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前面的幽暗墓道有如黃泉之路,陰森詭異,那眼前的墓室就有如仙樂翩翩的天宮,巨大的反差瞬間讓我們失去了反應能力。
環顧四周,第一感覺就是亮,不是普通的光亮,而是那種白熾燈似,白得耀眼的那種亮。四壁上星羅棋佈地燃滿了燈火,卻不覺得熾熱,那是一種帶着冷意的光亮,恰似中秋之夜,遍佈在露天庭院中的,晶瑩透亮的月輝。
墓室的穹頂上,則綴滿了無數晶瑩的亮片,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的,不遺餘力地把光輝反射到墓室的各個角落。
墓室很大,但如果問我具體有多大,卻又說不上來了。無數的清輝在其中交錯着,躲閃着,將無數的圓柱推進了我們的視線。
這些柱子在墓室中“頂天立地”,影影綽綽地把空間填得滿滿的,數到盡頭,便會發現旁邊又多出了幾根來,欲待再數,卻發現之前種種又已變化不同了。因此,若問有多少柱子,我只能稱一聲“無數”了。
每根柱子上,都繪着一個人像,或舉刀揚弓,或擡斧提鐗,或持書揮毫,或負手賞月……,油彩極盡華豔之能事,無論是漆紗籠冠、大袖禮服,還是明光重甲、兜鍪甲衣,無不濃墨重彩,細緻如真。
這些柱子大約有3米來高,一米來寬,除卻生動的人像外,柱子上的其他位置,無不用濃豔的油彩填得滿滿的。在燈火的映襯下,這些油彩構成了某種奇異的圖案,竟似在緩緩的流動着,在柱子與柱子之間流淌、渲染,彷彿整個墓室都有了生命。
我跟胖子看得目瞪口呆,竟完全沒有注意,不知道時候,墓室裡竟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白色霧氣,還在微微地翻滾着。開始還只是跟腳脖子齊高,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已經漲至與膝平齊了。
“靠,這是什麼玩意?”胖子嚷嚷道。
“管他什麼玩意,先退出來!”我一拽胖子,兩人一起退到石門後面,說來也怪,這些霧氣蔓延到石門處,便像給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竟不能越雷池一步。
古墓裡使用有毒的氣體來防盜,這是有傳統的。《史記》裡面有載:“人發之……次得水銀池,有氣不得入,經數日,乃牽犬入中。”說的就是利用水銀氣體作爲毒氣,來毒殺盜掘者。
這白色霧氣來得古怪,也不知道有沒有毒,不能不防啊!當然,不是用什麼“牽犬入中”的老辦法,時代在發展,咱倒斗的也要與時俱進不是!
我向胖子示意了一下,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式防毒面具戴了上去。這面具是白色的,橡膠做的,戴着有點憋悶,不怎麼舒服,但小命要緊,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霧氣已經漲到齊腰高了。我們耐着性子又觀察了一會,要是還再漲,那就只能退出去,等這霧氣散了再進來,畢竟咱雖戴着防毒面具,但沒氧氣瓶不是。
好在那些霧氣漲到這也差不多到頭了,不再翻滾,只是靜靜地浮着,將整個墓室襯得若隱若現的。
這些霧氣似實還虛,看得我心裡一陣陣的發毛。看似稀薄,就像香菸上縈繞的青煙,彷彿一陣微風就能把它吹散,偏偏你想透過它看清點什麼時候,它又變得實實在在、粘粘稠稠的,如有實質。
事到臨頭,我反倒猶豫開來了,進?還是不進?未知的東西總是最讓人恐懼的,心裡沒底,琢磨了半天也沒敢擡腳。
一旁胖子不耐煩了,湊近碰了我一下,說:“濤子,你倒是拿個主意啊!別跟個娘們似的!”
