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現代區, 駐地界市。
早上九點, 大多數該上班的人已經到了崗位, 輪休的人,三五湊在一塊,來到休息廳,看電影的看電影, 看書的看書,打麻將的打麻將。
封肅從樓上的檔案處下來, 剛好經過休息大廳。
今天麻將室擠不下去, 麻將桌都擺到了大廳裡, 四人一桌, 一共五桌, 加上圍觀吃瓜羣衆, 密密麻麻站著幾十號人。
基本上都和封肅熟識。
看見封肅,大多站了起來打招呼:“封總。”
“封隊長。”
“封老闆。”
……
從稱謂就能判斷是封肅什麼階段帶過的人, 他熬了一宿查找檔案, 精神卻還不錯:“早上好。”
有和封肅同期的人,職位不高, 但是輩分高, 衝著封肅招手:“封肅啊,要來打幾圈麼?”
“我得回去補覺, 你們自己玩。”封肅拿著檔案袋擺了擺手:“周寅在這麼?”
昨晚他上樓去查檔案,還以爲花不了多長時間,就叫小周在棋牌室這玩兩圈等等他。
沒想到, 這一等,就讓他等了一宿。
“在,在裡面睡覺呢,封總您稍等,我去叫人。”
不一會兒,周寅就從裡面擠了出來。
只見他穿著皺巴巴的衣服,頂著一頭鳥窩似的短髮,顯然沒有睡多好,眼中還帶著血絲。
這裡顯然不是說話的地兒,封肅領著周寅走出大門,到了空曠的地方,才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遞了一支給他:“把你扔那一宿,輸了還是贏了?”
周寅接過煙:“跟他們玩沒意思,玩了兩圈,我就躲休息室的沙發睡覺了。”
封肅知道他的畫外音,難得的笑了起來:“下次小余初回來了,你們可得好好讓著她,天天逗她你們是有意思了,她輸的獎金都快沒了。”
餘初那人以爲自己聰明,跟誰打牌都笑眯眯的讓著,明明早就知道牌面了,還慢吞吞的思考著,然後皺著眉想著怎麼輸的不著痕跡。
只是能進駐地的,哪一個是普通人?
記憶力和智商可能比不過餘初,但是論起打牌,就連剛入職沒多久的小七,都比餘初打牌來的老道。
餘初那點掛在臉上的彎彎繞繞,用小周的話來說。
又二又萌。
所以大家都樂意跟她玩牌。
“她那點獎金是夠吃還是夠穿啊,我們每次贏她一塊錢,第二天肯定會送回去一塊五。”周寅掏出打火機,先給領導點上,然後給自己點上,抽了一口,感慨道,“這可是筆劃算的買賣。”
封肅一想也是,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現在整個界市都是這個調調。
零食部的人天天感慨著自己的尾貨沒有人吃了,安保處的人時不時想念餘初啼笑皆非的戰績,文化綜合處的人則傷腦筋今年的文藝匯演一點新意沒有,文秘資訊處的人則天天哀嘆,自己生氣的時候沒有人來“救火”了……
她走了不過兩個月,就像是走了兩年。
封肅將手中的檔案袋遞給周寅:“雲錦的信鷹昨日剛到,算了算時間,小余初應該在去帝都的路上,你去界門找通信部,裡面有一封信,讓他們發往京都。”
“雲錦現在是汛期,初姐什麼時候到京都還不好說——”周寅想了想,“而且譚憲被抓,京都的駐點肯定也不安全了,去京都的鴿子發到哪?”
封肅顯然早就想好了:“宋家。”
周寅反應過來:“給初姐包辦婚姻的那個宋家?”
