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愛國與孫建軍並沒有回來,兩人到底在開河干什麼人因爲沒有電話秦愛民也無從得知,
吃過早飯,秦愛民便趕回了老家,雖然秦家的傳統一般都是在初一給長輩拜年,但錯過了初一的他還是得回去補上一趟,畢竟以往的大年初一,他總能從親戚們那裡收到不少的壓歲錢,今年雖然壓歲錢是指望不上了,但前幾年的禮也該去還一還了,這人情往來的,在農村一直就比較講究。
買了些酒,特別像送中老年人喝的國公酒,再買了些乾貨,這走親戚煙是不需要,但其它什麼幹核桃,幹桂園,幹茄枝這類東西,幾箱下來也得‘花’不少錢。
秦愛民的老家在與石林縣相鄰的洛河縣棗溝鄉,秦家從秦愛民的太祖爺爺開始已經在棗溝鄉落腳近兩百年。
秦家的聚居地秦家莊位於棗溝鄉羣山之間,羣山環抱之間密密麻麻的豎立着數十棟緊挨在一起的房屋,其中有新建的紅磚瓦房,也有由大青磚建成的老屋,但更多是有了一些年頭的厚土磚壘成的土磚屋。
緊挨着建在一起的房屋使得整個秦家莊只有三條進莊的口子,這也是秦家莊名稱的由來,當年之所以選擇這裡,這般建屋也就是爲了防範土匪,直到現在,依然可以在村口高大的青磚牆面上看到子彈留下的痕跡以及牆上特意留出來的‘射’擊孔。
秦愛民家的老屋就在村東頭最外側,緊挨着三條大通道,整個房屋通體由青磚建成,兩層高,樓上是一層木質閣樓,這在開河又被稱之爲地主屋,據說是秦愛民的爺爺當年發了橫財之後才建的。
“‘奶’‘奶’。”
一邊喊,秦愛民一邊從‘花’了十塊錢將他送來的拖拉機上將自己買的酒與水果,還有幾斤糖搬了下來。
沒過一會,原本緊閉的側‘門’忽然打開,衝出來男男‘女’‘女’十來號人。
“老八。”“八叔。”“```````````````````”
一番拜年之後,秦愛民有些奇怪,“今天怎麼都在?”
衝出來的十來人不但有依然居住在秦家莊的大哥秦愛江一家,居然還有早已在外定居的二哥秦愛河以及六哥秦愛海一家。
秦愛江今年已經六十歲,比秦愛民的父親還大上一歲多,“聽說你要今天才能回來,大家這不正好都在等你。”
秦愛民剛纔叫的‘奶’‘奶’其實並不是親生‘奶’‘奶’,算起來她應當是秦愛民爺爺的三夫人,不過解放後,因爲當時秦愛民的親‘奶’‘奶’依然在世,於是根據當時的政策,年僅十九歲的她就被作爲深受地主階級壓迫的‘婦’‘女’被解放了,但之後她卻奇怪的終生未嫁,所以雖然法律上她已經不是秦愛民爺爺的三夫人,但秦家上下依然將她視作自家長輩。
看着拄着柺杖,纏着小腳的‘奶’‘奶’在一名十來歲的小侄‘女’摻扶下出現在了‘門’口,秦愛民連忙快步走了過去,“‘奶’‘奶’,新年好。”
對於這位‘奶’‘奶’,秦愛民從小就將她當自己親‘奶’‘奶’一般,年少時他最喜歡的就是呆在她身邊,秦愛民的爺爺之所以特別喜歡他也有可能是因爲這位‘奶’‘奶’疼他的原因。
“好,好。”
秦愛民‘奶’‘奶’對於秦愛民的到來是笑得連嘴都合不攏,“外面冷,都別在外面站着,快把東西搬進來。”
東西放好,一家人十多號人便在堂屋內坐了下來,這間堂屋的佈置非常古樸,木椅子,木茶几,上首還擺着香案,兩側的牆上還掛着幾幅新書的字畫,不過香案的正上方正中央供着的並不是秦家祖先的牌位,而是一張一米多見方的‘毛’主席畫像,這也是秦家的一個傳統,也是秦愛民爺爺定下的規矩。
別看秦愛民爺爺解放前是土匪,但他卻是打心眼裡敬仰‘毛’主席,或者乾脆可以用崇拜二字,哪怕是在特殊時期時期,他被人翻舊賬,但他從來沒有怨過,說實話,對於這些,秦愛民一直以來都非常不理解,包括現在的這位‘奶’‘奶’,雖然她被迫與他爺爺離了婚,但奇怪的是她也從來沒有怨過。
每逢初一十五,‘奶’‘奶’都會恭恭敬敬的在香案上點上三柱清香,每年‘毛’主度的生辰死祭更是會按開河的習俗,在香案上供上‘雞’,魚,‘肉’以及三杯酒。
而兩側的那些字畫都是秦愛民‘奶’‘奶’親手寫的,她雖然是土匪的三夫人,但卻出身真正的書香世家,從小飽讀詩書,不過這位正宗的大家小姐爲什麼後來會成爲秦愛民爺爺的三夫人也一直是一個謎,不管是秦愛民爺爺在世時還是去世後,兩個當事人從來不向後輩透‘露’半句話,以至於很多人猜測她是不是秦愛民爺爺當年搶到的壓寨夫人。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那解放後無兒無‘女’的她又爲什麼一直不肯再嫁,當年的她可是周邊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人,而且還是出身大家的才‘女’,據說她離婚後想娶她的人都在秦家莊外排起了長龍,據說氣得當時的秦愛民爺爺在自家後院裡拿刀狂劈柴。
“聽小松說你就快成副鄉長了?”坐定後,秦愛民‘奶’‘奶’忽然開口問道。
秦愛民先是一愣,隨後有些奇怪的問道:“老鬆昨天回來了?”
