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重爲我付出了很多,除了千年的修爲,還有別的嗎?”
“你問顧小沫,顧小沫都知道。”
沒有想到他會把難題拋給我,鬱文景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我只能尷尬的笑着。說什麼?說黑蛇妖當初爲了救她,現在都不一定能保護她了?還是說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只要跟黑蛇妖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
我既不想騙她,也不想告訴她真相,更不願她活在內疚中。
“黑蛇妖沒有告訴你嗎?”
“他說只是付出了千年的道行,可我覺得不止這些。自從我回來之後,他很多地方讓我起疑,之前我一直沒有琢磨透,直到教授說了出來,我才確定。他開始虛弱,有時候晚上我醒過來,他不在我身邊。我觀察過,一入夜他就會幻化原型,大概是怕嚇到我,總是躲在牀下面。原本他可以躲進深山的,卻因擔心我,一直留在這裡。”鬱文景說着說着就開始哽咽,她緊緊的抓住我的手,低聲說,“我一開始就知道他是一條蛇,或許一開始我是很害怕,直到我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以後。連死我都不怕了,爲什麼要怕一個愛我的景重?”
“小景,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真的!”我沒有想到鬱文景會觀察的這麼仔細,也沒有想過黑蛇妖做事情會這麼馬虎,讓鬱文景察覺。她都看在眼裡,卻還要裝作不知道。
“小沫,你不明白,我真的很害怕一覺醒來,景重就不見了。最近我甚至琢磨着,即便他虛弱的不能維持人形,那麼我就養着他的原型。”
“維持人形的能力還是有的,眼淚不要這麼早流。妖的壽命比人類要長的多,你大可不必擔心。”或許是王新宇教授終於聽不下去了,肯開口說兩句。
“教授,景重的狀態是不是很不好?”
王新宇教授砸吧着嘴說,“老實說,他能維持人類的形態一整天,已經超出他的能力,不過他能撐就讓他撐着吧。”
“究竟要怎樣,他纔不會這麼痛苦?”
“你回去問那隻蛇妖,或許他願意告訴你。”王新宇教授帶着惡意的笑着,讓人看不出他的居心。
鬱文景可憐兮兮的看着我,我連忙擺着手,“別看我,你現在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我絲毫沒有比你知道的多。”
聽了我的話,鬱文景開始沉默,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王新宇教授將我們送回酒店就開車走了,我送鬱文景回房,卻發現黑蛇妖還沒有回來。鬱文景狀態不好,我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待着,所以就厚臉皮的留了下來。
一進鬱文景的房間,就覺得有一股腥氣,似乎是動物身上的那種,而鬱文景似乎並沒有聞出來。
剛纔在車上聽鬱文景說黑蛇妖晚上會變成蛇,我想應該是蛇身上的那股腥味,鬱文景在這種環境裡待久了,所以也感覺不出來了。
鬱文景給了我一瓶水,隨即坐在我身邊打開電視,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換着電視頻道,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遙控器接了過來。
“小景,黑蛇妖不會有事,你不必擔心。”
鬱文景垂着眼,看着手裡的礦泉水,輕笑了一下,“我以爲景重會一直陪着我,當我發現他開始虛弱的時候,我就慌了,可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詢問他。你知道景重的性格,他不會讓我擔心,他努力的掩飾着,我只好一直裝作不知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失去他,但是現在我不得不面對……”
“小景,你想多了,不會有事的。”看着這樣的鬱文景,我能說出什麼安慰的話呢。
鬱文景一把抱住我,她帶着哭腔說,“我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景重平安,我不想看着他這樣一天一天衰弱下去,我好害怕。”
“黑蛇妖那麼愛你,怎麼可能會讓你一個人。你是不是傻呀,黑蛇妖才捨不得你哭……”
黑蛇妖跟陸離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他是深深愛着鬱文景的,捨不得鬱文景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更捨不得鬱文景掉一滴眼淚。他能爲了鬱文景付出生命,只因爲鬱文景是他的摯愛。而陸離是沒有心的,他陪在我身邊只是爲了利用我,爲了他心愛的瓔珞,他能傷害那麼多無辜的生命,又怎麼會對我這條賤命另眼相待?