隔着防毒面具,他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很是怪異,完了還有嗡嗡的迴響,弄得我心煩氣燥的。
“靠,大老爺們,有給打死的,沒給嚇死的,豁出去了!”我一咬牙,當先出了石門,走進了墓室。
我閉着眼睛,在霧氣中站了好一會兒,細心地體察身體的變化。誰知道這霧氣裡面的毒會不會通過皮膚滲透,還是小心點好,準備一有不對勁就拉着胖子退出來。咱倒斗的乾的雖然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兇險事,但是再多的錢,也要有命花,明器再好,也犯不着拿命來拼。
就這麼過了好一會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就是心裡太緊張,弄得肩膀,手腳有點僵硬。我長出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伸手揉了揉肩膀,看來這種霧氣要嘛毒性不烈,防毒面具就足夠應付了,要嘛,就是另有用途。
我扭過頭,剛準備招呼胖子一起四處逛逛,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胖子呢?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道壞了,不是出事了吧!環顧四周,人影全無。
“胖子!胖子!”我大聲地叫了起來,不知是防毒面具還是我心裡緊張的原因,聲音都有變了調,聽起來有點毛骨悚然的味道。
我話音剛落,只聽“撲騰”一聲響起,聽動靜,離我身邊不遠。然後是緊接着是“哎呦”的呼痛聲,聽這調子是胖子的聲音。
我心中大喜,扭過頭看向聲源處,只見胖子高大的身軀霍地從齊腰高的霧氣裡面竄了上來,揉着屁股,指着我的鼻子就罵:“濤子你丫的有病還是怎麼着,大聲嚷嚷什麼啊!差點沒嚇死我!”
說完還拍着胸口,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
沒事就好,心一放下,我這怒火就上來了,擡腿就是一腳踹在胖子的屁股上。
“靠,你踹我幹嘛?”這小子還不服氣。
“你丫的就是一孫子,這是什麼地方,你給我玩失蹤,踹你是輕的,老子還想閹了你呢!”
胖子一看我真火了,沒敢再說什麼,陪着笑臉把我拉了過去,指着他旁邊的那根柱子,說:“哥們覺得這柱子有點怪,就研究了一下,沒注意,下不爲例,下不爲例!”
我一把甩開他的胳膊,瞄了那柱子一眼,沒好氣地說:“有什麼怪的,這裡不都是這樣的柱子嗎?”
“不是,不是,你看上面畫的這人,看着老覺得眼熟!”胖子一看我不在意,急了,指着那根畫柱上的人像說。
咦?聽胖子這麼一說,我仔細看了看,還真看出點門道來。這根柱子上面繪的是一名武將,面色如焦,濃眉瞪眼,且一臉的腮胡,腰佩寶劍與箭。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眼熟?”胖子看我不出聲,推了我一把,焦急地問。
我有點樂,拍着胖子的肩膀說:“我也覺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敢情以前住你家的時候常看到他!”
“啥?”胖子一聽有點愣神了,“濤子你別耍我,丫的不知道死多少年了,還能上我家的門?”
“他是不想上你家的門,但經不住你年年去請啊!”說着我擺出個雙足八卦步的立姿,兩手上下護胸虛握,好象手裡持着什麼斧鉞之類的長柄武器。
胖子一看我這姿勢就明白了,“靠,丫的是門神!”
看胖子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覺得好笑,這都什麼眼神啊,人家換個姿勢就認不出來了,還眼熟,天天進門都看見還能不眼熟?
柱子上的這個人像畫的是尉遲敬德,這個黑臉漢子跟紅臉的秦叔寶,自唐以後,就被家家戶戶視做門神,繪像貼於門外以避邪祟。
這墓主還真有意思,弄這麼多柱子畫門……,不對,哪來這麼多的門神?有問題!
我心中一動,仔細打量起其他畫柱上的繪像,這麼仔細一看,倒真讓我認出不少人來:這一臉英氣的是衛公李靖、死撐着一張棺材臉的是鄭公魏徵、白淨文秀愁眉苦臉的是樑公房玄齡……
這些傢伙都是開創大唐盛世的一代英傑,名聲顯赫,多有畫像流傳,我還勉強認得出來,其他的還有好多,就完全認不得了。不過這也足夠讓我作出判斷了:
這柱子上繪的赫然是,名垂青史的凌煙閣二十四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