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自是好安眠,第二天簡繁從容難的臂彎裡鑽出來走出房門的時候,門口那八隻精氣神十足的眼睛着實嚇了她一跳。
“你們一夜沒睡嗎?”她不禁問道。容難還在牀上,她一個興致起來想要給容難“打扮打扮”,就勒令他在牀上。一出門打水,沒想到門口還有四個在這兒等着,她反倒不好意思再折騰了。
“對啊,聽說長生叔唸叨的願望可能就要實現了,我怎麼可能錯過。”昨晚跑走的雷禿子也回來了,正和他昨夜還翻着白眼的水君站在一排。他興奮地說道,替醉長生開心。
“呵。我出來打水,你們繼續。”簡繁勾了勾脣角,頂着八束目光來來回回,就是沒再給他們一個眼神。走路目不斜視,簡繁覺得自己好尷尬啊,都沒好意思開口。
“阿難,你根本不知道我剛走出去被嚇得是什麼感覺,太奇怪了。那幫人在我們房門口守了一夜。”簡繁也不知道在慶幸些什麼,她感嘆道,手上還拿着容難的衣服,一件件挑過去。
“阿難,你就沒有現代化一點的衣服嗎?”容難的衣服全部都是古代的衣衫,各個朝代都不缺,卻偏偏缺了現在的衣服,簡繁都沒好意思說,她還想和容難穿身情侶裝吶。真是不解風情的老鬼。
容難剛用新的帕子淨了面,聽簡繁的抱怨,他隨手一揮,簡繁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衣櫃,“小秦子給準備的,只是我不喜歡而已。”他高冷的模樣真想讓人撲上去咬一口。
簡繁乾咳了一聲,打開了衣櫃,衣櫃裡都是現在的新款,這一櫃衣服可是價值千萬甚至億元以上,真正的土豪永遠都是不把錢當錢看的。容難偏愛白色,簡繁從衣櫃裡第一眼就相中了一件手工定製的白色休閒裝,衣料絲滑,偏寬鬆,還繡着雲紋,符合容難的風格。
“阿難,你穿這個,然後給我一條白色的裙子。”簡繁把衣服遞給容難,一雙眼睛飄啊飄的,半天就是沒有落到容難的臉上。
容難看到簡繁手上的衣服,他就無聲地笑了。他可愛的夫人啊。
“夫人,我可能還沒告訴過你,你的衣服是我親自挑的,我的衣服是小秦子按照你的款式配套了找來的,既有現在的也有以前的。也就是說,我們的每一款衣服都是情侶裝。不對,夫妻裝纔對。”
直到看到了簡繁紅起來的耳根還有即將爆發的脾氣,他才大笑着把衣服取了去了屏風後面。
“臭阿難,死老鬼,我說我每天的衣服爲什麼都是你給我找的呢!我存在你那裡的衣服我就從來沒見過影子。原來你早就存了壞心思,哼哼哼。”簡繁嘀咕着,心裡甜甜的。阿難說了,每一件她的衣服都是他親自挑的吶。
等容難和簡繁再次出來的時候,門口只剩下醉長生了。醉長生的眼睛這回倒是紅紅的,被雷禿子傳染了一樣,他的一雙眼睛都黏在容難的腰上。只是可惜,容難今天被簡繁強行現代化了一番,那腰間本來懸着的酒杯被他塞進了口袋裡,醉長生什麼都看不到。
“大人,我是,我想,能不能再給我一杯家鄉的酒?我上次一醉千年以後,我就再也嘗不到那樣的美酒了。”他找不到酒杯,好絕望,那香甜的酒液,你去了哪裡?至死都在惦記着喝酒的老烏龜,爲了吃把自己賣了的水君,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那是地府的酒,還是牛頭釀的酒,關你的家鄉什麼事情!容難往簡繁身後側了側身子,口袋裡的酒杯被簡繁垂下來的手擋住。
“你哪個地方的?”他問了一句。這隻老烏龜唯一值得稱道的大概就是他標準的所謂“普通話”,根本聽不出來這是個哪裡人,簡繁還帶着南方的口音吶。
“我是凡界的。”醉長生這一出生就一直在漂泊之中度過,他到過無數的地方,海浪帶着他浪,到了河裡也有河裡的浪花帶着他浪。他天天都在浪,直到到了放逐之地才停止了腳步。說到底,他只能說自己來自凡界。
這話就和龍國無數在國外居住下來的僑民一樣,問他們是哪裡的,其實已經不重要了,他只會告訴你,我的祖先來自龍國。