秦愛民‘奶’‘奶’笑着點了點頭,“小松那孩子雖然調皮,但人還是很不錯的,昨天也不知道他怎麼知道‘奶’‘奶’這的蜂蜜用完了,居然特意買了兩瓶送了過來。”
老夫人愛吃蜂蜜,這在秦家是盡人皆知的事情,秦愛民直到現在還依然記得小時候,他跟着爺爺上山去找野蜂窩的情景,後來秦老爺子更是學着在自己樓上養了兩箱蜂,不過可惜的是秦老爺子一過世,這兩箱蜂沒過多久就死了,後輩們於是只能儘可能的在外面幫老夫人買了,不過因爲實在太貴,家中有錢有出息的又不多,一般一年到頭除了秦愛黨會固定送上兩三瓶,其他叔伯都是一兩年一瓶的樣子。
在老家呆了一天,七大姑,八大姨的家家都得去坐上十來分鐘半小時的,一圈下來,差不多已經快到晚上八九點了,往年這事對秦愛民來說絕對是享受,好吃好喝還有壓歲錢,但今年,有些事情真是讓秦愛民哭笑不得。
特別是秦愛民的‘奶’‘奶’拉着他念叼了一晚的‘毛’主席語錄更是讓他‘欲’哭無淚。
第二天,一早,秦愛民帶着‘奶’‘奶’送他的紅寶書(‘毛’主席語錄)便逃也似的趕回了開河,不過趕回開河的秦愛民並沒法輕鬆下來。
買了些補品,再買了幾種貴得嚇死人的水果,秦愛民便直接趕往了開河人民醫院,也就是現在的開河市中心醫院,這名字雖然換了,但秦愛民還是習慣‘性’的稱呼爲人民醫院。
對此,秦愛民一直以來就有些不理解,這好好的一家醫院爲什麼要改名字,無解!
秦愛民大過年的來醫院自然是爲了看望年前因公負傷的李副鄉長,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是因爲對方是副鄉長,還是因爲自己即將接他的班,步上他的“後塵”,這探視絕對是免不了的。
再說了,大石鄉所有的書記、鄉長,主任、所長,現在也只剩下李副鄉長家沒有去了,總不能說對方即將不是鄉里的副鄉長了就把這場面上的事給免了,這可是官場大忌。
秦愛民隨便找了一名經過身邊的護士,一問便問出了李鄉長的病房號,年前因計劃生育嚴重燒傷的李副鄉長在醫院內絕對屬於名人,一聽秦愛民是來探望李副鄉長的,那最多不過二十三四歲的**還半眯着眼睛問道:“同志,你也是大石鄉吧。”
秦愛民一臉感謝謝的點了點頭,不過對方隨後的一句話差點沒讓秦愛民背過氣去。
“你們大石鄉也真不是東西,大過年的非把人家一家子往死路上‘逼’,人家超生怎麼了,還不是想要一個兒子,就快過年了,那麼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你們非要拆人家房子,你們還讓不讓人活了!”
“哼!”
對方最後發出一聲怒哼,接着一臉不屑的揚長而去,那神態,似乎是在對待電影中萬惡的地主老財一般。
大過年的,討了個大沒趣的秦愛民滿心鬱悶的找到了李副鄉長的病房。
因公負傷的李鄉長在醫院看樣子待遇還不錯,住的似乎是醫院的幹部病房,單間,自帶衛生間,病房內只有兩張‘牀’,一張自然是屬於全身綁着白布條趴在‘牀’上的李鄉長,另一張則屬於李鄉長他老婆,而就在靠窗的位置還擺着鍋碗什麼的,看樣子兩口子這段時間算是吃住在這裡了。
提着東西一進來,秦愛民連忙一臉關切的向側着頭,全身纏得活像個木乃伊一般望向他的李副鄉長道:“李鄉長,您身體還好吧!”
對於李副鄉長的情況秦愛民其實是非常清楚,平日裡跟羅天林還有孟有糧坐在一塊時談得最多的就是關於李副鄉長的問題,畢竟秦愛民即將接替他的工作,對於李副鄉長這些年的工作生活,乃至現狀都異常的關心,包括他這次被燒傷的細節。
說起來李副鄉長這次運氣還比較不錯,他當時一見林大旺拿出汽油瓶,久經殺場的他還沒等林大旺點上火就開始往遠處逃,雖然因這些年酒桌上多了並沒有逃掉,但後來林大旺追上來時也只來得及從身後抱住他,而且跑的這段路也給隨行的工作人員爭取到了寶貴的救駕時間,加上大冬天的衣服穿得比較厚,旁邊又是雪地,雖然看上去燒得有些悽慘,但除了頭部缺少保護燒得比較嚴重之外,其它部位也就只熟了個一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