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那裡的懿旨,爲長寧縣主賜了婚。婚期就在下月,我正要去道喜。既然你來了,便同我一道去吧。”
母親打起精神,問道。
“怎麼這樣快?”我詫異道。
前兩天蘇長寧還恨嫁呢,這懿旨一下,竟然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一般來說,婚約已定,女方爲了顯示尊貴,總要拖一拖婚期的。況且,如燕北辰和蘇長寧的身份,大婚必然是極爲隆重的。一個月的功夫。也太趕了些。
“聽說是燕將軍求來的。”母親說到這裡忍不住抿嘴笑了,“燕將軍說自己年紀不小了,等不得。”
真是沒想到,燕北辰那張冷硬的石頭似的臉,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我去換件衣裳,還要給長寧添妝。”
我提起裙襬,一路幾乎是小跑地回到了漪瀾小築。
“海棠,將我新得的那盒子寶石拿來。還有,後邊閣樓的櫃子裡,有個錦盒,裡頭是一本書,也拿來。”
海棠應了,自去找我要的東西。
趙媽媽含笑走了進來,接過了忍冬手裡的衣裳,“你先出去吧,我服侍大小姐換衣裳。”
忍冬便知道她是有話要與我說,點點頭走了。
“小姐這幾天還好麼?”趙媽媽一邊替我換了一件兒海棠紅色外衫,一邊問道。“那邊有沒有人爲難你?”
我笑道:“如今我可是縣主呢,誰敢爲難我?媽媽可別替我擔心,我也不是那能夠忍氣吞聲的。”
“這就好。”趙媽媽也笑了,隨後又搖了搖頭,嘆道,“歹竹出好筍。偏偏趕得晚了些。”
我聽了,便知道她意有所指。
拉着她坐下,我眯起眼睛問道:“媽媽,那隻狼牙,是三叔送的吧?”
趙媽媽睜大眼,露出驚訝,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捂住了我的嘴,“我的小祖宗啊,這話可不能說呢!”
“嗚嗚……”我將她手扒了下來,低聲道,“上回,三叔與娘求親來着,我看見了!”
趙媽媽這次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後霍然起身大步走到門口看了看,見外邊沒人偷聽,才關了門過來,“我的好小姐啊……”
“那,你……”
她眼神中帶着試探,“你是怎麼想的?”
“挺好啊。”
我把玩着手邊的一隻茶盞,“娘才三十來歲,正是大好的年紀呢。三叔說他這麼多年未曾娶親,都是爲了母親呢。只這份真心,就比沐容強出幾條街去!”
我說道,頓了頓,呸了一聲,“不能這麼說,就不是同一種人,沒的可比!”
許是沒想到我竟是這麼個態度,趙媽媽瞠目結舌了半晌,都沒有能夠說出話來。
良久,才搖頭笑道,“我白白擔心了。唉……”
她嘆道,“當初,姑娘的親事,能夠落在他的身上,該有多好……”
她神色中不無黯然。
當年沐騫受了老夫人和沐容的暗算,被母親所救。據沐騫說,當時母親身邊有兩個丫鬟,其中一個,便是趙媽媽了。
“媽媽,三叔說娘救過他?”
趙媽媽點頭,“那一次真是險得很。姑娘纔出了國公爺的孝期。頭一遭出門去做客呢。就碰上了那樣的事兒,若不是她反應快,將沐三爺推到了水裡,恐怕也沒了如今的沐大將軍了。”
“小姐,姑娘的心被沐容那畜生傷透了。”趙媽媽眼圈紅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沐大將軍來了幾次,都吃了閉門羹。我雖然笨了些,然而也看得出,那人是真心的。姑娘有顧慮,小姐,你能不能勸勸她?”
我搖搖頭,“這事兒誰勸也不行。除非,三叔能叫她真正地放下從前種種。”
不過麼……從母親收着狼牙來看,好事也不是沒有可能麼!
和趙媽媽說了一會兒,海棠已經找出了我要的東西,用錦盒裝好。母親那邊也來了人催,我拍了拍趙媽媽的手,“是誰的,那便跑不掉。母親受了這麼多年的苦,老天會叫她有好日子的。”
和母親一起坐車到了公主府,蘇長寧這次沒有在門口迎接我。看來,這丫頭是害羞了吧?
長公主滿臉喜色,如今懿旨已經下了。她再無擔憂,正坐在屋子裡,聽着管家一樣一樣地念着給蘇長寧預備的嫁妝。蘇長寧則羞羞答答地坐在一邊兒,假裝淑女。
見到了我們,長公主笑容更盛,對母親道:“你來的正好,我如今記性不大好,丟三落四的,正怕不周全。快過來,跟我一塊兒聽聽,還差些什麼。”
又抱怨,“雖說是從長寧小時候便開始準備的,可總覺得還有許多疏漏。長寧的娘又病着,竟是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您哪,是能者多勞。”母親笑着說道,叫人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擡了過來,“這是我給孩子的添妝。”
長公主詫異道:“怎麼這樣早?”
