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依舊是那個老太婆,老太婆穿着破舊的衣裳,面容比簡繁前幾日見到是還要蒼老幾分,但是那雙眼睛卻無比晶亮,因爲她極好的氣色,那老態龍鍾的身體都顯得挺拔了幾分。
“幾位,有什麼事麼?”老太婆不安地看着外面的一羣大漢,又像是看着別的地方。
幾個穿金戴銀的大漢都站到了女人身後,那個身形單薄的女人往前一站,老太婆就感覺到了對面的人的氣場的強大。
“這位,太太,你有什麼事情嗎?”她說話都結結巴巴了起來。說着就要把門關上。
其中一個大漢在女人的示意下帶着一身的金項鍊就撲了上去,成功地用身體夾住了大門,老太婆怎麼推都推不動這人。其他幾個大漢都站在一旁,露出奇異的神色。
“你別急着關門啊,老人家。”女人走上前,這時候其他大漢才真正動了,兩人的手掌按在大門上,愣是把大門給彈了開去。老太婆都飛進院子了滾了好幾圈。
女人也不急着進門,她先是擡了擡腳,有個漢子就掏出一塊用金絲織成的手絹俯下身去給女人露出的素色鞋面擦了擦,隨後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金絲袋子,把女人的腳套了進去,這就是傳說中的鞋套啊。
當兩個鞋套都套在了腳上,女人這才動了,路過那個用身子擋門的大漢的時候,她拍了拍那傢伙的肩膀,跟國家領導人出巡一樣,“小子,辛苦你了,下次記得不要側身去夾門。”
那個大漢竟然忍不住哭了出來,簡直不忍直視。“謝謝師母教導,我記住了。”他是很霸氣地夾住了門,但是門更狠,他可憐的也許即將要身殘志堅的身體,喂,親愛的,你明天還行嗎?他夾着自己的腿一步步退到了行走的大漢的隊伍最後面,前面時不時地傳來一陣陣鬨笑的聲音。
沒錯,現在這個女人叫做莊十三,她本來在雙家待得好好的,但是日不落那邊傳來了消息,有了大事需要她親自去一趟,她只好出了門。由於雙十二沒有告訴她要不要快點來,她就選擇了繞路。
小二那邊還沒有消息,可見小十一還沒有回來,她看着小十一長大,還是要來十一離開的這個小村好好地探查探查。因爲這個老太婆,小二雖然沒說多少,卻也是十分可疑。
“老太婆,你知道你綁了誰家的人嗎?”老太婆家裡真的是很窮,唯一算得上好的屋子只有簡繁他們去過的西屋,這院子裡,連個當太陽的地方都沒有。
莊十三隻好站着問話,身邊的大漢站到莊十三的身後,幫她擋住了一部分的太陽。
“你們這是幹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老太婆被推得有些用力,她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反倒是手上的皮都磨破了,不過看起來也算是老了,連血都沒有流出來多少,她趕緊把自己的手放在衣服上擦了。
“老人家,您,也就別在我面前裝。我帶着人上門討債的時候,您還不知道在哪裡玩耍。”莊十三的話很冷,她的眼神也很冷。這個老太婆一開門她就感覺到了不好的氣息,那兩個小二碰上的人看來也不怎麼樣啊。
那個老太婆還想狡辯些什麼,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雖然慌亂但是她絕對還是打死都不承認的。
氣氛冷凝,忽然有兩坨白花花的東西從天而降。
“死老太婆,你還我兩塊金子來!哇呀呀呀!”正好簡繁從天而降,因爲看見老太婆快要“被宰了”,她一個激動,想到自己獻出去的兩塊金子,她就從容難的懷裡掙扎了出來,高空跳下來的時候,因爲空氣的流動,她一張嘴就有空氣灌了進去,然後就是一連串的哇呀呀呀啦!
“保護師母!”一個戴着金手鐲的漢子叫道,一方有聲八方應援,一羣漢紙瞬間就擠了上來,混亂中還有人直接把莊十三的腦袋差點按到了地上。
簡繁完美落地,理都沒有理混亂地擠在一起的男男一女,她剛纔看到那個老太婆趁亂想要逃跑,想得美。想她可是自封最偉大的陰陽使,她可是地君的夫人,剛纔從半空中跳下來的時候,簡繁就已經放了阿難了。
阿難出馬,老太婆哪裡逃!
