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梅似乎被秦愛民的這番驚人言論給嚇呆了,過了好一會才蹦出這三個字。
接着聶小梅看了看四周,這才又低聲接口道:“沒人敢這麼陪着你一起瘋,每年幾百個啊,這事萬一傳出去,非被開除不可。”
一聽聶小梅這番話,秦愛民連忙接口道:“怎麼可能傳出去,我以我副鄉長的帽子擔保,這事絕對傳不出去,再說這事也不需要醫生出面,到時只要他正常的進行B超檢查,其它事情可以全部‘交’給我來負責。”
聶小梅對於秦愛民的這番話顯然不怎麼認同,秦愛民只好又接着道:“誰能幫忙的話,我絕對不會讓他白乾,小梅,你不能幫我聯繫一下,有你出面肯定比我方便,下次我請你去省城吃大餐,行不行。”
原本按秦愛民的計劃,他是準備先找一名好下手的醫生聊聊,然後再逐步的具體開始實施,這時能遇上聶小梅,這對正愁無從下手的秦愛民來說簡直算得上是天降貴人,哪還會輕易放過,這糖衣炮彈立馬上了膛。
聶小梅又看了看四周,之後才又低聲道:“我們醫院的B超機不能用,不然我倒是可以幫你去找找人。”
只能檢查八個月大嬰兒那確實不行,但秦愛民依然不拋棄不放棄,“別的醫院也可以啊,只要不是八個月大就行,只要醫院方面能落實,其它問題我都可以想辦法解決,包括保密問題。”
聶小梅狠狠的瞪了秦愛民一眼,她畢竟是‘女’人,對於重男輕‘女’一直就深惡痛絕,不過可惜重男輕‘女’既然不能因爲國家政策改變,那就自然更不可能因她而改變,同時他對於開河重男輕‘女’的民風也是深有體會,最少她不會在開河,特別是開河農村說出生男生‘女’還不是一樣的新時代玩笑。
在開河,沒有生出兒子的媳‘婦’那在婆家是絕對沒有地位,母憑子貴這在開河農村簡直是根深蒂固,於是也就造成了開河農村的媳‘婦’們咬着牙,哪怕是房子被拆得片瓦不剩也一定要生出個兒子的現狀。
跟聶小梅聊了近一個半小時,最終又將聶小梅請到一家小飯館內吃了一頓飯,算是提前收買一把,之後秦愛民這才急急忙忙趕回鄉。
至於回家,秦愛民雖然很想回去呆上一晚,但大石鄉實在是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回去處理,畢竟新官上任才幾天就在縣裡開了兩天會,又是新的一年,很多會後的工作,特別是與聶小梅聊過之後的問題都得回去佈置。
坐着開往大石鄉的最後一趟班車回到鄉里,在食堂吃過晚飯,秦愛民便連忙找到了似乎正在辦公室內加班的羅天林,在B超的事情上,既然已經有所落實,那就需要老江湖的羅天林把把脈,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可不想在具體‘操’作上載根頭。
目瞪口呆的聽完秦愛民的描述,羅天林的表情跟聶小梅剛聽到秦愛民驚人言論時的表情沒有任何不同,包括話語也極其相似。
“你真是瘋了!”
對於羅天林的這句話,秦愛民依然沒有放在心上,“只要醫院那邊可以解決,我們這邊又能組織好,以現在的計生情況,我想就算上面知道了怕也不會深究吧,再說了,只要我們保密工作做到位,上面又怎麼可能知道。”
羅天林先是一愣,隨後也跟着深思了起來,他畢竟在政fǔ部‘門’工作了這麼多年,對於上面的對待下面的某些態度自然也深有體會,想了想之後也發覺確實是那麼一回事,畢竟如果自己鄉里如果能把計生工作做到位,這對於縣裡也是一件好事。
“這件事情可沒這麼輕鬆,真要這麼幹了,這事絕對瞞不下來,一年幾百個啊,這可不是幾個幾十個的問題。”
秦愛民對於這個問題更是沒有放在心上,這個計生副鄉長可不是他的目標,按楊大慶的說法,他只需要撐過這一年多就夠了。
對於羅天林,秦愛民也沒有隱瞞,“瞞個一兩年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羅天林很清楚秦愛民的想法,想了想,“那就要看這件事情上我們的具體‘操’作了,不過這事也不輕鬆,要帶鄉里的待產孕‘婦’去做這什麼B超檢查,這筆檢查費用怎麼解決?另外,按你剛纔的說法,這麼幹也是違反醫院規定的,醫生自然也不可能憑白的幫忙,這筆錢又從哪來?”
爲解決鄉里的超生問題,秦愛民盤算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心裡自然也有一個全盤的計劃。
“費用方面應當比較好解決,如果他們知道這次檢查可以知道肚子裡的是男是‘女’,我想再窮的人家也不會捨不得掏這筆錢,畢竟他們生來生去爲的還不就是一個兒子嗎!”
