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黑影,一個是個三十多的中年男子,而另外一個看上去是個和阿墨差不多大的貴族公子,自內而外散發出逼人的氣勢,顯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便是青竹這個跟着自家爺爺見過許多軍政領導人的現代人,見到他的氣勢,也忍不住的暗暗驚心。
難道,這是傳說中的王八之氣?待會兒這人若是虎軀一震,阿墨會不會倒頭便拜呢?
當青竹意識到自己的走神的時候,阿墨已經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來人。
“阿墨……”青竹的聲音慌亂而突兀的在夜空響起,擾亂了這月光下的清靜。
阿墨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是,沒有回頭。
“阿墨,你忘記了,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嗎?你剛剛明明答應我的,你不能言而無信……”
這一次,青竹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阿姐,你不要這樣。”青衫抓住青竹的手,一邊扯住,一邊焦急的說道。
阿墨的心中何嘗不是天人交戰,青竹的話讓他的腳步停頓了下來,隔了半晌,阿墨沙啞着聲音開口:“你放心,我沒忘。”
“阿墨,那你不要往前走了,好不好?”青竹懇求的看着阿墨的背影,說道。
阿墨張了幾次口,一個好字在喉嚨裡不知道打了多少個轉,最後卻只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
青竹的心瞬間就涼透了,她知道,她是留不住他了。那就走吧,反正誰沒了誰不都是一樣的過嗎?
青竹緊緊咬着嘴脣,牽起青衫的手,繞過阿墨,又繞過那個鐵塔一般的中年男子和貴氣逼人的少年,將院門打開,進去之後,只招呼一聲小白。
等小白進了院子之後,青竹碰的一聲將大門關上。
這樣漸漸簡簡單單的動作,卻讓青竹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靠着門坐到地上,死死的咬住嘴脣,不讓自己發出一聲嗚咽,只是兩行清淚,卻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青衫蹲在青竹的旁邊,也不說話,只是不停的用小手替她摸眼淚。
而院門外,阿墨幾乎捏斷了自己的手指。
貴族公子走到阿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寧州雖然是我們的地盤,可朝廷的的密探從未放棄過在這裡的經營,你在這裡太危險了,而且還很可能會連累她和那個男孩,甚至是整個村子的人。”
“我明白。”阿墨點了點頭,低沉着聲音說道:“只是我答應了她許多事情,我想一一替她辦到,等了結了這些之後,我再去寧州府找你,可好?”
“不好。”貴族公子搖了搖頭:“錢嚮明能認出你來,自然也會有其他人認出來。我聽說姓董的不相信你身死的消息,又派了不少人出來,都是死士。”
“可是……”阿墨長長的嘆一口氣,不捨的看着住了兩三個月的小院,痛苦的閉上雙眼。
“這樣就對了,你答應了她什麼,我讓人替你辦了就是,而且你也不用擔心她的安全,我會讓錢嚮明照應她一些的。”貴族公子伸手在阿墨肩膀上用力壓了壓,開口說道。
“多謝殿下。”阿墨再睜開雙眼的時候,眼中已經恢復了平靜。
“咱們兄弟二人,有什麼好謝的。走吧,馬在村子外面,爲了不引起人注意,我們就這麼進來的。”貴族公子說着,作勢要往村口走出。
“請殿下稍等片刻。”阿墨微微一低頭,說道。
被稱爲殿下的貴族公子微微搖了搖頭,不過卻沒有阻止阿墨。
阿墨走到青竹加小院的門前,摸着門板緩緩蹲了下去,輕聲說道:“我很抱歉,答應你的事情無法親手做到了,不過你放心,會有人來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的。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個勇敢到固執、堅強到倔強的好姑娘。對不起,我忘記了你也是會難過的。這些日子打擾你們了,如果我能活着回來的話,再來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
說完,阿墨就呼的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大踏步的準備離開。
“阿墨!”原本青竹是不打算再發出任何聲響,也不打算再見他的,可是聽到阿墨一句‘如果能活着回來’頓時就忍不住了,猛的站起來,拉開院們將他叫住:“你要去什麼地方?”
