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自己早已定下的房間,秦愛民先洗了個澡,之前的一頓酒,加上剛纔這一‘激’動,身上早已是粘乎乎。
洗完澡,秦鬆讓手下送來的酒菜也早已擺好。
“老鬆,最近發財了?”一邊喝酒,秦愛民還看了看秦鬆放在身邊的大哥大,長長方方的大黑盒子,雖然算不上好看,但在這年頭別說是石林這個小縣城,哪怕是在省城也絕對是一等一的打眼,想不注意都難。
聽了秦愛民的話,秦鬆有些得意,“哪裡,也就只賺了十來萬。”
一聽這話,反而把秦愛民給嚇了一跳,這年頭,誰家是個萬元戶這‘門’上都會掛上一塊象徵富裕家庭的萬元戶小鐵牌牌,這代表着這個家庭已經提前進入小康社會,而十來萬在開河絕對算得上是排得上號的富豪。
“這麼賺錢?”秦愛民有些不相信。
對於這個比自己還大好幾歲的侄子,秦愛民一直以來都很擔心,秦鬆現在乾的事情他也很清楚,按開河的說法秦鬆乾的事叫做開槽子,而所謂的開槽子其實就是放高利貸,這個稱呼在開河應當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畢竟高利低貸這一行應當算是僅次於賭館、**的古老行當了。
不過同時秦愛民也不止一次的聽到有人斷言秦鬆逃不過被槍斃的命,畢竟高利貸這一行,沒有法律保障,所以在一些難收的債務上,手法一直就有點血腥,開河也就那麼大的地方,加之開河秦氏親族在開河各縣市城裡生活的也不少,一些事情自然也總會傳到秦愛民父母耳中,最後秦愛民也就自然能從其中聽到一些事情。
對於秦愛民,秦鬆倒也不隱瞞,畢竟在中國這個社會裡,能做到大義滅親的古往今來又有幾個?怕是一支手都能數得過來,其中自然不會有秦愛民這一號。
“我最近賺的可都是堂堂正正的錢。”說到這裡,秦鬆一臉自得的將自己杯中的酒一口乾了。
“最近市裡的生意好做,來錢的路子也多,我說的是正當生意,我這雖然利息高了點,但比銀行方便,不少人都從我這借錢,倒手一下就能賺不少,我這只不過是賺他們一個小頭。”
“真的?”秦愛民還是有些不相信。
“當然,難不成我還會騙你不成。”
秦鬆見秦愛民依然有些不信,不由又接着道:“要不過幾天我帶你去見見他們,昨天市裡一個開飯店的還說要找我借兩萬塊,說是準備買下市商業局臨街的一間足有百多平米的‘門’面,商業局給他的價是五萬,而外面有人願意出十萬來買,他只要拿到‘門’面,等幾天再一轉手,這一下少說也能賺兩三萬,我也就‘抽’他幾千塊的水。”
對於秦鬆說的,秦愛民倒是不驚訝,這種內部買下來,再賣給外面的人他聽說過不少,但這時他卻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大哥跟大姐夫,同時也想到了剛纔楊大慶說的讓自己主管鄉里工業的那番話,說起來現在不管是大石鄉還是他大哥大姐夫缺的不正好就是資金嗎。
想到這裡,秦愛民便決定將秦鬆拉進大石鄉,十來萬雖然不算什麼大錢,但多多少少能建個什麼,最少一個石灰廠絕對是不成問題,以大石鄉現在豐富的石灰岩資源,根據現在的形勢行情,應當是能穩賺不賠,而且能把秦鬆拉上正道,這也正好可以去掉秦家上下,老老少少的一塊心病。
“老鬆,有沒有想過做點正當生意?”
“什麼正當生意?”對於做生意,秦鬆並不牴觸,對他來說只要能來錢,幹什麼不是幹。
“我準備讓我大哥大姐夫在大石鄉開一家石灰廠,不過本錢有些少,正好讓你參一份。”
“大石鄉是不是遠了點,那地方到石林縣城都得兩小時,到開河開得快也得三個多小時,這石灰廠能賺錢嗎?”