“阿難,既然是人家最後的請求,你就給他一口酒吧,就當我們的住宿費好了。”簡繁能夠看見醉長生身上的死氣,確實離死不遠了。俗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況且醉長生也沒做過壞事。就當送人一程罷了。
容難對簡繁的要求向來不會拒絕,他翻手間另外出現了一隻看上去普通無比的杯子,裡頭盛着清明的酒液。酒杯極小,真的只有一口而已。
“大人。”醉長生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接過容難手裡的酒杯,他仰面看向比他高得多的容難,還有他身邊的簡繁,“願兩位一生平安。若我喝完此酒,還能與二位說話,就將風靈珠雙手碰上。若我就此離開,你們就取了我的靈珠歸去吧。那三位小輩不會阻攔。”
當着容難和簡繁的面,他一口飲下了這杯酒。對於他現在的身體,只怕這磅礴的靈氣就是催命符。酒水下肚,醉長生的臉迅速地紅了起來,就像晚霞出現時天空中出現的大片胭脂色。
砰!
酒杯被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四瓣,殘餘的一兩滴酒液掉在了地上,滾落進灰塵裡。
醉長生直接翻進了他身後的荷花池裡,打起了好大的一片水花,水花晶瑩之間,他露出一種暢快的微笑,彷彿自己的人生已經圓滿。撲倒水池邊的簡繁在他的眼裡開始模糊起來,他開合了嘴脣,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沉沉地睡在了荷花池的池底。
他的身體壓在了那一眼活泉上,活泉要出來,就把他的身體衝了上來,剛好像是漂浮在水中央一樣。帶着一股異常的美感。
此時,一顆青藍色的珠子從他的眉心處慢慢地剝離了出來,淡淡的光暈讓整片池水都帶着美麗的青藍色。
容難伸出手,靈珠便若有所感地破水而出,滑出一道流星的尾巴,落在了容難的手心。容難還沒要把它抱起來,之前被他收藏起來的思科靈珠忽然暴動了起來,他迫不得已地把靈珠都拿了出來。沒必要自己和這幾顆小小珠子同歸於盡吧。
五顆靈珠碰到一起,每一顆都散發出了無比柔和的光芒,它們脫離了容難的手掌,在荷花池的上方飄浮了起來,一道光柱從這裡爆發,直衝天際,可能整個放逐之地都已經看到了此處。
該死。容難不滿地瞧着這處的光輝,這種模樣是在給誰看,是要把放逐之地裡的惡人都引過來嗎?
靈珠們感覺到了地君的憤怒,但是它們抖了抖卻在繼續融合,完全有一種任你風雨滿城它自巋然不動的視死如歸的模樣。
“阿難,你看,那道光柱的中心,是不是像一個洞,更準確的說,像不像一個出口?”簡繁指着那個光亮的柱子。
容難順着簡繁的視線看去,五顆靈珠最後融合成了一顆白玉中夾雜着黑煙的嬰兒拳頭大的珠子,落在了容難的手上。
“這是,鑰匙?”容難以前來放逐之地也是等了一年纔出去,沒想到五顆靈珠聚齊就是打開放逐之地的鑰匙。真是誤打誤撞的結果。他見過放逐之地打開時的場景,沒想到現在這一幕他想看就看,鑰匙在他手上,一切歸他做主。
天空中的光圈開始慢慢縮小,容難已經感覺到有許多強橫的氣息朝着這邊趕來,他一把抱起簡繁,對着遊廊的拐角裡喊道,“如果你們不想出去,就帶着老烏龜的屍體趕緊走,現在到來的人,你們絕對不是對手。如果你們要走,就跟着我們走吧。”
醉長生說他們三個不在,容難可不信,果然,稍稍探查就可以知道這三個傢伙躲在不遠處等着。他難得看在簡繁的面子上動惻隱之心,就看這幾個傢伙的選擇了。
“大人,我們出生在放逐之地,在這裡長大,也終將在這裡老去。我們不想和長生叔一樣,至死都在懷念家鄉。你們一路走好。”水君帶着頭上的小草走了出來,雷禿子則是去打撈醉長生的屍體,他們朝着容難和簡繁鞠了一躬,轉頭就走。
容難點了點頭,動作很快地升空而起,他放出一道威勢,那些全速趕來的人全都緩了緩速度,只有他們兩個成功地從那個光圈裡出來,然後容難取出最終的靈珠放在光圈口上。
他惡劣一笑,對着靈珠命令道,“你不是一年打開一次放逐之地嗎?我不允許。從現在起,放逐之地不準打開,直到我歸來。你明白了嗎?”
