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馬識途的鐵棒喇嘛指引下,我們花了三天的時間,便來到所謂的納噶聖地。
現在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殘破寺廟,不用進入,只需在外面瞅瞅,便可以看出,這座寺廟廢棄已久。門口處,四處可見巨大的獸形石雕傾覆在路旁,上面蓋滿了厚厚一層塵土。
“咦,這裡的風水好得很嘛,正適合建廟,怎麼會荒廢了呢?”看到這裡的格局,胡八一的職業病犯了,居然品評起這裡的風水來。
仔細看了看,背靠山,門前有湖,大門朝向處,一馬平川,正是上好的萬客來朝格局。這樣的格局,立墳則遭賊惦記,起屋主辛勞無祿,只有建廟,真正能香客盈門,財源廣進。
“當年,在這建廟的那位高官,也是同你們一樣的想法,認爲這裡風水絕佳,正是立廟的好所在。沒想到的是,不過短短1年的光景,幾十條人命,便斷送在了這裡。”
老喇嘛的聲音,蒼涼而深邃,和着往事本身的淒涼,令聞者不禁黯然神傷。
當年,一位中原來的駐藏高官,由於本身便是虔誠的佛教信徒,於是在看到這塊風水寶地後,便下定決心,要在這裡立一座不朽的宏偉寺廟。
高官畢竟是外來人,初來乍到的,雖然禮佛虔誠,但與當地的佛門畢竟交往不深,消息閉塞,竟不知他看中的這塊地界,正是千餘年前,盛極一時的納噶教派的聖地。
在立基開山足足3月後,佛門中人才得到消息,匆匆趕來阻止。當其時,人力物力所費已多,再加上畢竟不過是個消亡教派的聖地而已,高官便不以爲然,一意孤行。
禍事,便在這時開始。此後的三個月,不斷有工匠在工地上死於非命,且死狀悽慘,血肉模糊,實非人力所能爲之。在死了數十人後,高官終於幡然醒悟,下令停止施工,並延請高僧到此鎮壓邪祟。
一行十名大德喇嘛,入住未完成的寺廟,立志驅妖除魔。具體的過程已經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只知道,最後活着出來的,只剩下三名喇嘛了。
高官終於完全死心,放棄了該寺廟。自此,此地妖魔作祟,不詳的名聲遠揚,即使牧民放牧,也絕不接近附近十里範圍。
老喇嘛說的掌故聽得我毛骨悚然,對此行的危險程度大大重視了起來。我忍不住問道:“喇嘛,這裡難道真的有什麼邪祟作怪嗎?”
“這裡有的是什麼,寺裡並沒有詳細記載。只有一個僥倖生還的喇嘛所做的歌謠,紀錄了他在聖地遇到妖魔。翻譯成漢語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在一個漆黑的地獄深淵,會飛出無數帶翼的妖魔,它們長着一張惡魔的嘴巴,被他吻過的人啊,終將把血肉,並着靈魂,祭祀予邪神。”
……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我們在湖邊紮營準備過上一晚,明天白天再到廢棄的寺廟中,尋找納噶聖地的入口。
夜風緩緩地吹拂着,不時帶動樹枝,發出嘩啦啦的響動。每到這時候,我們都會悚然而驚,生怕漆黑的夜色之中,會飛出無數,帶翅膀的妖魔。
在擔驚受怕中,這一夜,安然地度過了。
第二天,天剛剛亮,我們就進入到了廢棄的寺廟中,尋找納噶聖地的入口。
“喇嘛,聖地的入口在哪你清楚嗎?”這寺廟佔地挺大,如果一寸寸地翻,不知道要找到何年何月了。
“具體的位置我不清楚。”喇嘛搖了搖頭,接着說:“不過那些妖魔,是在寺院始建後三個月後,纔開始出沒傷人的。按規矩,那該是塑佛基,迎佛像的時候。”
這麼一說我就清楚了,有了大致的位置,那就簡單了,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找洞打洞的好手。
果然,沒用多少時間,胡八一就在後殿裡,找到了聖地入口。
掀開一塊人爲壓在上面的石板,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老喇嘛那個故事的影響,產生了錯覺,怎麼總覺得有股陰風帶着絲腥氣不停地從洞裡往外冒,激起了我全身的雞皮疙瘩。
“先說好,等等要是遇到什麼情況,大家忙硬來,不行就先退出來,大家從長計議。”交代完後,我們依次下到了這個陰森恐怖的洞穴。
在狼眼手電的探照下,洞穴內部的情形一覽無餘。