又笑道,“不等花妝日送來。你這些好東西,可沒人知道了。”
“那一日自然有那一日的東西。這個,是我先給了長寧的。”母親這樣說,長公主便知道,母親必然是帶了什麼奇珍異寶了。畢竟,花妝日添妝的都是親朋好友的女眷,彼此間一般不會差別太大,以免誰的貴重了,誰的普通了些,會叫人比較。一般而言,都是些頭面擺件之類的。
叫人打開了母親帶來的箱子,裡頭寶氣生光。是兩株流豔欲滴的珊瑚樹。
大紅色珊瑚流光溢彩,叫人看了捨不得移開視線。
“這……”
長公主驚歎一聲,這兩株珊瑚樹足足都有三尺來高,雖然不如沐騫送我的那株,但品相上也算是極品的了。且兩株寶樹長得極爲相近,珊瑚乃是天然而成,從海底打撈而來,比之那些翡翠碧玉雕成的寶樹擺件不同,湊成這樣的一對,說句價值連城也不爲過了。
“這樣的東西,怎麼不留給阿嫣!”長公主嗔道。她眼中透出喜悅,當然,並不是說她貪圖這樣的兩株寶樹,只是這珊瑚本就是難得,這樣大紅色又成雙成對的,就更是罕見。母親將這個送給長寧添妝,可見她確實喜愛長寧。再一個,兆頭好。
“阿嫣還早呢。”母親笑道,招手叫長寧,拉着她的手對長公主道,“長寧與阿嫣極好,我素來喜歡她這個性子。再一個,她從小就護着阿嫣,這份兒情意比什麼都要貴重。”
長寧歡歡喜喜地謝過了母親,“我不跟您客氣了,這大紅色很應景呢。”
長公主搖頭笑着嗔道:“這丫頭,生怕人都不知道她巴不得趕緊着嫁出去。”
蘇長寧辦了個鬼臉,“祖母,夫人,我和阿嫣去後邊說話。”
得了長公主點頭,立刻拉着我回了她的住處。
“你可真是沒良心,若不是我今天回國公府,可都不知道你就要嫁人了。”我故作不滿,“竟然不早些告訴我?”
蘇長寧難得面上一紅,“我也沒有想到啊。是燕北辰啊,他自己跑去宮裡求了皇后娘娘的,一口一個自己年紀大了,要成親。”
說到這裡,也撐不住笑了,笑容明豔絕倫,眼中光芒閃動,掩飾不住的幸福。
“知道你如今有了撐腰的。喏。這是我給你的。”
海棠將帶來的東西恭敬地送了上來,我接過來推到了長寧面前,“打開看看。”
蘇長寧疑惑:“幹嘛給這麼多?先說好,等你成親,我可沒好東西回你的。”
說着便打開了。
一隻盒子裡裝着的是滿滿的各色寶石。這是給長寧的,她一向喜歡這些閃閃發光的東西。
另一隻盒子裡。裝着的是一本已經泛黃的書冊。
青色的書皮上只有兩個飄逸中帶着肅殺的大字,《奇略》。
看到那盒子寶石,蘇長寧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待看到這本書,她卻是“啊”了一聲,竟然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這……”顫抖着手捧起了盒子,“這就是那失傳已久的詭兵奇書,《奇略》麼?”
不怪她激動,《奇略》相傳是三百多年前一位用兵奇才所著的兵書。據說,得此兵書者,用兵如神,百戰不殆。
只不過。後來此書失傳,也不知道落到了哪裡。
我還是後來在寧國公府的庫房一角里,無意間發現的。
本來我對這本被人傳的神乎其神的兵書還有幾分懷疑的,不過想到外公寧國公當年縱橫沙場二十餘年,從未有過敗績,覺得或許外公便曾經讀過這本書吧。燕北辰是武將。送了這個給蘇長寧壓箱底,是最合適不多的了。
蘇長寧啊的一聲抱住了我,叫道:“好姐妹啊!”
我厭惡地推開她,“你快離開我吧,不然,被你那位燕將軍看見了,還不定怎麼吃醋呢。”
上次在別院裡,我不過與蘇長寧拉着手走了幾步,就被燕將軍那兩道冰冷的視線死死地盯了一路。
蘇長寧捧着兵書愛不釋手,小心翼翼地裝進了錦盒,竟藏到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回頭,這個不放在嫁妝裡。我要親自交給他。”
我捂住嘴,做出個乾嘔的動作。
兩個人的丫鬟都笑做了一團。
說笑了一會兒,蘇長寧纔想起了什麼似的,神秘地對我說道:“楊筱離不是嫁給了葉天行麼,才幾天呀,前兒就盯着烏青的半邊臉哭回了孃家呢!”
我眼皮兒跳了跳,“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