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火候沒到,果然是不能強求的,王思宇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把昔日的美女老師給弄哭了,一直哄到後半夜,周媛才抹了眼淚,抱着他的胳膊睡了過去。
王思宇悄悄地翻了個身,望着頭頂的水晶吊燈,無奈地閉了眼睛,嘴裡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接下來幾天,王思宇推掉了各種會議,也沒有參加任何應酬,就呆在辦公室裡,仔細研讀着鮑昌榮送過來的那疊材料。
那些材料是鮑昌榮任市委書記以來,對於發展閔江經濟所實施的一系列規劃,其中有些舉措,經過實踐,被證明是錯誤的,因爲走了彎路,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還有些不錯的方案,受到各種客觀條件限制,沒有機會實施。
王思宇非常清楚,鮑昌榮用心良苦,把希望寄託在自己身上,爲此,他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也有很難用語言來描述的使命感,可是,在京城沒有傳來消息來,他不能確認,自己可以完成這樣的囑託。
發展地方經濟,是一項極爲複雜的系統工程,若是沒有出現大的契機,沒有政策,以及省委的強力支持,單靠某個人,或者某個班子的努力,想要發掘本地潛力,實現跨越式發展,無疑是非常艱難的。
這也是許多地方官員,都喜歡弄虛作假,大搞政績工程的原因所在,真正要把地方發展起來,可能要耗費很長的時間,甚至嘔心瀝血,剛剛打好了基礎,就要挪窩,給繼任者送了一份大禮,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自然沒人喜歡去做的。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天,省委常委會上討論的結果,通過各種渠道傳播下來,閔江官場一些消息靈通人士,都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市委班子即將進行較大的人事調整,其幅度之大,甚至相當於提前兩年進行換屆,這讓下面人心惶惶,許多幹部都緊張起來,豎起耳朵,打探進一步的風聲。
而在這個敏感關頭,市長李晨突然生病了,據說病得極爲嚴重,上吐下瀉,高燒不止,因爲身子虛弱,就沒有再堅持辦公,而是直接住進了閔江市第二人民醫院,接受住院治療,政府那邊的工作,就都由樑桂芝來打理。
樑桂芝從省城回來以後,精神狀態就極好,雖然忙得不可開交,但幹勁十足,白天組織各部門領導開會,部署工作任務;帶隊到企事業單位視察,開現場會解決問題,晚上也不閒着,經常要熬夜辦文,半夜也拿着材料,敲開王思宇的房門,找他商討相關事宜,這讓王思宇大爲頭痛,卻也無可奈何。
半個月後,省委組織部趙部長來到了閔江,這是近三年時間來,趙部長第二次來到閔江,他這次來後非常低調,婉拒了中午會餐的邀請,在機關食堂吃過午飯後,稍事休息,就在常委們的陪同下,步入市委的小會議室。
會議開始後,趙部長收起了笑容,表情顯得異常莊重,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講話稿,字正腔圓地進行了誦讀,在講話中,他傳達了省委的精神,對閔江班子作出了嚴肅的批評,含蓄地指出,對於閔江班子的失控局面,省委極不滿意,調整勢在必行。
一番話講完後,會議桌室裡鴉雀無聲,大部分常委雖然早已得到了消息,但在證實之後,還是感到有些難堪,尤其是鮑昌榮和李晨,這兩位以往的冤家對頭,現在都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一般,全沒了昔日的精氣神。
一個繃緊了臉,眯着眼睛,一口口地吸菸;另一個面色發青,低頭喝茶,表情雖然很是鎮定,手指卻在微微發抖。
半晌,趙部長放下稿子,望着身邊的鮑昌榮,輕聲道:“昌榮同志,你來談談吧。”
鮑昌榮點點頭,把菸蒂丟進菸灰缸裡,目光注視着飄渺的煙霧,淡淡地道:“趙部長,班子出了問題,責任首先在我,這點不容否認,也無需推卸,對於省委的批評,我虛心接受,也做好了承擔責任的準備。”
說到這裡,他轉頭望向李晨,突然話鋒一轉,提高音量道:“只是,希望省委在確定新的人選時,更要慎重,尤其要注重人品,注重德行,否則,將會給我們的工作帶來巨大的困難。”
他這番話說得很重,讓趙部長在吃驚之餘,也有些難堪,沒想到鮑昌榮會在這個場合,當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矛頭指向李晨,也捎帶了省委,他作爲主管幹部的省委組織部長,自然也有些吃味,但他涵養極好,只是輕輕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李晨擡起頭,錯愕地盯着鮑昌榮,眼裡露出怨毒的目光,隨即嘆了口氣,把頭轉向一邊,雙手在桌子下面握緊了拳頭,又緩緩鬆口,其他常委都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一時間,場面又冷了下來。
趙部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微笑道:“昌榮同志,你這火爆脾氣,這麼多年都沒有改變,這點很不好,不過呢,你的建議,我會如實向省委反應,組織部門在對幹部進行考覈的時候,也要加大力度。”
頓了頓,他放下杯子,轉頭望向李晨,輕聲道:“李晨同志,你有什麼話要補充嗎?”
