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豪華馬車陸續開進金魚衚衕,衣着華貴的貴婦、亮瞎人眼的女兵,無一不讓衚衕裡的居民大開眼界,敢情這江南藥鋪背景還挺深,這規格,得是親王級了吧。
秦曉月是老闆娘,藥鋪開張她來看熱鬧,這無可厚非,可是,怎麼慶王妃也來了哩。
何素雪表示,師傅大人行事真是飄忽得緊,冷不丁就給你來個意外驚喜。
作爲女弟子,陪師孃一起接待女客,那是必須的,何素雪上前行禮,把慶王妃和馮氏一行迎進鋪子,先領着裡外參觀了一圈,最後上三樓會客室用茶。
趙雅和馮圓圓也來了,趙雅手裡還牽着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女孩兒,均是穿着大紅色的衣裙,跟秦曉月那身戎裝一樣耀眼。
瞧着兩個小人兒時常星星眼看秦曉月,何素雪暗樂,原來又是少將軍的鐵桿粉。
秦曉月還沒顯懷,最近懷相也好一點了,紅光滿面的與慶王妃親密交談,卻原來小時候沒少在一起淘氣,將門虎女的童年也是陽光燦爛,各種笑話。
秦曉月最近吃得下睡得着,整個人散發着母性的光輝,看着比婚前更美麗動人,而慶王妃性格也很開朗活潑,說起童年的糗事,銀鈴般的笑聲還像少女一樣開懷。
何素雪矜持地笑着,目光落在馮氏和馮圓圓之間,這對姑侄好像很不受慶王妃待見,就連趙雅,也是親近姑母多過孃親,她直覺這堆女人裡邊也沒少故事。
有腦子的都會想呀,一個敗家的寡婦,帶着孤女回到孃家,又是那等複雜的小官門戶。寄人籬下,日子能好過了纔怪。
這麼一想,又替趙雅難過,年紀小小就遭遇傾家之禍,去到外祖家又看盡了白眼,這孩子沒長歪真是趙家祖宗保佑。
在座的沒有外人,慶王妃招招手,把何素雪叫到跟前,和顏悅色對她說道:“再有半個月,榮哥兒就要到了。”
何素雪笑了笑。“真的嗎?那可要恭喜王妃,賀喜馮夫人了,趙將軍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這笑容太淡然,慶王妃疑惑之下,第一個就是懷疑馮氏是不是又瞞着自己做了什麼蠢事。於是冰冷的目光掃過那對姑侄,暗罵蠢貨。
馮氏不知曉自己躺着也中槍。倒是面上露出驕傲的神情。“我家榮兒打小就想當將軍,這下可算是滿足了他的心願,又繼承了侯爺的遺志。”
十九歲的四品將軍,大明史上真不多見,馮氏有驕傲的資格,但何素雪心裡直替趙本真悲哀。他是被逼出來的好不,他本來是個書生,要考個狀元給他爹看的好不。
何素雪心裡氣不過,嘴裡就說出來了。“趙將軍文采也很好,如果當年有條件好好讀書,未必不能蟾宮折桂。”
慶王妃一陣興奮,瞧瞧,這侄媳婦上過戰場,膽子就是大,面對未來婆婆一點都不怵。
就該這樣!壓住馮氏,好不容易立起來的趙家,不能再讓蠢貨給敗光!
馮氏被堵得心裡難受,當年小兒子離家出走,一方面是思念父兄過甚,另一方面,也有她的因素在裡邊,不是她一天到晚跟小兒子唸叨叫他娶馮圓圓,他就不會煩到要跑,這事她知兒子知馮家知,再沒有別人知道。
這次趙家沉冤得雪,馮氏從江南迴京之前,再三被父母兄弟姐妹耳提面命,一定要促成趙馮兩家聯姻,所以說,馮氏現在一心想着怎麼完成任務,對橫插一槓的何素雪,各種不順眼。
慶王妃瞧着大嫂那難看的神色,心中大快,又擔心她說些不着三六的蠢話,立刻起身,隨意指個理由,這便要回王府了。
慶王妃一直拉着何素雪的手,親熱地說着悄悄話,直到走出藥鋪準備上車才放開她。
這份榮寵,讓秦曉月明白了慶王妃對何素雪的喜愛之情,也代表了慶王妃對那樁婚事的態度,這是要安阿貴師徒的心呢。
方再年領着三個學徒,捧着一摞摞大禮盒走出來站在秦曉月身後,讓她過了一把老闆娘的癮,一揮手,很大方地告訴慶王妃:“咱家別的沒有,藥妝管夠,用完了只管來搬!”
