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瘧疾,傳播是通過血液,那剛纔接觸過的人倒不用害怕。當然藍喬沒有親見,也不敢確診,又詢問了幾句,病人有無週期性的發冷發熱等等。
那人聽了藍喬一問,急忙道:“正是如此,一陣發冷發熱之後,又好了一陣,過不了多久又重複先前的情景。”
“北州這些日子蚊蟲可多?”藍喬突然道。
那人點點頭,道:“真中尤其多蚊蟲,我們一入城,很多人就被咬得晚上都睡不着。”
藍喬明瞭,漠國的人崇尚天葬。
天葬是漠國人的傳統葬儀,草原漠國人是食肉民族,生前吃肉,死後要把肉還給禽獸。
他們會等死者死了七個時辰,認定確無轉機之後,由親屬或鄰里長者操辦,剪掉頭髮,淨身後裝入白布口袋,放在特定的地方,選擇吉日良辰,由親屬放在牛車上,送到偏僻荒野的特定地點,卸下屍體,頭朝北、腳朝南,周圍擺石頭作記標,急速返回,歸途不許回頭看。到家,將車扣翻,三天不動。三日後,親屬去查看屍體是否被飛禽吃光。
他們將禽獸吃屍體一事,視爲屍體亡靈已經昇天。若死者屍體被吃光,就認爲亡靈已經昇天,預示子孫將得到吉祥幸福;如果屍體被野獸扯食,認爲死者生前做過壞事,殺牲過多,死後用自己的肉體償還野獸;如果屍身無損,則認爲死者生前罪孽尚未消除。再去在遺骸上灑黃油、酒等,等待飛禽來啄食。
而忽而博佔領了真中之後,戰死者都先安放在城中,等到堆積多了,纔派了人一起運送回草原,這期間時間長了,而天氣日趨暖和,堆積的屍體有些就有了腐爛的現象,因此城中的蚊蟲滋生得厲害。
藍喬大概明白事情的原委,心中想到如果現在還不殺滅蚊蟲,受感染的人會越來越多,她得立即進宮。
藍喬出了廳,對鄧管家道:“其他人暫時無事,此人給他另尋一個偏遠些的房間住下,不許出門,等過了三四日無事纔可以讓他出來。”
她見到那人疲累不堪,暫時不清楚是因爲受了感染才如此,還是因爲路途遙遠累得慌。
“如若有發燒,須得即刻告知於我。”藍喬說完,又補充道,“此病應該是通過血液傳染,家中的蚊蟲今日要徹底清除一番。”
秦夫人不放心藍喬,一早跟了過來,聽了藍喬的話,即刻道:“今日所有人等把家中角角落落都清掃一遍,房中點燃驅蚊的薰香。”
藍喬心中焦急,告辭了秦夫人,就速速前往宮中。
蕭逸訓接到了密報,此時召集重臣在養心殿中商議。
“皇上,昔年太祖時候東州瘟疫,蔓延三州,死百萬,餓殍遍地。後東州再次瘟疫,殺一城而救百萬之衆。如今瘟疫尚未蔓延,只在真中之地,臣請屠城”一人高聲道。
另一人聽了此言,怒道:“真中有五萬將士,爲國殺敵效忠,打退哲別部落,是國之忠臣,屠城之舉無異於殺雞取卵,寒了衆多將士的心,不能屠城”
開始那人也厲聲道:“國之忠臣,也該爲國盡忠,此刻也是盡忠之時。怎能讓瘟疫蔓延,罔顧其他百姓性命。”
“瘟疫總會有停歇的時候,前朝有次瘟疫就是被一民間異士的奇方所制止。你怎知此次瘟疫不可挽救?臣請迅速派人搜索民間奇人異事。廣貼榜文搜尋。”
“不可,千萬不可貼出榜文,榜文一出,百姓都知瘟疫一事,京中定然混亂。”
“就算不貼出榜文,瘟疫之事遲早也會讓百姓知曉,不過早晚些幾日罷了。回來報信的還有好幾人,焉知他們一路回來,沒有把消息放給周圍的民衆知曉。說不定現在已經有很多百姓就知道了這情況。貼出榜文,陳明厲害,安撫百姓纔是正道,一味隱瞞,只會讓百姓清楚事情之後更加惶惶然。”
“……”
蕭逸訓被下面吵得心煩,蕭宇尹書等人如今在城中,暫時還安全,時間久了還不知會怎樣。他是絕對不想屠城,可若不屠城,這瘟疫傳播開去,若是又造成百萬之衆死去,這也不是蕭逸訓能承擔。
屠城,不屠城?
