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張建中還沒覺得什麼?想這次重新劃分地界,總有人歡喜有人憂,說是一碗水要端平,但真要完全端平是很難做到的,特別是把一些固有的利益劃分給別人,即使合理,被割肉方也會覺得不合理。
然而,一聽說得益方是鎮委書記老婆的孃家人,傻瓜也知道其中有詐了。難怪鎮委書記躲着不敢見山尾村的人!
“原來是這樣?他也欺人太甚了。”張建中心底的怒氣燃燒起來,義憤填膺地說,“不能讓他得逞,決不能讓他得逞。”
他站起來,手握着拳頭,弄得村長也嚇了一跳。
“我支持你們,堅決站在你們這一邊!”
“合適嗎?你是縣府的人。”
“有什麼不合適?誰有理我就站在誰一邊。”
以前的張建中是怎麼扎進九曲江的?就是被這些以權謀私的貪官污吏害的,他張建中與那些貪官污吏可說是上輩子就結下了殺身之仇!即使把鎮委書記碎屍萬段,也難解他心頭之恨!
“你也覺得我們有理?”
“只要有良知的人都知道理在哪一邊!”
村長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小張同志,謝謝你!”
張建中反而臉紅了,感覺有愧於村長給予的感謝了。
他說:“我能幫你們幹些什麼呢?”
村長說:“只要你有這個心,我們就滿足了。”
張建中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行。我要爲你們乾點事!不爲你們乾點什麼,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山尾村的村民。”
當然,也對不起他張建中自己!
然而,他又能幹點什麼呢?張建中最大的本事就是手裡那支筆!他說,我把你們的情況寫下來,明天一早,你們派人送給老好人主任,他知道內情後,一定會處理的,如果,他不能處理,一定會第一時間向縣委辦李主任彙報。只要上面知道了真實內幕,決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有那鎮委書記的好看!
村長不是沒想過向縣裡反映問題,但由張建中執筆向怎麼也比他們這些鄉下佬得力,而且,他向上反映的渠道是直通縣委書記的。
這時候,愣頭青闖了進來,一見張建中似乎鬆了一口氣,對村長說,天已經黑了,該把他關回祠堂那個黑屋子了。
村長說:“小張同志是我的客人。”
愣頭青冷笑了兩聲,說:“我就知道你與山尾村二心!他應該是我們的人質,是我們把他押回來的。”
村長說:“你錯了。他是一個正義感很強的人,別看他是縣裡下來的幹部,對鎮委書記的所作所爲也非常氣憤。”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他們這種人能相信嗎?他們這種人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樹上的小鳥也可以騙下來。”
村長說:“我們不要爭,給他一點時間,看看他是真是假?”
“怎麼看?”
“很容易,看他寫給縣委書記的信就知道了。”
愣頭青很不屑地說:“縣委書記能看到他的信?”
張建中不得不插話了,說:“是縣委辦李主任。”
村長接過話說:“對。是李主任。”
愣頭青問:“李主任算什麼東東?算老幾?他比鎮委書記官大嗎?能把鎮委書記拉下馬嗎?”
村長很有些譏諷的意思,說:“你連縣委辦是什麼部門都不懂?縣委辦就像司令部,是我們紅旗縣的司令部。”
愣頭青很不服氣,說:“就算是司令部,那個李主任也不能說了算啊!也應該是縣委辦長說了算啊!”
村長差點沒笑斷腰,張建中想忍住不笑的,也沒能忍住。
“有什麼好笑的?笑什麼笑?”愣頭青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口氣還是那麼硬。
村長說:“你不懂就別說了,你以爲,什麼部門單位的領導都帶‘長’字啊?縣委辦主任是最大的官。”
“主任最大又怎麼樣?他也不能把鎮委書記怎麼樣?就算他官大,也山高皇帝遠,管不到邊陲鎮的事。”
“怎麼就管不到?都是共產黨的天下。”
“你就不興官官相護?”
張建中再次插話,說:“李主任不是那樣的人!”
他非常不允許別人說李主任的壞話,在他心目中,李主任絕對是好官,否則,他張建中能從工廠調進縣委辦嗎?他說,你說誰官官相護,我都不發意見,說李主任,我就不允許,李主任是實事求是的好官。他告訴他們,一個星期前,他只是工廠裡的工人,因爲李主任,他才調進縣委辦這樣重要部門,如果李主任是官官相護的官,調進去的就是當官的孩子或親戚了。
村長看了愣頭青一眼,只見他眼裡散發出的光沒那麼嚴厲了。
“你當過工人?”愣頭青問。
張建中說:“一個星期前,我還在工廠上班。”
村長說:“工農是一家。”
愣頭青又問:“在哪個廠?”
張建中答:“機械廠。”
愣頭青似乎沒見說過這麼個廠名。他說,他念書的時候,進駐學校的工人宣傳隊都是糖廠的工人,那年,學校發生火災就是工人師傅衝進火海把他們一幫學生救了出來,愣頭青是被救的學生之一。從此,他敬畏每一位工人老大哥。
見張建中那麼年青,他又問:“你真是工人出身?”
張建中說:“我開了三年車牀。”
這又是愣頭青最羨慕的,以前聽工宣隊的工人師傅說,開車牀的都是技術工,是廠裡最有技術的工人。
村長見愣頭青貌似一點脾氣也沒有了,問:“還要把小張同志關起來?”
愣頭青還不服軟,說:“你不是說要看他寫的信嗎?”
村長就叫女兒拿紙拿筆來,女兒拿了一張從作業簿撕下來的紙,還有半截短鉛筆出來。張建中雖覺得不夠嚴肅,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院子裡的光線暗,村長又叫女兒把手電筒拿來,於是,張建中便在手電筒的光下寫了一封呈送老好人主任的信,愣頭青一邊看,一邊叫好。
他就是以權謀私!
他就是維護少數人的利益!
他就是一個腐化的鎮委書記,不把羣衆放在眼裡的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