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頭起初接到小戴軍師的命令,有點不以爲意,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娃,能幹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完全有了不同想法。
王石頭怒火直冒的眼眸,看見林梅子走進城東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有個穿斗篷的男人迎着她,笑着說了兩句,便牽了林梅子的手。
王石頭跟何素雪學過脣語,看懂了那個男人的話,他說:“小梅,好幾天不見了,有沒有想爺。”
因爲林梅子背對着外面,王石頭看不見她說話,但是想來應該沒什麼好話。
“無恥!奸.夫.淫.婦!”王石頭捏着拳頭,恨不得衝進客棧把那對狗男女胖揍一頓。
“石頭哥,那個真的是我堂姐麼,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人。”
林菊子帶着哭腔的聲音讓王石頭清醒過來,他看向對面,小女娃含着眼淚泡,想哭不敢哭的樣子讓他心底某個地方軟了下去,聲音不由自主放柔和了,“別哭,還不知道事實是怎樣哩,如果是真的,這種人也不值得你難過。”
林菊子水霧濛濛的眼睛陡然亮起了希望,是呀,萬一堂姐跟那男人不是那種關係哩,“石頭哥,有沒有辦法證明……”
“有!你跟我來。”王石頭自信地點頭,這個甘州城裡,除了有數的幾個官邸他不敢進,其餘地方就沒有能擋住他的門。
今天何素雪一個人在門診值班,師傅大人和兩位師兄在後院忙着製藥。最後一批傷藥明天就要交貨了,同時也意味着戰爭馬上就要來臨。
病人不多,一上午也就看了五個,春天嘛。都是咳嗽氣悶偏頭疼什麼的,沒啥需要花費大精神的疑難雜症。
閒着無事打瞌睡,忽聽外面一陣嘈雜喧譁,何素雪精神一振,豎了耳朵聆聽,果見腳步聲往藥鋪這裡來,心說來了急症麼?老多人護送的樣子。
“常大夫!小關大夫!小何大夫!救命啊!!!”
何素雪一聽這大嗓門,從椅子上蹦起來,尼瑪,這是那隻傻老虎呀。哪個熟人不妥了?
她衝出診室。在過道口差點撞上方再年。對方急中生智扭腰貼牆,像只壁虎一樣全身緊緊貼在牆面上,同時大喊:“外傷急診!女娃頭部被馬車撞傷!”
外傷急診一般放在第一治療室。相當於急救室的存在,何素雪一看過道全被五尺高的漢子們擠滿了,不由喝道:“無關人等全部退出來!別佔道妨礙搶救!”
馬上有個清亮的男子聲音接過了話茬子,“都退都退,讓小何大夫進來。”
哎喲喂,小戴軍師也來了,難道患者真是小虎幫的高層中某個熟人?不對呀,方再年明明喊的是女娃,小虎幫的小夥伴中沒有女性。
好不容易等到漢子們讓出通道,何素雪跳進治療室。一邊迴應小夥伴們的問候,一邊查看患者。
哈,不熟。
嗯?見過,好像是那個白癡林梅子的堂妹什麼的。
這個林堂妹爬得很快嘛,小夥伴們這麼重視,幫主副幫主還有小戴軍師,全都來了。
誒?張有福和王石頭不在,少了這兩個,有種不圓滿的趕腳。
閒話少說,先看傷,這個林菊子右顳部被撞了一個大包,右前額也有一個寸長的口子,一張瘦得巴掌大的小臉蛋糊了一臉血。
原來毛永盛拿了塊消毒紗布按着傷口的,現在鬆開讓何素雪查看,又滲出好多血來,簡直像溫泉一樣咕嘟咕嘟往外冒呀。
沒說的,先止血清創縫合起來吧,姑娘家家的早縫早好,時間拖久了將來長得不整齊。
小姑娘昏迷着,眉頭皺得很緊,得把人弄醒喝麻藥呀,不然一會一下針,把人疼醒了,多遭罪。
毛永盛繼續拿紗布按傷口,林志通準備手術器械,何素雪則從針盒時取來一枚銀針,朝小姑娘的人中穴紮下去。
林菊子嚶嚀着睜開顫抖的眼睫,無神的雙眼在看到何素雪時,就像離開大海快要渴死的魚猛然間碰到了水,兩隻小爪子抓住她的手臂,說出了五個字:“梅子,石頭哥……”
何素雪一看人又熄火了,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本大夫想的那樣吧,老天爺,你玩我哩。
不知是老天爺聽到了吐槽聲,還是爲了證明何素雪的猜測,委頓的林菊子突然張開小嘴巴,哇的一聲,一腔污物直噴屋頂。
關鍵的一秒閃開的何素雪臉色微微發白,好險好險,差點被噴中,不管有沒有毒,被胃內容物沾上絕對不是快樂的享受。
“永盛哥,把她的頭偏向一側,枕頭撤掉,別讓污物堵了喉嚨。”
“阿通,別管那些嘔吐物,快點把治療盤給我端過來,你婆婆媽媽的在幹嘛?速度!”