羅天林不太樂觀的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這保密就很困難了,也許連十天半個月也不需要,全縣都會知道我們這麼幹了。”
一時間,兩人不由都沉默了下來,秦愛民雖然並不怕事情宣揚出去,因爲他敢肯定上面不會深究此事,但這卻很容易造成得到消息的各鄉鎮一窩蜂的衝進醫院向他學習,畢竟其它鄉鎮負責計生工作的鄉長鎮長們也許腦子比不上他,但膽子卻絕對不會比他小。
而一旦這事氾濫開來,不但會造成醫院方面的困撓,也有很可能會引起上面的擔憂,到哪時爲了顧及民間的流言蜚語,也許就會讓上面沒法再睜隻眼閉隻眼不得不追究。
“我覺這事最好跟老周商量一下,計生辦主任他幹了快六年了,也許他能想到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周天習?”
秦愛民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說實話,對於周天習他並不熟悉,雖然他很清楚B超的事情真開始了還是不得不讓身爲計生辦主任的周天習參與進來,但並不等於他現在就想讓周天習開始摻和。
一見秦愛民有些猶豫,羅天林哪會不清楚秦愛民的顧慮,連忙在一旁開口道:“老周這人我很瞭解,爲人爽直,夠義氣,工作能力也是沒得說的,如果不是六年前運氣不好坐上了計生辦主任這個位置,也許早在幾年前就升上去了。”
停了停,見秦愛民依然還有些猶豫,羅天林又接着道:“B超的事情雖然風險並不大,但我還是覺得最好不要親自負責此事,聯繫好醫院之後就將事情‘交’給老周,就算萬一之後出了什麼事情也好推託,特別是關於檢查費的事情,這筆賬可不好做!”
聽完羅天林的這番話,秦愛民沉思了好一會,雖然羅天林其實還有很多話並沒有說,但他還是能夠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有一句俗話,多大的風險就有多大的利益,B超的事情雖然風險不小,但也不可否認這裡的收益也同樣不小,只要能解決大石鄉的計生問題,能夠將大石鄉的計劃外生育形勢控制下來,那就是一筆天大的政績的,讓周天習全面負責此事,那也等於就將這份可能的政績也送給了周天習,這讓秦愛民心裡多少感覺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計生辦能出成績,這也是你領導有方,再說事情雖然由老周負責幹,但明眼人自然會清楚裡面的詳細情況,這樣一來,成績上少不了你的,但如果真有了麻煩,自然也由老周頂着。”
秦愛民來到大石鄉羅天林便與之‘交’好,他哪還會不清楚秦愛民的一些小心思。
一聽羅天林的這番話,秦愛民原本還有些不捨的那點心思立馬煙消雲散,畢竟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讓鄉里的計生工作不再成爲他更上一層樓的麻煩,如果既能解決,又能不使自己沾上麻煩,那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想了想,秦愛民終於點了點頭,“那什麼時候找老周來談談?”
羅天林想了想,“明天中午吧,正好老週一直在跟我說想找機會跟你一塊喝兩杯,到時我再叫上老孟。”
秦愛民成爲副鄉長之後,孟有糧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成爲了大石鄉財政所的副所長。
當然,這也跟秦愛民不無關係,如果不是他向楊大慶推薦孟有糧,這財政所副所長的位置哪能輪到孟有糧,而這樣一來,秦愛民跟孟有糧原本就不錯的關係自然就更進了一步。
第二天中午。
開了一上午會的秦愛民一下班便直接去了羅天林家,當他來到羅天林家,羅天林跟孟有糧還有周天習早已等候在了那裡,而桌上的酒菜也早已擺好。
四下掃了一眼,居然沒有看到羅天林老婆,秦愛民不由奇怪的問道:“羅哥,嫂子呢?”
羅天林一邊請秦愛民入座,一邊笑着道:“準備好飯菜我就讓她出去了。”
一聽這話,秦愛民沒有再說什麼,羅天林老婆雖然爲人十分不錯,熱情,好客,沒什麼壞心眼,但畢竟沒讀過什麼書,那張嘴是大石鄉出了名的大喇叭,鄉里有個屁大的事情她都能跟七大姑八大姨的念上無數遍,羅天林顯然是顧忌這一點,所以乾脆將自己老婆提前支開了。
秦愛民一落座,一旁的周天習便立馬開口問道:“秦鄉長,那什麼B超真的可以檢查出胎兒是男是‘女’?”