可是她好像又失敗了?容難提留着一圈花被子出來,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被子裡傳來了一聲痛呼。
“阿難,怎麼了?”簡繁走到容難身邊,他們的對面是剛剛爬起來的莊十三和一羣挨訓的笨蛋徒弟。兩行人中間是蠕動着的被子和被子裡的老太婆。
老太婆痛呼了幾聲,就裹着被子不動了,有血從被子裡流了出來,就像死了一樣。
簡繁轉着自己的眼珠子,漆黑的眼珠子盛滿了笑意,“哎呀呀,阿難,她死了吶。你怎麼下手這麼重?”她還走上去咬牙切齒地踢了幾腳,“叫你坑我的金子,哼哼哼。”
等到簡繁發泄夠了,容難過去把她扯開,再多來幾腳,那個老太婆不痛,簡繁自己都要腳痛了。
“這裡還有人,繁繁還是文靜一點吧。”容難朝着莊十三那雙陰測測的眼睛點了點頭,“請問你是?”
“雙家莊十三。”莊十三答道,能出現在這裡的想必也沒有別人了,“兩位是蕭家人?我家小二和十一遇上的前輩?”
“正是。”依照容難的輩分,莊十三叫上一句前輩也不會辱沒了她。但是簡繁又比莊十三矮了一輩,說不清道不明瞭。容難指了指地上不動的人,對着莊十三擺擺手,“今日遇上雙家盟友,看來我運氣還算不錯。不如夫人多勞累幾步,我們找一處好地方,一起喝上一杯,可好?”
莊十三正要答應,身邊的漢紙們可不幹了。
那個戴着金手鐲的漢紙惡狠狠地瞪了容難和簡繁一眼,看得他們兩個莫名其妙,這雙家不會盡出奇葩吧?簡繁和容難對視一眼,不知道這幾位大漢是何意思。
“師孃,那個小白臉要找你約炮啊!你看,找個地方,喝一杯,這接下來可怎麼辦啊……師孃,我不管,我可是個有師傅的人啊。”大漢搖着頭,就差蹲下來抱莊十三大腿了。
而帶着金項鍊的漢紙又站了出來,也是一臉真摯,“師孃,我覺得大哥說的很對啊,對面那個男人肯定是打着什麼主意啊。天啊!”他忽然捂着臉尖叫了起來,“師孃,那個沒說話的女人是不是打着我們兄弟的主意啊,師孃救命啊!”他捂完了腦袋捂下面,簡直忙不過來。
嘎,嘎,嘎……
“阿難,我覺得我和他們無法溝通啊。”簡繁扶着腦袋,原來本以爲雙小二和雙十一還算可以溝通,到了這個啥蟲上腦的這堆漢子面前,她已經說不出來話來了。
容難表示贊同,他一揮手,剛纔關上的門就呼地一下打開了,“繁繁,我們出去透透氣吧。”他覺得要是再待着這裡,那幾個大漢的生死簿可能就不怎麼好看了。
容難話音未落,他們兩人就衝了出去,帶起的風還在門上嘩啦嘩啦地響。
莊十三擡頭看了金手鐲和金項鍊一眼,她伸出手,立刻就有人遞上了象牙的梳子,那個被推歪了的髮髻她也該整理整理。待到把自己的身上都收拾乾淨了,莊十三這才重新昂首挺胸。她面無表情地從那條棉被上踩過,後面還跟着長長的一隊尾巴。
“小子,剛纔怎麼沒把你廢了呢?”莊十三走到門邊的時候,瞥了一眼下意識又夾起腿的金項鍊。金項鍊忽然感到一陣寒風正從他的腿間吹過,他咬住了脣,悄悄地躲到了金手鐲的身後。
大家都知道,師孃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上一次有人犯了錯,師孃就罰了那人半年的收入,還讓那人去把損失的銀子賺回來,只見那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背影,他們就感到可怕,趕緊捂緊了自己的口袋。
在莊十三和雙七四的帶領下,即使是最小的娃娃,也知道不能隨便掏錢的道理。他們要從別人那裡掏。
“師孃,我們現在去哪裡?”金項鍊“陣亡”,大家只好推舉了金手鐲出來問他們接下來的行蹤。金手鐲手上的手鐲叮叮噹噹地響個不停,他撓着頭,憨笑着問站在前面不說話的莊十三。
莊十三瞥了他一眼,緩緩地擡起了腳。金手鐲急忙撲到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把莊十三腳上的鞋套取了下來,然後塞進身後兄弟的口袋裡。