靈珠轉了起來,那個口子和靈珠都不見了。
“阿難,你這樣,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不會出事嗎?”簡繁問他。
“不會,只有人流動起來,纔會有出事的可能。現在,我們打個賭,試試吧。”
容難抱着簡繁緩緩落地,他站在一座山脈的山腳下,村莊就在不遠處。這裡的天空比起放逐之地清新了些,但還是陰沉。
“這裡是西北,我們一直往北走,很快就可以到達日不落城。繁繁,你是要在我身上,還是落地走路啊?”說話間容難已經走出幾裡地,簡繁一直在他的懷裡,不曾想要下來過。
“你嫌棄我!”簡繁重重地錘向容難的肩膀,容難的手一鬆,她就跳了下來。
“我告訴你,阿難,我願意讓你抱着我可是你的榮幸,哼,你什麼都不懂。”其實是面紅耳赤不知道說什麼了,簡繁只好強撐着傲嬌了一番,然後迅速地向前方轉移。
容難微笑着瞧着簡繁越走越遠,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繁繁真是越來越有孩子心性了,難道這是她記憶即將復甦的前兆嗎?隨即,容難擔憂地垂眸,如果現在阿兼出現,繁繁會不會是他最新鮮最感興趣的目標?阿兼也是那麼調皮的人啊。
正當他陷入沉思的時候,簡繁的吃痛的“哎喲”聲讓他忽然擡頭,目光裡就是一大一小都正面朝天仰躺在地上,那個小的,是個殭屍!
簡繁揉着肚子在地上嗷嗷直叫喚,她正走路走得專心吶,路上忽然衝出一個炮彈一樣的東西,咚的一下就命中了她可憐的肚子,她一下子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按照交通規則,這樣不看路就轉彎的傢伙,肯定是要負大責的。
容難很快就到了她的身邊,一雙涼涼的大手貼在她的肚子上,幫她揉了揉,隨即就把簡繁扶了起來。
“阿難,快看看,我的肚子,剛纔好重的一下啊,痛死我了。阿難,我的小肚子是不是撞沒了?”簡繁可是發現自己近日稍稍長胖了一些,這可讓她覺得不爽,肚子這麼用力一擊,是不是就縮回去了?
“蠢。”容難蒼白的嘴脣吐出一個字。他的嘴脣只有在親吻了之後纔會變色,平時都是蒼白的模樣。
顧完了簡繁,容難盯着地上同樣齜牙咧嘴的小殭屍,把簡繁護在身後。青天白日,忽然出現了一隻光明正大在路上行走的殭屍。修真界也同樣有趕屍家族,難道這個殭屍是從雙家逃出來的?“趕屍雙家?”