對於大石鄉,秦鬆很瞭解,兩年前的一次嚴打,他曾在大石鄉躲了好幾個月。
“遠點有什麼關係,只要能在其它方面把成本降下來就行,而且再過個來月我就能當上大石鄉副鄉長,到時可以幫你們拿座好一點的山。”
一聽秦愛民就要是副鄉長了,秦鬆也不由的是秦愛民高興,畢竟秦愛民官越大,對秦家的好處也只會越大。
“真的,難怪太公總說你有官相,乾一杯,祝你早日當上縣太爺。”
秦愛民這名字就是秦老太爺取的,按秦老太爺的說法,秦愛民命帶官威,所以取愛民兩字,不然小老百姓哪敢說自己愛民,最多也就只能像秦愛民大哥,只有愛國的份,不過秦老大爺算命的水準顯然還算不錯,最少秦愛民確實當上了官。
幹了一杯,秦愛民又接着說服秦鬆,“你這有十來萬,再加上我大哥大姐夫那裡應當可以湊出兩萬,這筆錢正好可以開一家大石灰廠,再買輛大解放跑運輸。”
對於秦愛民的話,秦鬆有些不贊同,“八叔,這十來萬我可不能全扔到大石鄉,我這最少也得留個七八萬,大石鄉那我最多出三萬。”
“三萬少了。”秦愛民斷然搖頭,一看秦鬆現在這一副暴發戶形象,誰知道他的錢幾時就會被禍害掉,現在能挖出多少也就是幫他省下多少。
“你現在的生意雖然來錢快,但總不是長久之計,現在家裡誰不爲你擔着心,乾脆趁現在的這機會‘抽’身出來,做點正當生意,好好的把家安了,你都三十二歲的人了,該成家了。”
對於秦愛民的這個話題,秦鬆顯然不願意接腔,三十二歲的他還沒有結婚在秦愛簡直就算得上大逆不道,哪個長輩見上他都會給他念幾句,聽多了他也早煩了。
“八叔,如果你要錢,你可以去找找三叔,他現在是開河市建設銀行東城支行的行長,你找他貸個十來萬應當不成問題。”
秦愛民這一代一共有八男七‘女’,如果不是在自己家中,按規矩都是按各自年齡排序稱呼,當然,自家親兄弟例外。
“三哥幾時當上行長了?”
“就三個月前的事情,我去‘弄’錢他肯定不會給,但你去肯定沒問題,只要三叔想想辦法,隨便也能幫你貸個十來萬出來。”
第二天一早,沒等楊大慶等人起‘牀’,先在前臺幫楊大慶等人把賬結清了,之後便坐頭一趟班車趕回了大石鄉,他可不敢誤了中午送錢的事情,再說這大過年的值班,開溜一個晚上還行,如果大半天都不在,在這個就要成爲副鄉長的緊要關頭被人知道總不是個好事。
下了車,秦愛民直接走進了浮橋邊的值班室,昨天他離開大石鄉時便安排讓孟有糧值了一個晚班,對於老持成重的孟有糧,秦愛民還是非常放心的,相信由他值班,就算他不在也應當出不了什麼事,不然他人在縣裡,又沒有像秦鬆手裡那樣的大哥大,到時出了事怕是人都找不到。
看着秦愛民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原本坐在火爐邊昏昏‘欲’睡的孟有糧立馬站了起來。
“老孟,客氣什麼,坐着。”一見孟有糧站了起來,很有些不習慣孟有糧所謂尊重領導的秦愛民連忙開口道。
孟有糧聽了秦愛民這話,這才坐了下來。
一邊給孟有糧遞了根菸,秦愛民一邊問道:“昨晚沒什麼事吧。”
孟有糧接過煙,先幫秦愛民點了煙,這才笑着回道:“哪會有什麼事,有人問起我都是說你身體不舒服先回去睡了。”
秦愛民點了點頭,說實話,半年下來,秦愛民雖然官不大,但領導的派頭還是有了一點點,有時候不自覺的就會流‘露’出一點,而且他也很享受這種感覺。
“老孟,明天你組織人去把金水橋拆了,縣裡可能過些天會派一個工作組下來,我們要做好迎接檢查的準備。”
縣裡工作組的事情其實在大石鄉早就已經傳開了,可以說,早在半個月前,縣裡便傳出可能會向大石鄉派駐工作組,可是大半月過了,這工作組依然連個影都沒有。
孟有糧也是四十來歲的人了,一聽秦愛民這話,哪還會不明白,“不用等明天了,我呆會就把人找好,今晚上就趁黑把金水橋給拆了,這橋留在這總是個禍害,按我的想法,早在半個月前就應該把它拆了。”
想想,秦愛民也覺得孟有糧說得也不錯,雖然根據半年來對石林縣的瞭解,這事就算縣裡明知道有問題也絕不會不顧慮大石鄉上下的情緒,畢竟在年前好幾個月工資都不能及時發放的情況下,大石鄉能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就算得上是幫了縣裡一個大忙了,不然大石鄉上下這年過不下去,縣裡那幫領導這年也絕對不會好過。
“也好,拆的時候注意一點,別出了漏子。”
上次月長青帶人去做假其實就是敲碎了橋墩上的一塊青石條,這樣雖然讓金水橋看上去變成了危橋,但畢竟不是專業人員做出來的,這痕跡並不像是自然形成,不然楊大慶也不會特意吩咐秦愛民去拆橋。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呆會我就去竹林村找幾個可靠的石匠,保證事後什麼風聲也不會有。”
金水橋的事情雖然在外面風聲很多,但真正知道實情,敢確定的卻只有鄉政fǔ裡的一批人,而且鄉里也一直控制知情範圍,上次月長青去砸橋墩帶的也是鄉政fǔ裡的人,這樣就算上面真查起來了,相信這些人的嘴巴也絕不會‘亂’說。
對於孟有糧的這個提議,秦愛民是極度贊成,笑着點了點頭,“老孟,這事就‘交’給你了,不過也不需要太急,你還是先回去補上一覺。”
“沒事,昨晚我在這火爐邊睡了幾小時。”
晚上十點,金水橋方向不時的傳來巨石落水的聲音,而秦愛民跟羅天林卻各自抱着茶杯坐在值班室的火爐邊。
雖然土製大爐子冒出的氣味實在是有些刺鼻,但比起屋外風雨雪‘交’加的情況來說卻如同天堂一般。
“羅哥,你說楊書記可能會在什麼時候正式退下來?”