這是一條綿延向前的隧道,說是洞穴,不如說是條墓道更形象一點。不同的是,兩側的牆壁上,沒有什麼斧鑿的痕跡,看似竟是天然形成的一般。
沿着坎坷不平的地面,緩緩地向前前進着。地面好像完全沒有人工平整過,東凸一塊,西凹一坑的,時不時的得扶一下洞壁才能保持平衡。
在地底山腹中,本應乾燥得很纔對,但這些土牆偏偏潮溼膩滑,一把摸上去,滑溜溜黏糊糊的,十分噁心。
往前大約行進了五分鐘左右吧,便覺得不遠處的前方豁然開朗,似乎是一個寬敞得多的大洞穴。
還沒來得及細看呢,忽聞“呼呼”的扇動聲依稀從前方傳來,正聲音,像極了欲振翅高飛的鳥兒,正舒展它們的翅膀呢!
翅膀?糟糕!
就在這時,走在前方的胡八一忽然一聲大吼:“趴下!”然後“撲”地趴到了地上。
出於對胡八一的信任,我看也不看地,一把拽過靠在我身邊的Hellen,便緊緊地倚在了旁邊的牆壁,不敢稍動。
幾乎就在我靠緊牆壁的同時,一陣勁風便從我的臉前掃過,同時一縷細微的血腥氣飄進了我的鼻子。
一陣手忙腳亂的撲騰聲響後,忽然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我們身後傳來。
“啊!!!!”發出慘叫的是鐵棒喇嘛的那個小徒兒,只見他的臉上,趴着一隻黝黑中帶着絲血紅的生物,正一上一下地在他的臉上起伏着。
那隻生物跟人臉差不多大小,有一對與蝙蝠一般無二的翅膀,上面可能還生有倒鉤之類的東西,緊緊地扣在小喇嘛的臉上,仍憑他如何撕扯,都無法把它從臉上扯下來。
“呔!”只聽老喇嘛一聲低喝。鐵棒飛快地揮出,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掃過了小喇嘛的臉,將蝙蝠似的怪物掃落地上,卻一絲一毫也不曾傷到小喇嘛的臉皮。
怪物被老喇嘛一棒掃飛的時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數道血箭“哧”地從小喇嘛臉上噴射出來。
受了老喇嘛一棒的怪物,在跌落地面的時候,我聽到“噗噗”地連綿數聲響。它的腹部整個炸開,仰面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天吶,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醜陋的怪物!
前面說過,這種怪物有着蝙蝠似的翅膀,從背面看,不過就是大隻一點的蝙蝠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但當你看到它的正面時,你就知道,蝙蝠其實是一種很“英俊”的動物了。
它並不像蝙蝠,有着獸狀老鼠樣的身子,而是長着蝴蝶似的蛹狀身體。身體上佈滿了長長的尖刺,末端回勾,形成一個天然的倒勾。應該是嘴的地方,長着一個略帶弧度的,蚊子似的口器,尾部也有一個類似的,不過要短得多而已。
說來話長,當其時,不過是驚鴻一瞥。
因爲,沒有時間給我們細看了。不遠處的開闊地,又傳來了陣陣翅膀的扇動聲,聽這聲音的規模,可不是一兩隻可以發得出來的。
“先退出去再說。”我大喊了一聲,催促大家快走。
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四條腿跑不過人家長翅膀的,我們雖然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在恐懼的驅使下,發揮出了超常的水準,但依然跑不過在後面撲騰着翅膀的怪物。
雖然……,出口離我們只有不到10米的距離,但怪物們已然追上。
“你們先走!”一看這情形老喇嘛忽然把一陣橫抱着的徒弟往我懷裡一塞,回身就往怪物們迎了過去。
10米的距離瞬息可至,把Hellen推出了洞口,再順勢提起小喇嘛朝上面遞了過去,洞中,便只剩我跟老喇嘛二人了。
等大家全部撤出,再把小喇嘛送上去,加起來也不超過十息的時間。時間雖短,但已經足夠發生任何事情了。所以這段時間內,我甚至不敢回頭看老喇嘛一眼,怕會一時衝動,再拖累了其他人的性命。
現在他們總算安全,我回過頭準備支援老喇嘛。說實話,其實我已經是做好搶救他出來的準備了,沒想到是……,老喇嘛居然如此的神勇。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幾乎立時目瞪口呆。天啊!這還是一個七十幾歲的老人家嗎?