羅天林顯然事先就將事情告之了周天習,而周天習顯然對於檢查胎兒‘性’別這樣的稀奇事有些不敢相信,所以秦愛民一落座便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
“周主任,秦鄉長可是大學生。”
一旁的孟有糧對於周天習懷疑秦愛民顯得極不痛快,還沒等秦愛民說話便接口說了這麼一句。
周天習一聽這話,連忙接口道:“不,我沒有不相信秦鄉長,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那B超真有這麼神。”
“老周,這一點你僅管放心,我敢肯定B超可以檢查胎兒的‘性’別。”
秦愛民的這句話直接打消了周天習的最後一絲顧忌,原本就顯得有些‘激’動的神情立馬變得澎湃了起來,對於周天習來說,能夠解決鄉里的計生問題也就等於能讓他從鄉計生辦主任的位置上解脫出來,而這一直是他幾年來的夢想,爲了這計生辦主任,這些年他實在是受夠了,現在的他恨不得立馬扔下計生辦主任的擔子。
一看周天習的神情,秦愛民不由看了看一旁的羅天林,他並不清楚羅天林到底跟周天習說了多少。
“老周,別‘激’動,這件事情雖然有了眉目,但你也應該清楚,這事真做起來麻煩可也不小。”
‘激’動的周天習一聽羅天林這話,立馬‘胸’一拍,道:“秦鄉長,只要能檢查出腹裡的胎兒是男是‘女’,只要能讓鄉里的老百姓人人都能在兩胎之內生出兒子,其它的一切都不是難題,過幾天我就把各村的村長書記全叫來開個會,相信爲了兒子,那點檢查費用絕對不是問題。”
說完,周天習立馬拿着身前的酒杯,“秦鄉長,我代大石鄉的老老少少敬您一杯。”
對於周天習的‘激’動,說實話,秦愛民很是有些奇怪,按說以周天習的年齡、職務,他應當不是一個容易‘激’動的人才是。
看着周天習一口真的將足有一兩有餘的一杯酒一口乾了下去,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簡直嚇了秦愛民一跳。
“老周,別‘激’動,慢慢喝。”
面對羅天林的勸導,周天習苦着臉搖了搖頭,一邊給自己重新倒上酒,一邊道:“爲了鄉里這計劃生育,自從六年前我當上這狗日的計生辦主任開始我便沒有再過過一天順心日子。鄉里開會被鄉里批評,縣裡開始被縣裡批評,到了下面還得被老百姓指着背心罵,這裡裡外外從上到下我就討不到一點好話。”
說到這裡,周天習忽然又再一次舉起杯,“秦鄉長,我再敬您一杯。”
看着周天習又一口將一整杯酒幹了下去,秦愛民連忙勸道:“老周,慢點喝,這樣喝傷身。”
“沒事,今天可以說是我這幾年來最高興的一天。”
羅天林這時連忙在一旁開口道:“老周,可別喝醉了,秦鄉長可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你。”
聽了羅天林這番話,周天習終於將手裡的酒杯放了下來,目光也投向了秦愛民。
秦愛民看了看羅天林,“老周,這檢查費的事情你有什麼好辦法解決沒有?”
周天習一笑,“這有什麼困難,那什麼B超不是能看到肚子裡胎兒的樣子嗎,那就直接按查胎收費就成,至於那筆醫院外支出那就更好辦了,隨便加上一筆其它項目,或者把費用加在其它幾項費用上就成,像什麼車費,食宿費,安胎費,營養費。”
聽了周天習這番話,秦愛民想了想,隨後搖了搖頭,“查胎收費還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那保密怎麼辦?”
周天習嘿嘿一笑,“這事就更容易了,到時讓各村的村幹部負責,是‘女’的是讓他們想辦法說服孕‘婦’把胎兒打下來,每說服一個就給十塊錢獎金,總之不讓普通村民知道詳細情況就成。”
“怎麼說服?”羅天林連忙問道。
“秦鄉長,那B超能檢查出怪胎嗎?”周天習這時忽然向一旁的秦愛民問道。
秦愛民有些奇怪,“什麼叫怪胎?”
“就是那種生下來就多條胳膊少條‘腿’的那種。”
昨天跟聶小梅吃飯,秦愛民也曾問過B超到底能檢查些什麼,當時聶小梅就曾肯定的說過可以檢查出畸形胎兒,而B超正規的一項用途之一就是檢查胎位不正的孕‘婦’體內胎兒的詳細情況。
“B超原本的用途之一就是檢查畸形胎。”
周天習一笑,“那就簡單了,我們鄉每一兩年都會生出幾個古里古怪的怪胎,既然可以查出怪胎,那我們就用這個說服老百姓就成了。”
對於所謂的怪胎秦愛民其實也並不陌生,畢竟像在開河這樣的貧困農村,百十年來同村、鄰村男‘女’結婚的現象非常普遍,近親、表親結婚的現象雖然這些年少了,但十來年前也不少見,這樣一來造成的後果自然就少不了會偶爾出現遺傳上的變異。
而這時一旁的羅天林忽然一拍手,道:“報紙上不是一直在說要什麼優生優育嗎,乾脆,我們鄉也把這優生優育搞起來,這樣一來我們不但不需要偷偷‘摸’‘摸’,反而可以光明正大的大力宣傳,這也可以爲老百姓樹立一個正確的婚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