這人一有了盼頭就總會胡思‘亂’想,秦愛民也是如此,自從年前在楊大慶家與楊大慶一番‘交’心之後,秦愛民這心裡就再也離不開升官二字,原本平和的心境算是直接一去不復返了,只要天一黑,身旁一沒人,秦愛民便不由的開始幻想着自己成爲鄉長的那一天。
羅天林是過來人,他當然很明白秦愛民現在的感受,五年前他得知自己即將要成爲鄉黨政辦副主任時也差不多就是這樣。
“別想太多,你最近的心可開始有些燥了。”
停了停,羅天林才接着回答秦愛民的問題,“按我們石林的規矩,一般鄉黨委書記退休都會提前一年多點再給他升個半級再退休,不過楊書記據說沒有答應,所以他幾時退就要看有資格接書記位置的人有沒有本事了,如果本事大,讓楊書記今年換屆選舉前幾個月就把位置讓出來也有可能,如果沒本事,那就很可能只有等明年楊書記年限到了才能坐上去了,不過以我看,想把老楊擠下來很難,最少餘鄉長絕對做不到。”
對於羅天林的分析,秦愛民自然非常信服,不過聯想起兩次跟楊大慶的對話,他心頭的疑‘惑’卻越來越多。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固的恨,也沒有無緣無固的愛,特別是像楊大慶這樣的人,如果他沒有什麼圖謀,他絕不可能爲自己勞心勞力,對於這一點秦愛民非常清楚,而也就是因爲這樣,他實在有些不明白楊大慶爲什麼這麼對他。
“羅哥,如果我這次成爲副鄉長,你說我有沒有機會在楊書記退下來的時候再進一步?”
秦愛民想了想,還是將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心裡最深的疑‘惑’問了出來。
一聽這話,羅天林先是一愣,隨後居然若有所悟的向秦愛民問道:“是不是楊書記跟你說了什麼?”
心頭一驚,秦愛民沒想到羅天林居然猜得如此之準,不過這話一挑明,秦愛民也不再打算繼續隱瞞,畢竟這時候他也確實需要一個人幫忙參謀參謀,在他看來,在短短一年或幾個月時間從副鄉長再走上鄉長實在是有些不可能,以至於最近他心頭總是有些患得患失。
點了點頭,“楊書記跟我說過幾次,他說會幫我在他退下來的時候再進半步,不過我總覺得這麼短的時間內有些不可能。”
停了停,沒等羅天林接口,秦愛民急忙又接着道:“如果不行的話,那我也就乾脆不再想鄉長那回事,當上副鄉長之後便安安份份的管好我份內的事情。”
在秦愛民看來,這裡面的關係實在是太大了,如果不想着短時間內再進一步,那他就會穩妥的幫他大哥大姐夫先將石灰廠辦起來,同時一‘門’心思努力把鄉里的計生工作穩住就行。
但如果真的有可能,他就會想盡辦法全力拼一把,儘量在楊大慶退下去之前幹出一番成績爲自己再進半步增加一些砝碼,畢竟把寶全壓在別人身上並不是秦愛民的作風,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他這半年來一直都在想,也非常符合大石鄉現狀的水泥廠。
這樣一來雖會‘激’進了一點,就連他也不敢保證過程中會不出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只要真的做成了,再加上有即將退休的鄉黨委書記幫忙運作,一個代鄉長雖不敢說有十成把握,但七八成把握卻是絕對有的。
“昨天楊書記還告訴我,他準備在我當上副鄉長之後將鄉里的工業這一塊也‘交’給我。”
聽完秦愛民的這番話,羅天林笑了,“如果有楊書記在幫你安排,那就有可能,而且這樣正好錯過今年的選舉,一個代鄉長落在一個才當了一年多副鄉長的人頭上雖然在開河很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先例。”
停了停,羅天林忽然又接着道:“楊書記唯一的孫子小楊去年剛考上大學,據說楊書記希望他畢業後也能進入政fǔ部‘門’,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楊書記是準備實打實的送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秦愛民有些聽不懂。
“你是我們鄉現在最有前途的一個,如果楊書記能幫你走到鄉長那一步,等小楊畢業,先不說你今後能走到哪一步,哪怕就是你一直只是個鄉長,到時也能幫上不少的忙,楊書記在政fǔ裡滾了一輩子,他如果有把握,那你就按他的安排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