厲老爺子按住她,不悅道:“你做什麼?”
“我想去樓下,孩子來看我,我這樣躺在牀上不像話。”蘇婉不安道,怕葉忱會嫌棄她。
厲老爺子吹鬍子瞪眼,“他敢!”隨即看到蘇婉哀求的模樣,他神情又柔和下來,他妥協了,“那你要是不舒服,就要告訴我,不準逞強,知道嗎?”
蘇婉莞爾,“好。”
厲老爺子扶着蘇婉下樓,其實蘇婉不咳嗽時身體沒什麼大礙,反倒是老爺子受了傷,走路很不利索。厲政楷在旁邊,看着老爺子時不時一個驚險的動作,他伸手去扶他,老爺子還逞強。
他們剛在客廳裡坐下,就看到葉忱牽着一個姑娘的手步入院子裡,兩老心情都激動起來,尤其是蘇婉。這相當於是她第一次出現在葉忱面前,她想要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
厲政楷在厲老爺子的右手邊坐了下來,看着葉忱身邊的姑娘,他隱約有些印象,“那不是桐桐的閨蜜顧小姐嗎?”
經厲政楷一說,厲老爺子也想起來了,四年前御行與桐桐大婚,這小姑娘還是他們的伴娘,怎麼跟葉忱這麼親密?思及他們之間的關係,老爺子的眉頭蹙了起來。
詫異間,葉忱已經牽着顧惜走進客廳。他們直接從醫院過來,也沒有備禮品上門,此刻看到這“三堂會審”,顧惜才後悔自己的魯莽,有種醜媳婦見公婆的惶惑,唯恐自己表現得不夠好,讓他們不滿意。
此刻的葉忱,沒有多餘的心神去顧忌顧惜心裡的糾結,他看到坐在上首,滿頭白髮的女人,在報紙上,他已經見過。但是此刻親眼所見,那種震撼依然強烈。
這就是給了他生命的女人,看到她老態龍鍾的坐在那裡,目露殷切期盼,他心裡的怨恨竟像湖面上的薄霧,剎那被風吹散,餘下的只是無盡的悵然。
原來,他想了那麼多,以爲自己看到她,一定會惡言相向,罵她怨她怪她,可是此刻站在她面前,他嗓子裡卻像是卡着一塊鋒利的石頭,讓他不能言。
蘇婉站了起來,眼裡閃爍着淚光,她一步步走向葉忱,激動得全身都輕顫起來,她朝他伸出手,抖着脣喊道:“忱兒,我是媽媽,忱兒……”
葉忱一動不動,看着眼前滿頭白花的老婦人,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她的聲音很耳熟,他好像曾在哪裡聽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