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墨尋了一塊薄門板過來,青竹招呼着那丫環,要將還在昏迷的女子擡上門板。丫環看門板不太乾淨,有些不樂意,摸出手絹來擦了擦,覺得無濟於事,乾脆脫了外面的罩衣鋪在門板上,這才和青竹一起,將昏迷的女子擡了上去。
等將人擡到門板上之後,裴子墨也幫着擡人了,裴子墨力氣大,一個人擡着前面,青竹和丫環擡後面,幾人一起繞去了離祠堂不遠的一個小院子。
這院子雖然也很破敗,但是卻沒有前院那麼多的血痕,也沒有什麼刀斧的痕跡。
他們一直把人擡到了這院子裡的小花廳裡頭,將人連同門板一起,放在地上,裴子墨又去尋了一堆破木板過來,也不用刀什麼,直接拿手就那樣扳開了,堆了一小堆,扯了屋裡的爛布簾子引火,然後將扳好的木板加上去,引燃了之後,將門板拖着,挪動過去放在火堆旁邊。
做好這些,裴子墨又找了一張勉強還可以坐的凳子,用衣袖擦了,遞給青竹。
等青竹坐下來之後,裴子墨纔看着青竹問道:“她怎麼樣了?”
青竹自然知道裴子墨問的是誰,心中隱隱有些不是滋味,不管怎麼避嫌,這裴子墨還是關心那女子的。
想來也是,那女子這種時候跑來祭奠裴家的人,多半是和裴家有舊,那麼和裴子墨也肯定是舊識,裴子墨不可能當真不管的。
更何況,聽人說,幾年下來,每逢初一十五,都會有哭聲,想來是這女子初一十五都會來此祭奠,就算不說舊日情分,這也是一份不小的恩情,裴子墨又不是真的是鐵石心腸的人,又怎麼會完全無動於衷呢。
青竹正胡思亂想着,沒顧上回復裴子墨的話,裴子墨眉頭微微一皺,眼底隱隱閃過擔憂,蹲在青竹面前,看着她,輕聲問道:“怎麼,有危險嗎?”
“哦,沒事。”青竹這纔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回答裴子墨的話,連忙搖頭,說道:“我已經給她扎過針了,一會兒應該就會醒來的,你不用擔心。”
不知道青竹是有意還是無意,‘不用擔心’這幾個字說出來,明顯比其他話要重一些。
裴子墨自然是聽了出來的,他將手覆在青竹的膝蓋上,看着青竹的臉,柔聲問道:“冷不冷?”
青竹不知道裴子墨爲什麼會忽然這麼問,便搖搖頭,說道:“剛剛有點冷,這會兒好多了,已經不冷了。”
“不冷了的話,咱們再去祠堂一趟吧,來都來了,總不能不祭奠。”
因爲裴子墨是蹲在青竹面前的,所以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微微有些仰起,剛好讓青竹看到他臉上的邀請和期待。
“好。”青竹點點頭,心中微暖,因爲知道裴子墨說這話,實際上隱隱含着表露自己心跡的意思。
得了青竹的好字,裴子墨站了起來,將手伸向青竹,做出一副要拉她起來的樣子。
青竹擡頭,看着裴子墨微微一笑,將手交到他的掌心,藉着他的手,微微一使力,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等青竹站到自己身邊之後,裴子墨牽着她的手轉身,準備往外走去。
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圍着自家小姐的丫環見到了,有些慌張的開口問道:“哎,你們要去什麼地方?”
裴子墨眼角一掃丫環,見她噤若寒蟬了,這才淡淡的說道:“去該去的地方。”
“可是……”丫環臉上寫滿了糾結和害怕,可憐巴巴的看着兩人,欲言又止。
“你不是說我們是鬼嘛,有我們在,不是應該更害怕?”裴子墨說着,拉了青竹就往外走去。
在他們身後,那丫環的臉上精彩極了。
隔了好半晌,等兩人完全消失在門外了,丫環這才喃喃說道:“哪裡有鬼會生火的,不對,哪裡有鬼會生陽火的,鬼火可都是陰慘慘的……”
說着,丫環又自己把自己給嚇住了,趕緊低頭,只看着自家的小姐,嘴裡唸唸有詞。
青竹和裴子墨自然不知道他們走了之後,那丫環的反應,等他們重新回到祠堂之後,青竹幫着裴子墨一起動手,清理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出來,
裴子墨跪在地上,將紙錢點燃,燒了幾張之後,遞了一疊給青竹,示意她幫着自己一起燒。
青竹接了紙錢,走到裴子墨身邊默默跪下,開始燒起錢紙來。
這一次,裴子墨並沒有阻止青竹跪在自己身邊,他又拿了香燭出來點燃,點燃之後也不用刻意尋插香燭的東西,手上一用力,直接將香燭往祠堂裡頭一張已經燒燬了一半的香案上頭插去。
那香案是硬木打造的,雖然燒燬了一半,可實際上並沒有腐朽,卻讓裴子墨想插豆腐一樣的把香燭的竹把子給插了上去。
插好香燭之後,裴子墨這才重新跪了回去,一邊燒紙,一邊告慰起亡魂來。
“父親、母親、大哥,裴家的列祖列宗們,以及裴家上下所有枉死冤魂們,子墨回來看你們了。”
“何世道和歐陽擎兩個奸賊已經被關押到天牢裡面了,寧王答應了子墨,等二賊伏誅之時,讓我親自監斬。等那一日,子墨一定會帶着你們的靈位一起去的。”
“只可惜,這一次不能將所有害過你們的人奸賊一網打盡,不過請你們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任由逍遙法外的。”
“終有一日,我會將所有害過你們的人,都受到應有的懲罰。”
……
等告慰完亡靈,裴子墨又牽了青竹的手,開口說道:“父親、母親、大哥,在我身邊的這個女子,名叫夏青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倘若不是她,兒子也沒辦法活到現在,更沒辦法,親眼見證那些害你們的人,認罪伏誅……”
裴子墨的話讓青竹有些彆扭,她用力的抽了抽自己的手,想要從裴子墨的掌心抽離出來,哪裡知道裴子墨卻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甚至於,還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在裴子墨眼神的安撫之下,青竹也只好靜下心來,聽他接下來打算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