林志通慌忙扔下抹布去端治療盤,因爲手發抖治療盤端得不穩,差點打翻了,又被何素雪一頓破口大罵。
“你沒吃飯嗎?手軟腳軟是軟腳蝦嗎?弄髒了器械妨礙了搶救你負得起責任嗎?不行就滾邊去!讓能行的人來!”
林志通眼睛裡含了一泡眼淚,很憋屈有沒有,小何大夫頭一回發脾氣,針對的目標居然是自己。
毛永盛心疼自己的徒弟,可也氣他不爭氣,你說都經過那麼多次搶救了,咋的還不利索哩,不就嘔吐麼,有啥好怕的。嘶,貌似自己也是頭一回遇上嘔得如此壯觀的病人,是因爲啥哩。
何素雪十指翻飛,以最快的速度給林菊子前額的傷口縫合上,然後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吩咐林志通:“速度去右院告訴師傅和師兄們,咱們有麻煩了,再把方靈給我叫來。”
剛剛罵得狗血淋頭,現在又使喚上了?別說是當事人林志通了,就是小虎幫的幾個小夥伴都表示接受不能。
只有毛永盛心知何素雪是對事不對人,她救人心切,見不得一切妨礙她工作的人和事,說完了就忘了。
鄧小虎湊過來問:“小何,菊子咋樣,咋麻藥沒喝也沒見她疼醒哩。”
何素雪先囑咐毛永盛等方靈過來後一起整理病人,再把鄧小虎等人請到治療室外面去說話,“林菊子是吧?她現在深度昏迷了,可能是腦子裡頭有血管破裂出血,情況很危急,可我沒有把握救活她。”
鄧小虎面露急色,“小何你想想辦法,一定要救醒她,我想知道她和石頭髮生了什麼事。”
“石頭?石頭怎麼了!”何素雪後知後覺,憶起剛纔林菊子說的五個字,“她剛纔說了梅子、石頭哥,那兩個人現在在哪?”
鄧小虎跺着腳說道:“他們失蹤了!早上梅子帶着菊子去布莊,後來有幫裡的兄弟發現菊子昏倒在大街上,人家說是被一輛青布馬車撞倒的,卻沒看見梅子和石頭。可事發之前,石頭明明告訴有福他也要去布莊挑布。三個人去,一個人倒了,另外兩個不知道去哪了,你說急不急人嘛。”
鄧小禮安慰他家大哥:“不要急,讓小何慢慢想辦法。”
小戴軍師扶了扶鏡框,“小何,人蔘首烏還是雪蓮,需要什麼你儘管說話,哥幾個一定給你弄來,只求你把林菊子救醒,好問她幾句話。”
何素雪遺憾地搖搖頭,“那些東西救不了林菊子,我可以試着開顱,但還是那句話,沒有把握救活她。”
繼方靈之後,常得貴帶着兩個大徒弟匆匆趕到,何素雪一長串的專業術語把小夥伴們都驚呆了,常得貴作爲江南藥鋪的老大,也給出同樣的結論:“可以一試,但不能保證結果。”
好吧,惠民藥局的大使都這樣說了,鄧小虎還有什麼路可走,除了不斷拜託大夫們多費點神,就是祈禱林菊子福大命大,千萬不要死在手術檯上。
方靈快速把林菊子打理乾淨,連頭髮都給剃光了,人就擡到手術室去了。
在護士們進行術前準備的當口,何素雪商量小夥伴,讓他們先盡一切可能尋找王石頭和林梅子的下落,總不能都蹲在這裡等待看不到的希望。
“那,小禮、安樂守在這裡,俺去找人。”鄧小虎真心喜歡林梅子,一想到她可能落在壞人手裡受盡各種折磨,他就像火燒屁股,一刻都呆不住,帶着一夥人就跑了。
何素雪告訴鄧小禮:“小戴軍師留下來做個見證就可以了,你另外找幾個妥當的兄弟,悄悄兒沿着布莊一帶查找。燕過留聲,人過留痕,沒可能一點印子都沒有的,你且尋那些賣零嘴的、賣花的、收馬桶的,還有那走街的貨郎多多打聽。”
鄧小禮的思路被開拓了,馬上帶了幾個心腹出去辦事,戴安樂則蹲在江南藥鋪默默等待、祈禱。
何素雪洗了手穿了手術衣,師傅大人和兩位師兄已經就位,方靈和毛永盛目光炯炯隨時準備執行命令。
常得貴從器械臺上拿起一把銀光閃閃的手搖小鋼鑽,“徒兒,用這個東西鑽人腦袋,好像不靠譜啊。”
關有樹也覺得牙酸,吸着氣道:“我有點不敢下手,萬一鑽破了腦漿可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