聽聽,多牛氣,多土豪,何素雪暗道師傅大人還得再努力掙錢才行。
慶王妃自然知道藥妝作坊有侄子和未來侄媳婦的份子,也不知客氣倆字怎麼寫的,笑眯了眼說好,又說改天邀請秦曉月及何素雪過府玩耍,雙方盡歡而散。
開張的大喜日子,怎麼高興怎麼來,馮氏和馮圓圓的怨恨,咱們無視之。
名人效應就是強,慶王妃到賀江南藥鋪開張一事,很快就在這片街區傳開了,用不了多久,全城人都知道金魚衚衕開了一家了不得的藥鋪。
然後突然之間,方再年和關有樹忙得不可開交,來道賀的人太多了,收禮收到手軟,整整二十個學徒跟着方再年,跑都跑不贏。
常得貴忙着製藥廠的事,連藥鋪開張都沒時間來看,秦曉月在三樓會客室坐鎮,立在窗戶邊看着一樓的熱鬧,心裡那叫一個高興,“小何快來看,好像有頭有臉的都派人來了呢。”
何素雪扶着師孃的胳膊往外探身子,她不認識什麼有頭有臉的人家,不過她認識京城惠民藥局的範大使,還有小海龜顧明悅。
“師傅的面子真大,範大使和小海龜顧御醫也來了。”何素雪說道。
秦曉月卻是皺了眉頭,“範大使口碑不錯,那個顧御醫嘛,跟寧院判走得太近,你也曉得的,當年咱們家得罪過寧太醫,聽說到了今天仍不肯釋懷。”
何素雪無所謂地聳聳肩,“師傅大人現在也是六品,咱們也不求姓寧的什麼事,看着就是。”
武蘭妹說:“那個顧明悅,在坊間名聲很大,好多大臣家眷都喜歡找他看病。嘖,瞧那小臉白的,真不知哪招人疼了。”
一屋子女人吃吃地笑起來,秦曉月白了武蘭妹一眼,“你說話注意點啊,這屋裡就本將軍一人成了婚,其餘的全是黃花大閨女哩。”
武蘭妹攤開兩手,“屬下也沒說啥呀,他是白得難看嘛。”
跟隨少將軍征戰多年,武蘭妹仍下意識以下屬自居,衆人也沒覺得這有什麼錯。
秦笑拐了拐昔日戰友,“你覺得他白得難看,可京裡的千金小姐們,卻認爲他白得好看呢。”
張葵花好奇地問:“小何干嘛叫他小海龜,裡面有什麼說道麼?”
“他是海外留學歸來的嘛,簡稱海歸嘛,那我就覺得小海龜比較貼切嘛。”何素雪很無辜地說道。
“小海龜,還真是貼切。”
女兵們笑鬧成一團,秦曉月欣慰地看着昔日的同袍姐妹,眼中閃過思索,該是讓她們找個好歸宿的時候了。
砰砰砰!一名學徒匆匆敲門進來報告何素雪:“郭大夫從難民營帶回來一名傷者,搭建屋子從屋頂掉下來,左肩胛骨碎裂,懷疑顱骨骨折有內出血,關大夫讓您馬上準備參與手術。”
何素雪拉了方靈便往外飛奔,不忘了叮囑秦笑:“勞煩秦笑姐姐護送師孃回府,小心別讓人衝撞了。”
秦曉月馬上告訴秦笑:“我不回去!相公不在,我得幫他守好鋪子,誰也別想欺負了去!”
好嘛,纔是來個急診,大夥就各種陰謀論了,誰叫剛纔來了個不對付的小海龜呢。
嗯,小海龜這個詞,從何素雪的嘴裡傳出,已經成爲顧御醫的代名詞了。
何素雪倒沒覺得裡面會有什麼貓膩,開醫院就是要治病救人的,郭易在難民營那邊巡診,會把急診送到自家鋪子來,也是人之常情。
一樓已經是紛亂得像菜市場,送傷者的哭哭啼啼,送禮的興奮議論,何素雪望着水泄不通的通道扶額,國人這愛看熱鬧的毛病,真是幾千幾萬年不變啊。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高調一把,跳到藥櫃上跑進外科診室時,人羣亂哄哄地往外退,卻是四個學徒推着治療車,後面跟着關有樹毛永盛,從診室出來了。
這是要去手術室的節奏,何素雪便扯了扯方靈,兩人迅速朝後院跑,先把手術室準備起來再說。
跑到三號樓,何素雪停下,對緊跟自己的紫菀紫珠說道:“紫菀去後面庫房通知青哥兒,按照顱腦外傷手術常規準備藥物,紫珠守在這個樓道,告訴二師兄,准許範大使和顧御醫觀摩手術,其餘外人一律不準上。”
上到手術室,何素雪一邊進女更衣室換隔離衣,一邊和方靈商量:“等下叫永盛哥管器械,你做巡迴,注意外面的動靜,可以帶兩個靈活一點的學徒,其餘的全部坐到看臺上觀摩學習。”
考慮到種種情況,四間手術室都修了三層的看臺,也就是三排從高到矮的木長凳,可同時容納三十個人近距離觀摩手術。
紫珠把任務執行得很好,走進手術室的,除了江南藥鋪的人,就是範大使和小海龜,方靈朝何素雪翹了翹大拇指,猜得真準,這兩隻果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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