蕭逸訓心煩意亂看了眼下面唾沫橫飛的幾人,兩方人已經橫眉怒目,指手畫腳,若不是他這個皇上在這兒,只怕下面早就打起來了。
“行了,都退下”蕭逸訓看着這幾人沒有任何建樹意見,不由怒道。
這幾人對望一眼,本來處於對立面的人一時間又達成了統一戰線。
“皇上,還請速速抉擇”
“皇上,請速速派兵屠城。”
“皇上,請速速貼出榜文招募奇人異事。”
衆人齊齊跪下。
蕭逸訓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了,只閉着眼,揉起了太陽穴,他得到消息比其他人都要早,已經一晚上沒有睡覺了。此刻被這幾人吵得頭疼。
一旁的公公看了看衆人,悄然走到蕭逸訓跟前,低聲道:“皇上,益輝郡主求見,說是有治療瘟疫的良方。”
蕭逸訓頓時詫異擡起頭,來不及細想什麼,只道:“快些讓益輝郡主進來。”
藍喬大步踏進,這裡是養心殿,她一個女子本來是不應該來到這裡,但是如今事情緊急,她也不能避諱這麼多。
另外幾人聽了蕭逸訓請益輝郡主,都吃了一驚。
“各位愛卿平身,益輝郡主對此次瘟疫有些看法,我們還是先聽聽她說些什麼再做決定。”蕭逸訓道。
見蕭逸訓發話,衆臣都不說什麼,心中也好奇益輝郡主此人,聽說醫藥方面確有一套,心中縱然有些看不起女子,卻也希望能有好的消息帶來。
藍喬目光一掃養心殿,殿下佇立十數個臣子,現在一個個都神情激動,見到她進來才穩定下來。
藍喬擡頭看見了正中的蕭逸訓,走到蕭逸訓面前跪下,道:“臣女叩見皇上。”
蕭逸訓道了平身,藍喬起身站立,道:“皇上,臣女聽聞北州有疫情,瞭解了此疫情的狀況後,臣女懷疑正是瘧疾。臣女懇請皇上現在速速決策。”
一說到瘧疾,這些人都慌了神,有人即刻道:“皇上,那一回死亡百萬之衆,正是瘧疾引起,請皇上速速決斷,京都北邊角落與北州相接,不要讓瘟疫傳至京城。只有屠城纔是明智之舉。”
聽聞是瘧疾,本來反對屠城的臣子都猶豫了,那次的疫情由一州蔓延三州,不過數十日時間,一個弄不好,京中都被傳染了。
蕭逸訓聽了這名字,也有了片刻猶豫。
藍喬聽看着他們表現,不由氣道:“皇上,瘧疾傳播由蚊蟲引起,只要殲滅了蚊蟲,瘟疫就不會大肆傳播開去。只要全國各地都投入驅蚊蟲之中。才能儘可能的減少瘧疾的傳播。並不是皇上屠了城,就可以殲滅疫情,相反,皇上屠城之後,屍橫遍野,蚊蟲更容易生長,疫情就會更加嚴重。”
“胡說八道,太祖皇帝之時都是屠了一城,才保住了其他地域,沒有擴展蔓延開來。”主張屠城的臣子一瞪眼睛道。他家中沒有任何人上戰場,所以他說起話來也無一點心理壓力。
藍喬冷冷道:“太祖皇帝屠城我知道,我只知道那次屠城事件中本來受到感染的人不過數十,還未曾清楚是何種病症,一城數萬百姓就盡皆死去。但是其症狀絕對不可能是瘧疾。”不過是被前次那個瘧疾死了百萬人的事情給嚇得怕了,聽聞某地有數十人發燒,頓時就驚慌失措,草木皆兵,一時全城百姓都受到了牽連,做了刀下亡魂。
那人怒道:“你竟敢質疑太祖皇帝的決策?你好大的膽子”
藍喬冷冷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轉頭不看他,對蕭逸訓誠懇道,“皇上,請速速下旨殲滅蚊蟲。否則北州五萬將兵,只怕會有不少受到感染。還有北州百姓,也會受到牽連。請皇上相信臣女,此次瘟疫是因爲戰爭中漠國人不掩埋屍體帶來,只要做好防禦措施,瘟疫完全可以得到控制。”
蕭逸訓看向藍喬,見她目光堅定,神情清冷,不由心中信了大半,他本來就不主張屠城,雖然如果真的控制不住的時候,他還是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現在如果有更好的方法,那不是天助他也麼?
蕭逸訓點點頭,道:“韋侍郎,速速擬詔。快馬加鞭送去北州真中,務必在一日內到達”
一旁的一個臣子站出來,道了聲“是”,即刻草擬詔書。蕭逸訓看了看,蓋上了大印,迅速發放全國。
蕭逸訓又道:“這措施若是可以阻止瘟疫繼續傳播,那已經染病的人可有方法救治?”
藍喬點頭道:“臣女請皇上即刻搜尋青蒿,速速運往北州真中,讓已經受到感染的人煎水飲下。又懇請皇上派遣一隊大夫前往北州,相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許多大夫都有着慈悲心腸,一定會願意前往。”
藍喬說完,擡起頭,雙眼亮晶晶看着蕭逸訓道:“臣女請求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