我活着,並不是因爲陸離心善,而是我是復活瓔珞的一顆棋子,僅此而已。
我和鬱文景都身處在鬼怪的世界,但是她得到了黑蛇妖全心全意的愛,而我卻得到了陸離全心全意的利用。這是就區別,女神和一般人的區別,鬱文景是女神,而我是一般人。
鬱文景哭累了,趴在我身上沉沉的睡着了。將她小心翼翼的安置在牀上,等到天黑透的時候,黑蛇妖才風塵僕僕的回來,在房間見到我,明顯覺得詫異。看了看睡熟的鬱文景,滿臉擔心的表情才柔和下來。
輕手輕腳離開鬱文景的房間,剛到門外,我就小聲的說,“小景已經察覺到你開始虛弱,她很擔心你。”
黑蛇妖苦笑了一下,沉聲說,“死丫頭,我以爲自己還能撐一段時間,沒想到……”
“失去內丹,你能撐這麼久已經是不容易了。這裡的事情一時半會也做不完,你讓小景離職吧,帶着小景回她父母身邊,過安穩的日子。”我將自己的提議說了出來,黑蛇妖的表情開始變化,愣了很久才說,“她已經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所以才這麼珍惜和你們這些朋友在一起的時光,我和她已經商量好了,讓她在外面闖一年,一年以後就回她父母身邊。以後的日子,我們都會陪在她父母身邊,等她走後,我也會替小景好好的侍奉父母。”
“黑蛇妖,你變了很多。”
黑蛇妖衝我笑了笑,“死丫頭,我已經十分虛弱了,即便是說這麼短短的幾句話,我也開始覺得吃力。工作上,你好好照顧小景,你身邊的那些鬼怪,我也沒有能力替你收拾了,你自己保重。”
我點了點頭,看着他踉蹌的進了房間,只覺得鼻尖一陣酸澀。
一心爲別人着想的卻這麼倒黴,一心算計別人的,卻活的順風順水,這個世界真不公平。
回到房間,看了一會圖紙,大致算了一下量。眼看就要十二點了,連忙洗漱一下爬上了牀。大概是太累了,頭沾到枕頭立即就睡了。
睡得半夢半醒間,突然聽到有人在叫:“救救我!救救我!”
一聲接着一聲,一聲比一聲急促,讓我的心都懸了起來。
誰,到底是誰在我耳邊叫?
遠處出現一點亮光,我爬起來就朝着有光的地方衝過去,衝了出去才發現我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
這是一條小街區,一路上都是大排檔、理髮店,還有幾家網吧。天色很暗,大排檔門口三三兩兩坐着一些人,看起來年紀不大,他們吃着烤串、喝着酒,嘴裡說着不乾不淨的話。即便是女孩子,好幾個都留着殺馬特的造型,嘴裡叼着煙,一副出來混的樣子。
爲什麼會來到這裡?這又是誰的記憶?
在大排檔吃喝玩,他們勾肩搭背的一頭鑽進了網吧,網吧裡也不斷有人鑽出來到這些大排檔吃點東西。
我跟着一羣人來到了網吧裡面,裡頭烏煙瘴氣的,各種吵鬧聲不覺。有打遊戲語音開罵的,有打輸了直接蹦起來摔打鍵盤,嘴裡罵罵咧咧的,即便這樣也沒有人制止。
這裡頭什麼年紀的人都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的眼睛都盯在電腦的屏幕上。
我在這些人羣中穿梭,仔細的盯着每一張臉,企圖找到這究竟是誰的記憶。
當看到角落裡的那個男人的時候,我終於意識到這是誰的記憶。
老潘,這是老潘的記憶!
只是這一次他的身邊沒有孩子,倒是旁邊坐了一個穿着時尚的女孩子,女孩子手上的煙一支接着一支,老潘不住的給她點菸。
女孩子電腦桌上堆滿了各種零食的包裝袋,飲料瓶子,以及一盒空了的煙。
女孩打遊戲的時候嘴裡一直不停的吐出:“操,會不會打遊戲啊,這一羣小學生!媽的,一羣智障!”
老潘也在旁邊打遊戲,時不時瞅一眼女孩子的電腦屏幕,隨即又開始打自己的遊戲。
我被網吧裡頭的煙味嗆的頭暈腦脹,實在是待不下去了,轉身就離開了網吧,蹲在網吧門口直喘氣。
就在我使勁喘氣的時候,離我不遠的地方蹲着兩個留着殺馬特髮型的女孩子,兩個人都抽着煙,身體跟觸電似的一直抖個不停。
穿着一身黑的女孩子說,“婷婷這次釣了老男人,這兩天特別捨得給婷婷花錢。”
“花了多少啊?”
“今晚擼串就擼了四十多,婷婷又去超市掃了一趟,那些零食飲料怎麼也有三四十吧。前兩天比這個花的還多呢,那個老潘一聲都沒有吭,婷婷拿什麼都是樂呵呵的付錢。”
“哎,老潘還是我不要的呢,我嫌他太老了,沒想到他這麼有錢啊。”
“可不是嗎,三四天前婷婷就說身上只有十五塊了,都過了這麼多天了,看她每天吃了好麼多好吃的,也沒有回家要錢還覺得奇怪。今天一打聽,原來都是老潘付的錢。”
“李紅,你是不是眼紅了啊?”穿的花裡胡哨的女孩子用肩膀輕輕的撞了一下穿一身黑的李紅笑着問。
“說什麼呢,我羨慕什麼啊,我哥有的是錢,而且比老潘年輕!”李紅狠狠的吸了手上的煙,吐了一個菸圈。稚嫩的臉上塗着厚厚的彩妝,就像是小時候偷穿媽媽高跟鞋,用媽媽的化妝品在臉上塗抹的樣子。
這些女孩子雖然穿着搶眼,畫着濃妝,但是依舊能看得出她們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樣子。但是她們抽菸的手法嫺熟,吐菸圈的能力更像是一個老菸民。我沒有辦法將這羣女孩子跟校園裡十五六歲的初中生聯繫在一起,她們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類人,讓人不知道怎麼對待。
“你哥又不會給你錢花,但是老潘會給婷婷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