一旁的封肅眼底的神色暗了暗。
自由人的資料,是歸總部直轄,各地駐點也不過是打個配合,或者起個總指揮的作用。
一般上一線的人員,都是大學畢業後,年齡成熟,心智也成熟。
所以當他知道一個被宋家收養的自由人要訂婚的時候,並沒有當一會兒事兒,甚至還覺得利大於弊。
一個閨閣小姐,和一個訂了婚可以來往家宅,也可以時不時出門的未婚妻,自然是後者更有利於行動。
而且,她那訂婚的小未婚夫,似乎從來不避諱她什麼。
貴族皇族那邊很多支末的資訊,看起來不要緊,但是卻爲當時國師一派的穩定,起了不小作用。
那時,他是京都的駐點負責人之一。
餘初作爲自由人,不歸他對接,但是真正指揮人卻是他。
這段親事,原本可以在一年的時候就及時剎車,但是爲了遠大於弊的那些利,他默認了定親關係的延續。
可是他冷靜的判斷了所有因素,卻不知道小余初的年紀,正是豆蔻年華,情竇初開之時。
翟家那個大少爺——
又恰恰是少年英姿,人中龍鳳,偏偏還捧上了一顆真心。
兩廂一湊合,雖然沒有到達熱戀的程度,但是小余初應該是動心了,她那麼懶的人,一件嫁衣卻繡了兩年。
他那時畢竟說一不二慣了,認爲事情當斷則斷,在翟家退婚的時候狠狠的推了一把。
可那時,餘初不過是他下屬名單中一個名字而已。
直到他去宋家接人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餘初,才知道她只有十七八歲,跟他那個參加高考的表妹一樣的年歲。
她眼底都是難過,但是臉上掛著笑,和他們彙報著所有的資訊,將自己殘留的問題都列入紙中……
他握著繮繩的手都是發抖的。
讓一個孩子遭遇了一場情傷,用“疏忽”這兩個字,是遠遠不能開脫的。
哪怕他在做決定之前,來看過這孩子一眼。
周寅對餘初當年的事情,也只限於牌桌酒場上的幾句八卦,還以爲她當年遭遇的只是封建婚配。
這種事情,每個一線人員,都會被媒婆、朋友、街坊四鄰、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長輩逼上幾次。
大家也都習慣了。
“宋家當年逼初姐要嫁個的好像是個二代,這初姐還去宋家,不會再逼著嫁一次吧。”他笑著調侃道,“這要是嫁給國師,嫁了也就嫁了,這嫁個其他古代區的其他人,連結婚證都打不出來呀。”
話說回來,如果嫁給國師的話。
好像是可以扯結婚證的。
***
餘老爹最愛的娛樂活動如果排個名次,前三名分別是:打麻將,看麻將,和指導餘初打麻將。
他將半生的熱情投身於打麻將中,斬獲了幾次獎項,曾在市業餘麻將大賽中,曾拿到過第二名的輝煌成績,
對於搓麻將,餘初自認爲家學淵源。
加上昨日的三人麻將的瞭解,翟翎赤不值一提,楚小哥是個純菜鳥,專心致志對付翟翎羽一人,她信心滿滿。
“啪——”
信心一足,這打牌都顯得有氣勢了許多:“七條!”
翟翎羽:“碰。”
……
“三餅!”
“槓!”
……
簡直就像是撞在了翟翎羽的槍口上,餘初打什麼牌他就碰什麼牌,眼看翟翎羽手中的牌一隻手已經數的過來,勝利的曙光就在不遠處了。
餘初氣勢被打擊的蕩然無存,她心裡默默的算著,不惜拆了自己的牌:“五萬!”
這一次餘初算的沒有錯,翟翎羽果然沒有再喊碰。
但是一邊默不作聲的楚小哥,將牌面一推:“胡了。”
餘初掃了一眼楚小哥攤開的牌,沒錯是胡了,她笑了起來:“恭喜楚先生。”
“今日是朔星日,宜賭。”楚小哥看向翟翎羽,“按照約定好的賭注,第一局我贏了,可以提一個要求。”
翟翎羽落落大方,頷首:“楚先生,請。”
他之前說過一句,無論是餘初還是翟翎羽,都以爲他會提出“一日不踏出房門”的要求。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楚小哥風輕雲淡的道:“餘初今日中午,與我共進午飯。”
翟翎羽臉上的笑意還在,眼神卻銳利了起來。
餘初反應慢半拍,有些奇怪:“好。”
他們倆不是爲了飲食營養均衡,每日都一起吃飯麼?
原本還以爲,第一局只是楚小哥運氣好,來了個開門紅。
但是麻將繼續下去,餘初才知道,昨日的牌局,可能是楚小哥陪自己玩玩的。
楚小哥就像是賭神附身,計算速度十分之快,出牌速度快狠準,加上摸牌的運氣逆天……
一時間,居然壓制住了翟翎羽的攻勢,所向披靡。
第二局:槓上開花。
贏得賭注:餘初的今日晚上陪吃權。
第三局:自摸清一色。
贏得賭注:餘初明日早上陪吃權。
第四局:四槓十八學士。
贏得賭注:餘初明日中午陪吃權。
……
他十分有規律的每贏一局,就定餘初一次陪吃的時間。
一直到第十幾圈,楚小哥把餘初第四天的晚飯陪都預定完畢之後,慢悠悠的看了看門外:“這個點,是不是該吃飯了?”
餘初都快給楚小哥跪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四天後他們剛好下船。
中午休戰吃飯。
這一頓,楚小哥也是定了的。
翟翎赤年紀小,還繃不住臉色,被這麼明顯的針對後,面如鍋底,朝著兩人一拱手,轉身就跑出了門。
倒是做哥哥的翟翎羽,氣壓雖然有些低,但是舉止依然謙和有禮:“阿初,我先回去吃飯,下午再來陪你打牌。”
然後衝著楚先生頷首:“告辭。”
“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