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小型會議室,當中擺放一張橢圓型的會議桌,可圍坐二十幾人,大家坐得滿滿的。郝書記面前放着筆記本,卻根本沒有翻看,翻看也沒有會議內容。這是一個突然召開的會議,一點準備也沒有。但是,郝書記卻一二三,說了這次慶典活動的主要意義,說了四點注意事項,最後,提出兩點意見。
第一,大家要一切行動聽指揮。從報到那天起,不管來自那一個部門單位,都是文藝組的一員,必須全身心投入到這項次活動中來。絕不允許兩頭兼顧,帶着原單位的工作到文藝組來,更不允許以回原單位工作爲藉口,拒絕接受文藝組安排的任務。
第二,大家要嚴格遵守上下班制度。不管以前你們在原單位怎麼樣?抽調到文藝組,就要遵守文化局的制度,不得遲到早退,更不許無故曠工。
希望,每一個抽調到文藝組的同志自覺遵守有關規定,活動結束後,我們會把每一個人這段期間的表現向所有單位反饋,表現好的,我們會建議原單位表揚獎勵,表現差的,那就對不起了,如實通報,絕不姑息。
說完,郝書記擡頭在人從裡找了一圈,其實,她很清楚陳大剛坐在什麼地方,只是讓會場出現片刻沉靜,讓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臉上,才凝視陳大剛。
“陳大剛,你是公安局抽調過來的陳大剛吧!”
陳大剛不答她。
副局長卻點頭說:“他是叫陳大剛。”
郝書記便說:“說說你今天遲到的原因吧!”
陳大剛一點不示弱,說:“本來,我去你辦公室想向你解釋,但你把我趕了出來,所以,我已經沒興趣解釋了。”
“你先說清楚,我爲什麼趕你?”
“還不是要給我下馬威嗎?因爲,我遲到了,因爲,我還不能把原單位的工作都移交給別人。你以爲,我們不想移交給別人,輕輕鬆鬆過來嗎?但是,誰敢得罪自己的領導?這些事,應該由你們出面解決,你們解決不了,別把氣撒在我們身上。”
沒見過這麼無賴的!
郝書記氣得一拍桌上站起來,說:“我問你,我爲什麼趕你出辦公室?”她又說,“我不准你在我辦公室抽菸,你不聽,因爲這個,我把你趕了出來。文化局任何人都不準在我辦公室抽菸,局長也不例外,你更不能例外!”
“縣委書記也不行嗎?”
“等你當了縣委書記再問這句話!”
陳大剛明知道一開始自己佔了上風的,這會兒怎麼處於下風了?哪出差錯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她引到她的道上去了。兩人鬥嘴,重要的是要別人往自己的套子裡鑽。
“我遲到是有原因的,是單位還有事要處理。”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道上。
雖然,在單位就經常遲到,而且,今天的確是習慣成自然,想你個破文化局能把我怎麼樣?不信你還真跑到公安局去弄清究竟。
就算你去問,知道我陳大剛是什麼人,還不嚇得你屁滾尿流?
“你既然不能一心一意抽調到文化局來,爲單位的事遲到,請你馬上回去。我現在就開證明讓你走,要公安局另派人來。”
陳大剛無言於對,正卡在那裡,張建中卻走了進來,他便手一指,說:“他是不是也要退回去?他遲到了一個多小時,現在纔回來上班。”
張建中莫名其妙被陳大剛將了一軍,臉不禁漲紅起來。
郝書記心兒“咚”地一跳,馬上又鎮定了,說:“昨天,他已經跟我請了假。”
“請假幹什麼?應該是去辦邊陲鎮的事嗎?應該也是不能一心一意抽調來文化局吧?”
“你嚷嚷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張建中多少有了底氣,何況,根本就不必給他面子,只是目前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他需要時間,需要弄清楚兩人爲什麼吵得那麼兇?
陳大剛纔不再上當,纔不被你們引開話題,衝着郝書記說:“你開證明啊!先給他開,叫邊陲鎮另派人來。”
郝書記避開他的鋒芒,對張建中說:“你先坐下。”
張建中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陳大剛還是站在那裡說:“要處理一起處理,要退一起退!”
郝書記還是不理他,也坐了下來,掃了一眼會場其他坐着的人,說:“張副書記昨天報到的時候,跟我打過招呼,今天,一早有事要向縣領導彙報,所以,我準了他的假。但是,陳大剛同志,到現在也說不清楚他遲到的原因!”
陳大剛想反駁,想說:“我怎麼沒說?我回單位處理其他事了。”然而,馬上意識到,郝書記根本不買帳,且有可能把你退回去。
退回去意味做什麼?意味着你不受歡迎!岳父再怎麼幫你,也愛莫能助。他瞪着張建中,想從他臉上看出破綻。
“你向哪位縣領導彙報?”
張建中笑了笑,問:“你管得有點寬了吧?”
“我懷疑你請假在家睡懶覺。”
“你以爲,這是審訊室嗎?”
郝書記說:“張副書記要向哪位領導彙報,需要向你請示嗎?你要搞清楚自己什麼身份?”
我什麼身份?這裡大多數人都自己我什麼身份,只有你不知道!媽的,這個副局長,你他/媽的啞巴了?你就不能勸她幾句?你就不能悄悄告訴她,我陳大剛是什麼人?
“張建中,你告訴她,我是誰?”
張建中翻了他一眼,說:“你又知道她是誰嗎?”
郝書記搶過話來說:“我是文化局黨組書記,你陳大剛是抽調來配合我們工作的,所以,你做錯了事,我完全有資格批評你。如果,你覺得我批評錯了,可以投訴。如果,你覺得自己兩頭兼顧太委屈,可以回單位!我的觀點非常鮮明,我不希望太爲難你,讓你太辛苦!”
她對副局長說,這事你負責,打電話叫他們局長另派人來。
副局長說:“算了吧!他也知道錯了。”
“你看他有半點認錯的態度嗎?”
副局長便對陳大剛說:“向郝書記認個錯。”
陳大剛錯誤地估計了形勢,認爲副局長開始幫自己了,他脖子一挺說:“我沒錯。”
“你遲到了。”
“我是因公遲到。”
郝書記說:“事先不請假,因公遲到也不允許,每一個抽調來的人,都像你一樣,因公遲到,我們文化局還需要你們來幫忙?文藝組的工作還能開展嗎?”
局長本不想管這事,誰也不想得罪,但聽得不耐煩了,走過來對陳大剛說:“你出來一下,有人打電話找你。”
陳大剛喜出望外,問:“是我岳父給我電話吧?”
他瞟了郝書記一眼。
局長說:“哪那麼多話,叫你聽電話就聽電話。”
“黃叔。”陳大剛還是很親暱地稱呼局長,“你給評評理,我遲到那麼一會兒,有必要上綱上線嗎?何況,我回單位處理其他事。”
局長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走吧你!”
郝書記說:“我們就在這裡等着,他不回去認錯,我馬上就把他退回去!”
陳大剛走到門口,回過頭來說:“我諒你敢!”
只是在走廊上,局長就悄悄告訴他,郝書記是縣委常委李主任的老婆。陳大剛嘴巴張得大大的,好久沒能合攏。
“你怎麼就不想一想,她敢這麼對你,會沒點來頭嗎?”
陳大剛知道害怕了,他是那種欺軟怕硬的人,事情鬧到這種地步,郝書記絕對不再會給岳父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