“不對,對。”那隻殭屍搖了頭又點點頭,竟然還開口說人話了。一般他這種模樣的殭屍,不過最多活了百年,沒想到他能開口說話,這一點佐證了這隻小殭屍的不簡單。
“到底是對還是不對?腦子好不好使可決定着你的生死。”敢撞他容難的夫人,就要有被扒下一層皮來的覺悟。
“雙十一,你怎麼還在這裡啊?師傅都已經到了日不落了。”小殭屍還在組織語言,忽然有一漢子穿着件粗布麻衣從容難身後的路上躥了過來,還直直地拍着小殭屍的肩膀,一副熟稔的樣子。
雙十一?這是什麼名字。簡繁不由得想到過年前聽說的在網上熱血拼殺的雙十一那個熱血的人造節日。她的肚子已經在容難一下下的揉搓中好受了很多,故而噗嗤一聲就笑了。
“雙十一,你是不是還有個師傅叫雙十二啊?你的名字真有趣。”她笑道。見小殭屍眼神懵懂,她就會懷念最初的可愛的緣生,就當做寄託吧。她大氣地原諒了這個小殭屍好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誰知,小殭屍和那個新出現的漢子都震驚地看向簡繁,一起說,“你怎麼知道?”
漢子重新調整了一下語言,然後向簡繁做了個抱拳的姿勢,“這位姑娘,在下雙小二,請問您可是認識家師?家師現在就在日不落城裡,姑娘要不要和我們一路前行?”雙小二話裡雖客氣,心裡卻在念叨,這位姑娘和師傅認識,會不會也是個老妖怪?
簡繁不知雙小二心裡所想,只是覺得這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異,尊敬裡又帶着好奇。她把這怪異拋之腦後,想不通就不要想。
“我不認識你師傅,但是我也是要去日不落城的,我們一起搭個伴吧。”她喜歡這個小殭屍,因爲小殭屍剛纔躲在師兄身後,偷偷在咀嚼牛肉乾,那腮幫子鼓鼓的樣子,真是讓人懷念和感慨。
“這……”十一是他們雙家的寶貝疙瘩,第一次出門就撞了人。被撞的姑娘不介意,反倒要和他們同行。雙小二端正了自己的神色,“姑娘,我懷疑,你有目的。”
嘎,嘎,嘎……
一片寂靜。
哪來的蠢蛋,說話這麼直白?簡繁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作爲簡繁的模範好丈夫,容難終於光芒萬丈地出場了。“我記得,雙十二他爹雙七四我是認識的。他們雙家很奇怪,人名都是按照出生年月來起的。對了,雙小二,你家那位雙七四老小子怎麼樣了?”
百年前這裡也是他經常遊玩的地方之一,雙七四那個愣頭青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沒想到,過了百年,他的徒孫,還是個愣頭青。
“唉,別提了,七四師祖因爲一百塊報酬和唐家的嫡系吵起來了,然後他說了句一百塊都不給我,就被氣死了。我們雙家,至今都沒有收到被扣下的一百塊,真的是好心碎啊。”雙小二感嘆道,看起來他也在爲那一百塊傷心。
容難忽然覺得這種論調,他似乎在哪裡聽過,一轉頭看到簡繁認同而同樣悲憤的表情,他瞬間就明白了。這種摳門,簡繁不是也有嘛,要不是簡繁的錢都在他那裡,估計每天的花費都夠她天天流眼淚了。
“小二兄弟,我同情你們,唐家太過分了,一百塊不是錢啊,一百塊至少能買,能買,買十分之一的符紙啊!”請原諒簡繁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現錢了,她好像還不清楚物價。只好拿最熟悉的且永遠不會變化的符紙價格做文章了。
“就是就是,姑娘,沒想到你人漂亮,心腸也這麼好。我雙小二跟你們一起走了!”雙小二對着簡繁直點頭,雖然他們雙家能買到的最貴的符紙也不過三個二百五。
“我記得,雙家一直都是蕭家忠實的追隨者吧?”容難直接躲過雙小二的智障攻擊,人漂亮等於心腸壞,抱歉,應該劃不出等式來吧。他轉移了兩人的話題,否則依據這兩人的尿性,互訴衷腸、痛哭流涕都有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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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今天的主播是我,給大家推薦好好聽的戲腔啦。
小繁繁:這首歌叫做步戲,*的戲腔簡直美哭。盜墓筆記的解雨臣角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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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今天的歌詞欣賞我來。
穿越了風雪幾程,纔敢道山盡人爲峰
如若無人能懂,孤注一擲我怎甘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