李晨擡起頭,陰沉着臉道:“趙部長,工作沒有做好,作爲市長,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無論省委作出任何決定,都沒有怨言,但是,對於閔江的情況,我想談一點看法。”
趙部長輕輕點頭,做了個手勢,含笑道:“說吧,開誠佈公地討論,有助於我們改進工作。”
李晨的目光落在桌面上,語氣低沉地道:“同志們,爲什麼我們的工作會陷入被動?大家其實都應該有清醒的認識,原因很簡單,就是閔江市的組織建設出了問題,極個別的領導幹部,爲了私慾,大權獨攬,乾綱獨斷,對於這種錯誤的作風,我是要堅決鬥爭的。”
話音剛落,鮑昌榮倏地坐直了身子,如同暴怒的獅子一般,拿手指着李晨,低聲喝道:“李市長,在閔江拉幫結夥,搞小圈子的,到底是誰,你心裡應該最有數!”
李晨皺着眉頭,敲了敲桌子,怒聲道:“趙部長,鮑書記的表現,你都看到了,他就是這個樣子,自從我來到閔江後,從沒變過,總是不讓人把話講完,和這樣的同志共事,工作要能搞好,那簡直是見鬼了!”
趙部長見兩人火氣越來越大,已經撕破了臉皮,全然不顧身份地位,怕情況失控,忙擺了擺手,皺眉道:“昌榮同志,李晨同志,我想兩位都該反省了,老實說,今天在會上,看到你們的表現,我心情非常複雜,沒有想到,你們兩人之間的矛盾會這麼深,已經搞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組織部這邊沒有做好工作啊,應該及時瞭解到情況,早點調解纔對。”
鮑昌榮嘴巴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聲音,半晌,才嘆了口氣,搖頭道:“趙部長,抱歉,我剛纔的情緒確實不太冷靜,只是,和這樣顛倒是非黑白,全無道理可講的同志共事,也確實沒法冷靜下來。”
趙部長苦笑着低了頭,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輕聲道:“都消消火氣,搭班子幹了這麼久,有些矛盾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很快就要分開了,就不要再計較了。”
馬尚風也點點頭,微笑道:“是啊,趙部長說的對,其實工作中出現問題,大家都有責任,這時候不能泄氣,也不能鬧情緒,在今後的工作中,應該及時吸取教訓,加以改正,以積極的態度來解決問題,這纔是領導幹部應該具有的優秀品質。”
趙部長看了他一眼,摩挲着頭髮,若有所思地道:“尚風同志講的對,要冷靜,不能鬧情緒,那樣不好,很不好。”
說完後,他的神情再次變得嚴肅起來,打開旁邊的公文包,摸出一疊材料,放在會議桌上,向前推了推,環視了一圈,輕聲道:“先把表格填了吧,因爲涉及到閔江市委班子的調整工作,所以請同志們務必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務實務實再務實,爲省委的決策,提出寶貴的意見,好吧?”
“好,好……”衆人都附和着點頭,臉上露出些許不自然的表情,討論會肯定是開不下去了,原本準備要發言的副書記馬尚風,也把講話稿收了起來。
秘書長魯高陽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摸起材料,繞着會議桌發了下去。
王思宇接過表格,定睛望去,見上面有評價表格,有自我評價,還有對班子其他成員的基本評價,最下面一欄,是市委領導推薦一欄,對新的班子成員進行民主推薦。
除此之外,還有兩份單獨的建議表格,有對省委的意見,也有對閔江經濟發展的意見,這幾份表格就如同答卷中的筆試一樣,擺在了常委們的面前。
因爲準備充分,王思宇很快把單子填完,放了手中的簽字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斜眼瞄去,見其他人仍在不停地寫寫畫畫,臉上露出沉思之色,唯獨宣傳部長殷道奇左顧右盼,抓耳撓腮,臉上露出茫然之色。
顯然,他因爲離開了鮑昌榮的陣營,加入到李晨那邊,卻沒有得到確切消息,對於這次的評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這時選錯了人,其實也沒什麼,就怕別人都選對,單單他自己選錯,那就有些被動了,顯得沒有眼力,也沒有水平,和旁邊的同志有不小的差距。
正遲疑間,卻見副書記馬尚風望了過來,眼裡大含深意,殷道奇點點頭,寫了‘馬尚風’三個字,隨後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轉頭去望軍分區政委尚海潮,卻見尚海潮握着筆,卻沒有寫下一個字,表情像是在發呆,又像是苦苦思索,良久,他終於落了筆,竟然在書記推薦欄中,歪歪扭扭地寫了‘王思宇’三個字。
殷道奇心中詫異,就擡頭去找王思宇,兩人目光相接,王思宇微微一笑,低頭喝茶,殷道奇想了想,就又下了決心,在市長一欄寫了李晨,在副書記一欄寫了王思宇。
剩下的表格就簡單多了,在對省委領導的意見欄中,他揚揚灑灑地寫了幾百字的讚譽之詞,而在對閔江的發展問題上,則發揮了自身特長,用一管簽字筆,盡情揮灑,描繪出閔江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