只見老喇嘛幾乎毫無回氣地,不停地揮舞着鐵棒,一棒下去,至少有一隻怪物被擊落。被擊中的怪物,往往未及落地,便腹部爆裂而亡。
當真是每擊必中,中者必死。
看這情形,我衝上去,除了添亂,也不能給他老人傢什麼幫助。審時度勢之下,我朝他喊道:“喇嘛,回來吧,大家都撤完了。”
老喇嘛一聲不吭,要不是他正一步步地緩緩後撤,我還以爲他沒有聽到呢。
揮舞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鐵棒依舊舞得密不透風,明明單獨的一根棒子,在老喇嘛手中使來,卻宛若一把精鐵打造的金剛傘,嚴嚴實實的,任怪物們如何的奮不顧身,依舊無法越雷池一步。
我攀出了洞口,趴在地上仔細地注意在下方的動靜,等到老喇嘛緩緩地退到了洞口的下方,我瞅準了時機,一把伸出手去,拽住老喇嘛伸過來的胳膊,把他拖出了洞口。
老喇嘛的雙腳一離開洞口,一直在旁邊候着的胡八一立刻一把張開金剛傘,死死地堵住了洞口。直到胖子和王凱旋搬過幾塊碎石,把金剛傘重重地壓住,他才鬆開手,有氣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何止是胡八一一個,一鬆懈下來,大家無不腿腳一軟,或躺或坐地癱滿了一地。
剛剛我單手就把老喇嘛拽上了洞口,不是因爲我力氣大,而是他的身子實在太輕了!我估摸着,怎麼都不超過80斤吧,這樣瘦弱的老人,居然能揮舞那根鐵棒如此長的時候,最終保住了大家小命。
“喇嘛,多虧了有你,不然我們怕是都得死在下面。我欠你一條命。”我正色對老喇嘛說道。
老喇嘛無力地擺了擺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瘦弱的臉上滿是汗水,如流泉般地不停地淌出,連綿不絕地滴落到地上。
我沒有什麼宗教信仰,因此對和尚道士牧師的,向來也沒有什麼好感,認爲他們無所事事,白享供奉,不過是米賊蠹蟲一流。
今天,老喇嘛卻讓我看到了,一個虔誠的教徒所擁有的慈悲與奉獻的胸懷。再高的技藝,面對不知疼痛、不懼死亡、前仆後繼的怪物時,也難保證不會失手。
看老喇嘛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幾乎完全脫力了。只要我們的撤離晚上那一兩秒,怕是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不過是自私自利的一介俗人,無法理解老喇嘛這樣的人,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也許,他們心裡有全世界,獨獨沒有自己吧!不管明白不明白,理解不理解,都無礙我對這樣的人,心存真正的敬意。
“咚咚……”洞內的怪物仍不知疲倦地撞擊封堵洞口的金剛傘,發出聲聲響動。從聲音中不難判斷出,它們的撞擊力度之大。要知道,這可是實心的金剛傘,不是空心的皮鼓,不是隨便敲敲就能發出聲音的。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我嘴裡有點苦澀,一羣這樣的東西攔路,我們還怎麼過去?即使我們各個都有鐵棒喇嘛那樣的伸手,只怕也殺不勝殺。
“血蝠妖蛾!”老喇嘛虛弱的聲音響起,聲線中,帶着絲絲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