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劈柴,如今江南藥鋪還在燒鄧小虎等人劈好的柴火,當初那幾個少年不想吃白食,整天自己找事做,實在幫不上其他忙,就一天到晚劈柴。
說起來,鄧小虎等人也走了一個多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屋檐下的柴堆越來越少,已經見底了,何素雪偶爾想起來仍止不住牽掛和擔心。
這一晚吃了好幾顆糖,何素雪仔細刷了牙才睡,還好沒再做惡夢,一覺睡到大天亮,聽到樓下有軍士咋咋呼呼地晨練,她趕緊一骨碌爬起來。
樓下的常得貴倚着炕頭半躺在被窩裡看書,滿頭青絲鋪灑在身上被上枕頭上,也鋪灑着慵懶悠閒的意味。
聽到頭頂那慌慌張張的腳步聲,常得貴不禁抿嘴樂。小丫頭還挺自覺的,只要早起必定要練拳,敏兒,你是花了多少心血,才教出這麼好的孩子呀。
常得貴的思緒,飛回那個魂牽夢繞的明媚花園,明眸皓齒的小美人兒粉嫩嫩的坐在鞦韆上,在他的推送下蕩上高空,歡快的笑聲如銀鈴般清脆,“貴哥哥,再高點,再高點……”
“師傅,您起了嗎?”
“咳,起了,有事?”
“我可以進來嗎?”
常得貴如何能對跟敏兒一樣甜美的聲音說不,把被子往胸口上拉了拉,“進來吧。”
常得貴早已起牀洗漱過,房門都是虛掩的,何素雪試着推了推,門就開了。她閃身進去,看到常得貴還在被窩裡,愣了下,然後也不以爲意,走到炕頭笑呵呵地請求:“師傅,你教我學內功好不好。”
常得貴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眉頭一下挑起來了,“好好的,怎麼突然想到學這個?”
何素雪垂眼對手指,“那個,兵荒馬亂的,好像有點武功防身比較好,是吧。而且,內功很神奇呀,秦世子那樣重的傷,要是普通人早就沒命了,他倒好,硬是用內力逼得毒素無法快速擴散,爲自己贏得了時間,好厲害有沒有!我也要那樣厲害的內功!”
何素雪越說越興奮,眉飛色舞指手畫腳的,嬌嫩的嗓音直擊到常得貴心裡,讓他無法升起拒絕的念頭。
“好。”他說道。
“呃,您說什麼?”
“我說好。”
“哎呀,師傅我好愛好愛你呀,哈哈。快起來,現在就教。”
常得貴卻沉了臉,“怎麼說話的,女孩子家家,有些話不能隨便亂說的知不知道。”
“對不起,我錯了。”何素雪吐了吐舌頭,忘記了呀,古人都含蓄矜持,不能隨便說愛這個字。
常得貴側身拉開炕櫃找書,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這些日子的辛苦沒有白費呀,雪姐兒總算知道咱的好了。
從抽屜最底層翻出一本絹帛古書,常得貴好不容易纔繃緊了麪皮,保持着師傅的尊嚴把書遞給徒弟,“先看看,看不懂再問爲師。”
何素雪一看那書的材質,心花就開了,好高檔,竟是絹帛寫的秘籍。雙手接過來一看,黑線了,上面三個字認識她,她不認識人家。
“師傅,這是什麼字。”
“噢,這是篆體,拿來吧,師傅讀給你聽。”
“等等,我拿文具來,師傅念我抄。”
“你往哪跑呀,爲師房裡能沒有文房四寶?”
師徒倆一通忙活,最後隔着炕桌相對而坐,做師傅的一字一句把武功秘籍念出來,做徒弟的奮筆疾書做記錄,一千多字的內功心法,就這麼出來了。
前面說過,何素雪自打穿越來,腦子格外的清楚靈活,讀書那就是過目不忘,所以她抄完這本《洗練錄》,再從頭到尾默讀一遍,基本上就在她腦子裡生了根,稿子可以棄之不用了。
常得貴重讀心法,略有所悟,意猶未盡慢慢合上秘籍,就看見徒弟抓起稿紙要撕,頓時腦血管都要暴了,高聲喝道:“你幹嘛!”
何素雪嚇得一抖,用大拇指蹭蹭額頭,“我不幹嘛呀,這不是秘籍嘛,背下來之後當然是趕緊毀屍滅跡,省得被人偷去了呀。”
常得貴撫額,“也沒那麼嚴重,自己保管好就行了,再說,你真的全部背下來了?”
不是做師傅的不相信徒弟,實在誇張了點吧,才抄一遍,就全部背熟了?
