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等你。等你將最俊美的雙雁用紅綢繫着,送到我面前;等你用鳳冠霞帔、八擡大轎來迎我。”
這話青竹一連說了兩次。
一次,是在情深意濃之時,在那只有兩個人的安靜藥室之中,看着裴子墨的雙眼說的。
另一次,是背對着初升的朝陽,站在上京城西北安遠門的城樓上,看着漸次遠去的獵獵旌旗說的。
青竹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雙眼卻微微泛紅。
青衫站在青竹的身邊,看着青竹泛紅的雙眼有些擔憂,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說道:“阿姐,你放心,裴子墨他很快就會得勝凱旋歸來的。”
“嗯,我放心。”青竹微笑着點頭,一地淚珠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砸得手背發疼。
楊樂兒伸出手來,將青竹的手握住,然後用力的捏了捏。青竹扭頭,給了楊樂兒一個安心的微笑。
這樣的小動作,落在有心人的眼裡,便是深深的妒忌。
“她不過是個鄉下丫頭,憑什麼大公主對我們不假辭色,對她卻那麼親密?”
憑什麼?憑她身上,又許多你們沒有的特質。
憑她是夏青竹。
青竹的情緒到底還是低落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自然不可能感覺得到那些落在身上的,或深或淺,帶着敵意的目光。
不過,就算是感受到了,她也不會怎樣。
她遵守世俗約定俗成的規則是沒錯,但是卻不會太過在意旁人的目光,尤其是陌生人的目光。
“我們走吧?”獵獵旌旗還沒有完全走出城牆上站着的人們的視線,但是帥字旗早已經消失不見了,青竹沒有心思再站在城牆上,於是看一眼青衫,低聲開口。
“好,趁這會兒大家都還在看熱鬧,咱們先走,也要容易一些。”青衫微笑着點頭,刻意的將青竹的意思曲解。
“嗯。”青竹微微頷首,沒有糾正青衫的話。
“我和你們一起。”楊樂兒也轉身,自然而然的開口。
“昨天不是說了,要在宮中住些時日,然後再來找我們玩嗎?怎麼才一天,就好像又有些呆不住了?”青竹壓下心中的情緒,擡頭輕笑,看着楊樂兒輕聲說道。
楊樂兒也笑,眉毛顯得彎彎的,看着青竹說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玩到太陽下山,怎麼夠本。反正,我只要在宮中落鎖之前回去就好了。”
青竹這一次,是真的笑了,看着楊樂兒一邊搖頭,一邊說道:“那我們一起走吧,不過,你也知道,我肯定會有事情要忙,可沒時間陪你玩。”
“沒關係,夏青衫陪我玩就好了。”楊樂兒笑眯眯的,指着青衫說道。
青衫一聽,猛的擡頭,張開嘴剛想大聲說話,隨即,就想起周圍還有許多人,不由得又把聲音壓低了不少,直接變成了小聲嘀咕:“誰要陪你玩?你以爲,大家都像你一樣,成天閒着沒事啊?”
“你今天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楊樂兒聽到青衫的話,半點不生氣,招手喚了一個親衛過來,笑嘻嘻的吩咐道:“去,給太子哥哥說一聲,就說今天,我要借夏青衫一用,他今天不去太子宮當差了。”
“是。”親衛領命而去。
青衫則一臉憤憤的看着楊樂兒,要不是因爲周圍有外人,他直接就要嚷嚷開了。
楊樂兒彷彿沒有看到青衫的眼神一般,一手挽了青竹,一手拽了青衫的衣袖,拖着他就往城樓下面走去。
有親衛開道,青竹他們一行人,加上城樓上站着的人,都不是普通百姓,大家都顧着身份,不會相互擁擠,所以他們這會兒下,倒是很容易的就下了城樓。
下樓之後,有人小聲而且氣憤的開口。
“太不懂規矩,也太不知禮了,就算大公主不拘小節,可他們怎麼敢這樣旁若無人,半點不顧上下尊卑的同大公主肆意玩笑?果真是鄉下來的,粗俗不堪……”
“大公主只是瞧着他們新鮮,所以纔不同他們計較,若有朝一日,大公主厭煩了,還不是就將兩人像用舊了的物件一般,隨手丟棄了?到那時,看他們要如何自處。”
“就是就是……”
話一出口,自然有人點頭附和。
當然,也有人不屑。
一個女子輕笑,用有些不齒的語氣說道:“若那個與大公主情同姐妹的人是你們,只怕你們會更過分。別說什麼不拘小節了,同大公主說笑了,只怕你們早就已經狐假虎威趾高氣昂了吧。至少人家夠淡然,夠隨性。”
“唐宛琳,你什麼意思?”人羣中,有人指着那女子,語氣尖利的開口。
“什麼意思?”唐宛琳淡淡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只是覺得你們這樣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的樣子,很……”
唐宛琳故意把話音拖長,沒有將最後那個詞語說出來。
“很什麼?”有人語氣不善的開口。
“很刻薄,也很難看。”唐宛琳輕笑一聲說道。
“唐宛琳,你什麼意思!”最先開口的那個女子臉都有些氣歪了,指着唐宛琳,責問道。
“什麼意思?話裡的意思。怎麼?身爲禮部方大人的女兒,方文佩方二小姐莫非連書都不曾讀過?以至於,連一個簡單的詞也不懂怎麼理解?還是說,被說中了心思,所以方姑娘惱羞成怒了?”唐宛琳淡淡的掃一眼那女子,開口說道。
“唐宛琳!我要撕爛你的嘴!”方文佩的臉色被氣得有些發白,一邊說,一邊就作勢,想要往唐宛琳身邊撲過來。
“若是方二小姐不怕回去被方夫人責罰的話,那就儘管來吧。”唐宛琳從容一笑,看着方文佩說道。
方文佩一下子就像是被抓住了痛腳一般,所有的張牙舞爪在一瞬間收了回去,重重的冷哼一聲之後,看着唐宛琳說道:“呸,你以爲我不知道,你不過是想要巴結那夏青竹而已,可惜啊,你做得再多,人家也看不到,有能又什麼用呢?人家那眼裡頭,可不會有你這個小小的司農寺監的女兒!”
唐宛琳不屑的一笑,輕輕的吐出兩個字來:“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