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當初的紅妝營,是您批准成立的吧?爲什麼,哪怕我們現在有了幾乎能主導戰場的利器,您也依舊不肯讓我們上戰場?我們也是寧王軍的一員!”安樂郡主在寧王問出爲什麼之前,看着寧王,開口說道。
“樂兒,這行軍打仗,畢竟是男人的事情,你們紅妝營都是女孩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就好了嗎?就像這次,縫製那大布袋子,不就是你們女孩子擅長的事情嘛,你們就負責做這些事情就好了吧,反正父王也會按照你們的貢獻,讓人給你們記錄軍功的啊。”
寧王看着安樂郡主,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頭,臉上堆滿笑容,語氣裡頭,甚至還隱隱有幾分討好的意思。
寧王妃早逝,他是真的將自己這唯一的女兒捧在心尖上疼的。只要沒有危險,她要什麼,就給什麼。
當然,如果是危險的事情,無論如何,他都會想法設法的阻止的。
就像這一次,若不是太過了解自家女兒,知道自己只要一鬆口,安樂郡主接下來就會提出來親自上陣,否則的話,他也不會不讓紅妝營上場。
畢竟這紅妝營的士兵,全部都會熟練的操作了,馬上就能出戰。而其他各營,卻還需要人來教授。
“父王,紅妝營的姐妹們都是女兵。是女兵!不是繡娘。”
“從您親手遞給我紅妝營大旗的那一刻開始,我們訓練的刻苦程度,不比任何一個男兵差。甚至於,許多姐妹們付出了比男兵們更多的汗水,就爲了讓自己擁有不弱於男兵的戰鬥力。”
“這些日子,我們也風餐露宿,我們也風塵僕僕,我們也是一路從寧州打到上京城來的。再苦再累,沒有一個姐妹叫苦,憑什麼……您憑什麼不讓我們上陣?”
“您知道當初,爲了應選這操控熱氣球作戰的飛鳳校,我們的姐妹們付出了多少嗎?”
“第一次試飛的時候,有姐妹在半空中發病暈倒,爲了避免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爲了不讓空中出現不必要的悲劇,我們搭建了能讓大家適應高空的高臺。”
“姐妹們每日裡在十多丈的高臺上面爬上爬下,從最初的身系麻繩,到最後的徒手攀爬。”
“我們還在高臺之間搭建的軟橋之上,大家從最初的小心翼翼匍匐爬行,到一步一頓的通過軟橋、走到另一邊,再到最後的,穿着鎧甲快速奔跑在軟橋之上……你知道她們下了多大的決心,鼓足了多大的勇氣,留了多少的淚水、又灑了多少的汗水嗎?”
“您知道,又有多少姐妹,因爲第一次選拔的時候不敢爬高臺被刷下來,結果她們抹乾眼淚,夜裡起來,藉着微弱的篝火火光,自己偷偷的攀爬,就爲了獲得第二次考覈的機會嗎?”
“那可是堪比上京城城樓的高臺,只要一摔下來,就是粉身碎骨!”
“您知道嗎,我曾經親手埋葬過從高臺上失足跌落下來的姐妹……她被摔得面目全非,白色的腦漿混合着殷紅的鮮血,濺了一地……您知道那時候我的心有多痛嗎?”
“父王,就算我們紅妝營全是女子,我們也從來不比男子差啊,您爲什麼就是不肯用紅妝營呢?”
安樂郡主說着,從最初的生氣、憤怒,漸漸的變得低落、心酸,最後止不住的流下了滾燙的淚水。
而寧王卻越聽越冷,到最後,幾乎是渾身都侵泡在了冷汗之中,他一個箭步跨到安樂郡主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安樂郡主好幾個來回,最後拉着安樂郡主的手臂,顫抖着聲音問道:“樂兒,那麼危險的事情,你沒上去吧?”
安樂郡主眼睛紅紅的,看着寧王,伸出沒有被寧王抓住的那隻手,一點一點的,將寧王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扳開,然後將寧王的手往外一推,看着他,微笑着說道:“父王,我是紅妝營主將,自然要身先士卒。”
“胡鬧,簡直太胡鬧了!太胡鬧了……”寧王聽到安樂郡主的話,只覺得三魂七魄都全被嚇飛了,指着安樂郡主,一連說了無數的胡鬧。
看安樂郡主依舊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眼底半點喜色都沒有,忍不住語重心長的說道:“樂兒啊,你是皇室血脈,金枝玉葉,身份無比的尊貴……”
“就算是你要上戰場,也不能親身涉險啊,那危險的事情讓別人去做就好了,你可千瓦不能再任性了啊,要不然,萬一,你要是有個什麼意外,你讓父王怎麼辦?”
“父王,您的意思是,女兒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麼?”安樂郡主連臉上那一層面具般的微笑都已經收了起來,只是看着寧王,淡淡的問道。
“這旁人的命自然也是命……”寧王凝視着安樂郡主,微微頓了頓,接着又說:“但是,沒有任何人的命,能比得上你的性命珍貴。當年爲父上書先皇,爲你請封安樂這個封號,就是希望你這一輩子,都能夠無病無災,平安喜樂。這是你母妃最大的心願,也是本王最大的心願。便是……”
安樂郡主忽然打斷寧王的話,說道:“父王,您是不是想說,便是這大瑞江山,也比不得女兒的安危重要?”
原本以爲寧王會微微有些遲疑,哪裡知道,寧王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直接點頭,說道:“對!”
一個對字,說得斬釘截鐵。
這個字一出口,不僅是安樂郡主,便是被安樂郡主留在營帳之內,卻一直站在角落裡面,眼觀鼻、鼻觀心,努力做雕塑樣的青竹也驚呆了。
片刻之後,安樂郡主回神。此時,她的眼中出現了一層濛濛的水霧。
不是先前那種低落神傷引起的淚意,而是切切實實的感動,她緩緩看着寧王,緩緩開口,問道:“所以,如果女兒不同意借出熱氣球,哪怕需要付出多數倍、甚至是數十倍的代價,父王也不會讓紅妝營飛鳳校出戰的,對嗎?”
“對。”寧王也看着安樂郡主,再次點頭說道。
“就算是女兒答應,只讓飛鳳校的女兵出戰,自己不參與,父王也不同意嗎?”安樂郡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着寧王幽幽問道。
“對,不對……”寧王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盯着安樂郡主的雙目,問道:“樂兒,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如果我不參與,父王您也不同意飛鳳營出戰嗎?”安樂郡主看着寧王說道。
“當然,你若不參與的話,最好還是讓飛鳳校親自出戰。”說着,寧王臉上顯出遲疑,又道:“可若到時候你喬裝打扮,偷偷出戰怎麼辦?”
“若到時郡主偷偷出戰,夏青竹願意奉上項上人頭。”角落裡,青竹忽然單膝跪下,抱拳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