何素雪比較喜歡用事實說話,她把抄好的稿紙翻過來拍在桌上,叉着小腰說道:“哼,師傅您聽好了,我現在就背一遍,如果背錯一個字,我就把這張稿紙給吃了。”
“行,如果你真的背下了,過年的時候師傅獎勵你一樣禮物。”常得貴放下絹帛,坐直了身體,凝神注視着小徒弟,聽着熟悉的字眼一串串從小嘴裡吐出來,心中驚訝得無以復加。
果然是敏兒的孩子呀,母女倆的聰明勁一模一樣的。常得貴暗暗感嘆着,再一次遺憾這孩子怎麼就不是自己的骨肉,何其正丟了珍珠拿魚眼當寶,早晚有他後悔的時候。
常得貴低聲細細講解了修煉內功的要點,花嬸子就在外面叫開飯了,何素雪一拍腦袋,想起來自己還沒洗漱。
趙本真走後,送水的任務就交到王小九的手上,可何素雪不讓王小九早上送水,自己跑一跑還能鍛鍊身體呢。
何素雪裝了洗漱用具的小盆就放在客廳裡的,端起來就往女兵的院子跑,她現在洗漱上廁所都在那邊解決,如果不是常得貴不肯鬆口,她都想搬到那邊去住了。
吃完早飯,方再年領了賬本和錢箱,毛永盛捧了糖罐子,向常得貴詢問燕窩秋梨糖的銷售價格,常得貴轉向小徒弟,“小何你說,這糖該賣多少錢。”
何素雪早就心中有數了,“這批藥糖因爲加了燕窩,成本就比較昂貴了,不過也由於是第一批試驗品,價格也不宜定得太高吧?五個銅板一顆怎麼樣?會有人買的吧?”
常得貴若有所思,問小徒弟是不是另有打算。
什麼都瞞不過精明的師傅呀,何素雪真心佩服了,燕窩珍貴難得,而這糖,她原本是想面向廣大民衆的,所以,她準備搞成兩個檔次,另做一種不加燕窩的秋梨糖,賣一個銅板三顆。
常得貴聽完小徒弟的計劃,露出滿意的神色,兩種糖利潤都不算太高,基本符合他的預期,並不違背江南藥鋪一貫的利民主張,可見小徒弟雖然財迷,卻不是唯利是圖的奸商。
“再年,就按小何說的辦,燕窩秋梨糖賣五個銅板一顆,稍後秋梨糖出來,一個銅板三顆。”
大掌櫃一錘定音,夥計們便樂呵呵地去開鋪子了。何素雪向師傅報告,這兩天她要製藥糖,除了女兵院子,其他男病人的查房她就不參加了。
常得貴沒有不準的,不過仍叮囑她不可貪玩耽誤了學業,不能佔用下午的學習時間,他隨時都可能抽考的。
“師傅真是的,人家哪裡貪玩了,製作藥糖也是工作嘛。”查完女兵病房,去倉庫領藥材的時候,何素雪不滿地責怪師傅,當着師兄和夥計們的面那樣說,太丟面子了。
“你敢說,起初要做這個糖,不是爲了給自己解饞?”常得貴沒好氣地給了小徒弟一個爆慄,“我早就聽說了,你嫌棄人家雜貨鋪賣的糖丸不好吃,嚷嚷着要自己做。”
何素雪沒話說了,都怪自己瞎顯擺唄,老說低調低調,怎麼就管不住這張嘴。
“對不起,師傅,徒兒今後一定小心謹慎,再不亂說話了。”
“嗯,知道錯在哪就好,往後再有什麼想法,先跟爲師商量,可好?”
“遵命,師傅大人。”
何素雪徵用了左廂房的大竈,熬藥汁的時候,毛永青帶着銀子,把邱老闆的鴨梨全買回來了,順便還從雜貨鋪買了五十斤紅糖。
何素雪想着秋梨糖不加燕窩,可以加點冰糖調味,藥鋪雖有冰糖但不多,又叫送貨上門的徐小哥再跑一趟,又送了十斤冰糖。
徐小哥送冰糖的時候,張老闆也跟來了,一張黑瘦的老臉皺成了菊花,不時探頭探腦望一眼熬藥汁的大鍋。
何素雪心說這是探聽情報來了,昨晚聞到甜味,今早江南藥鋪賣起了藥糖,張老闆鼻子真夠靈的,這是怕生意被搶了吧。
她想了想,從罩衣兜裡掏出小紙包,解開,抓了兩顆糖遞給張老闆,“張老闆,嚐嚐咱們藥鋪新出的藥糖,裡面加了好些珍貴藥材,能止渴生津,清咽利喉,可好吃了,我師傅說要賣五個銅板一顆呢。”
張老闆捧着糖塊,手都發抖了,“我的個娘誒,這一顆糖,值五個銅板?”
他不敢吃了,要把糖還給小何大夫,“還是你們留着賣吧,這麼貴,嘖嘖嘖,咱苦命人可消受不起。”
“哎呀,張老闆,這是試驗品,就是要讓人嘗的,你看到我這一包,好幾十顆呢,都是我師傅給我吃的。哎?徐小哥,冰糖放好了?辛苦了,你也來嘗一個,是我親手做的哦,給點寶貴意見唄。”
徐小哥長得很壯實,跟毛永青同歲,卻比毛永青高了半個頭。這是個靦腆的少年,他家張老闆不敢吃的東西,他心中雖然無比渴望,卻也不敢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