“去我該去的地方。”阿墨的聲音變得像他剛剛醒來那段時間一樣清冷了,即使那話是對青竹說的。
“你等等,我去拿點東西。”說着,青竹轉身就往藥房跑去,乒乒乓乓的翻了好一陣子,也不知道打翻了多少瓶瓶罐罐,之後翻出兩個小瓷瓶來,寶貝一樣的抓在手裡往外跑去。
“給你,我自己做的止血藥,內服外敷都可以。外敷最好用香油調,沒香油用水也可以。”青竹將兩個小瓷瓶往阿墨手上一塞,囑咐完這藥的用法,不等阿墨做出丁點回應,就轉身回去,重新關上了門,而這一次,青竹似乎沒有先前那般難過了。
阿墨看着青竹轉身,看着青竹進了院子,又看着重新關上院子,心中驀的一空,彷彿是有一塊地方被人狠狠的挖走了,空空蕩蕩的。
跟着貴公子走了幾步,阿墨又看到先前自己放在路邊的野味,對貴公子說了一聲抱歉之後,拎着野味重新回到了青竹家院門口,敲了敲門,發現沒有人開門之後,默默的將東西放在地上,對着裡面說了一聲:“東西都在門口,一會兒記得拿進去。”
等阿墨他們走了好一會兒,青衫才偷偷的將院門打開,把兩大串野味拎了進去。
“青衫,你跑哪兒去了?還不快點拎水去洗澡。”
青衫剛剛把東西拿進來,青竹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嚇得青衫手一哆嗦,一邊向着屋子裡回道:“好,馬上就來。”一邊將野味放到院子裡的架子上。
反正又小白在,也不怕什麼賊啊,黃鼠狼啊什麼的來偷,至於小白會不會監守自盜,他就不知道了,反正問題不大。
各種洗完澡,青竹和青衫都回房睡下,至於是不是睡着了,那就只有天曉得。反正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兩個人都盯着個大大的黑眼圈。
早餐做了紅燒兔子,青竹裝了滿滿的一碗,放在青衫的食盒裡,讓他帶去給師父師母嚐嚐。另外還讓他拎走了一隻野雞和一隻野兔,拿去孝敬師父師母,反正家裡少了一張嘴,那麼多的野味,還不知道要吃到什麼時候呢。
吃過早飯送走青衫,青竹決定將野味都薰出來,反正之前他她也看過阿墨處理這些東西。
缺了張屠夫,難道我就得吃帶毛豬?
蹲在河邊僻靜的地方,將野雞脫毛清洗乾淨。青竹又拿着菜刀開始準備剝兔子皮。可惜她比劃了半天,也不知道應該從什麼地方下手。
小白蹲在一邊看了半天熱鬧,將青竹一直不下手,頓時就白眼一翻,鄙視起她來。
青竹不小心瞟到小白的眼神,瞬間就氣憤了起來,將菜刀往地上一扔,嘴裡說道:“鄙視我做什麼?有本事你來!”
青竹這話自然是氣話,小狼崽子是能咬死小動物不錯,可她不相信它還會開腸破肚甚至是剝皮。
誰知道小白聽懂了青竹的話,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向着掛兔子的樹一衝,前爪一揮,那兔子皮就那樣被破開了,看得青竹目瞪口呆了半天。連小白被彈到了河裡,都沒發現。
好在小白不愧是小白,自己撲騰了幾下居然沒沉下去,好像還掌握了訣竅,優哉遊哉的游回了岸邊。
“好小白,你比阿墨那個混蛋有用多了!”青竹毫不吝嗇的對着小白豎起了大拇指。
雖然提到阿墨兩個字的時候,心裡有些隱隱作痛,可青竹面上還是裝作毫不在乎,這裡沒人,她是裝給自己看的。
假戲之所以能真做,是因爲做戲的人當了真。
青竹相信只要自己一直這樣,就總有一天會將那個混蛋的影子從自己心裡趕走,讓他再也不能興風作浪。
小白可不管青竹在想什麼,反正它聽懂了青竹在誇它,頓時就像個得勝的將軍一般,驕傲的昂起了頭。
“好小白,來咱們繼續吧。”青竹說着,將兔子取下來,放在一塊乾淨的石板上,指着問小白:“你還能劃開麼?”
小白嘩嘩嘩的記下,就將兔子的四肢上頭的皮給劃出了口子,剩下的剝皮事宜就好辦多了。
等青竹好不容易剝出一張完整的兔皮,她心裡頭似乎真的就開心了許多,將兔子破開,內藏掏出來該丟的丟,能吃的放在一旁,準備稍後一起洗。
就這樣,青竹小白一人一狼配合着將兔皮鹿皮全都剝好了,肉也都洗了,這纔拿荷葉墊着,放在揹簍裡揹回去。
在院子裡架起兩個三角架子,洗好的野味抹上粗鹽掛在架子上,下面用新鮮的柏樹枝薰着。小白狼坐在旁邊看着火。青竹在廚房裡準備自己和小白的午飯。
柏樹枝一燃起明火,小白就衝着屋裡嗚嗚兩聲,讓青竹趕快過來處理。
就這樣,青竹做好了午飯,炒了個素菜,早上剩下的紅燒兔肉熱好,還有一隻燜得半熟的山雞。
半熟的山雞是小白的,它不愛生食,也不喜歡熟透的食物,就喜歡半生熟的肉。
一人一狼正在享用着自己的午餐的時候,院子門口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