“你們氣跑了我們的飯票,這種時候我們只能自力更生了。”莊十三嘆了口氣,要是容難在這兒,憑他說話的口氣,莊十三就知道,這是個啥都不缺的人,若是她應得快些,只怕就是能夠攀上一張長期飯票,剩下不少伙食費了。
“小子們,去打劫吧。反正這村子裡也沒有活人了。”她開口道,然後自己一直往前走去,“我記得村口不遠有一條小溪,我在那溪邊等着你們。記得多拿一些,憑你們的食量,怕是晚上要餓死。”
她雙家的子弟最擅長的就是摳門和吃。容難剛纔那一指明顯是話裡有話,卻被這些小子破壞,要是他們不知道多吃些,晚上起來動作也得餓個半死。他們餓死無所謂啊,就怕肚子打雷的動靜,那可就不怎麼美妙了。
這一邊雙家弟子開始在村裡進行着大掃蕩,那一邊村尾,簡繁正坐在一張石桌面前,等着容難投喂好吃的食物。要怎麼說人比人氣死人呢?那邊飯都擔心吃不飽,這邊卻像是滿漢全席。
“阿難,這個村子我們之前來的時候都還有人氣,只是都隱在屋子裡,今天怎麼就沒有活人了?”那個老太婆除外,誰知道她和魔鬼做了什麼交易。不過,這個村子裡沒有很多樹倒是真的,一路上走來,也就村口、村中、村尾各一棵。
“今天晚上就知道了。”容難切下一塊雞肉,遞到簡繁嘴邊,簡繁萬分期待地咬在了嘴裡,忽然一張臉都綠了。
“阿難,我要告你謀殺!”簡繁艱難地嚥下那一口雞肉,嘴裡又鹹又酸又澀的感覺揮之不去。她猛地抓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又急匆匆地噴了出來,“阿難,怎麼是烈酒啊!”她本來嘴裡就千奇百怪,一口酒下來,辣的她眼淚都掉下來了。
“怎麼會,我給你沾的是甜麪醬啊?”容難拿起面前的盒子一問,他的面色也有點難看,盒子上寫的是甜麪醬,但是裡面裝的是芥末醬,不知道是誰的惡作劇。看來地府那幾個太閒了啊。至於那杯酒,酒杯本來裝的就是酒啊,可愛的繁繁啊。
正在地府認真工作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十殿閻王忽然集體一寒,然後他們又各自開始認真地繼續工作。
當夜晚來臨,飽餐了一頓的雙家人悄悄地摸進了村子,村子裡很安靜,連別人家裡的老土狗都早就被打死了。那種安靜,是一種死寂的安靜,彷彿黑夜的黑暗都能夠滲透進到人的心裡去一樣。
而那個老太婆的家裡也爬出了一個人。那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她滿身是黑色的血液,頭髮都凝結在了一起,一身破布衣衫,像一隻大型的蚯蚓在地面上緩緩蠕動。
莊十三皺了皺眉,正準備擡起腳,簡繁和容難就那樣不給一聲提示的站在了他們面前,莊十三皺起了眉頭,不過又放鬆了,她黑色面紗下的嘴抿了抿,還是有些遺憾沒勾搭上這兩張長期飯票啊。
老太婆蠕動地很慢,她一點點往村口爬去,可是還是奇異地被吊着命,沒有死去。待她爬到村口的大樹下的時候,樹影忽然動了,那黑黑的觸手一把提起老太婆的腳,就把她扔進了茅廁裡
一聲沉悶的撲通聲,茅廁裡就沒有了動靜。
跟在後面的一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是沒有辦法自己往茅廁的那個坑裡鑽進去啊。
“還沒請教,小哥的稱呼?”莊十三這時候纔不會衝上前去裝十三,她朝着容難擡了擡手,算是放緩了姿態。因爲容難雖然面色不渝,但還是沒有太過難看,想必他在謀劃着什麼辦法。
莊十三的突然開口換到了簡繁的白眼一個,容難的眼皮子擡都沒有擡,“容難,簡繁。”他只是淡淡地出聲,順帶着把簡繁的名字一起報了。
容難?容難!莊十三忽然瞪大眼睛,這不是死去的爹經常唸叨的名字麼!什麼蓋世大俠,英武無雙,風流倜儻,天下第一,她就從來沒從雙七四的嘴裡聽到過那麼齊全的讚美詞。這可全都是給她面前的容難的。
她不說話了,在容難面前,她是絕對的小輩。簡繁是容難的夫人,她也是矮了一頭。她的手蓋在眼睛上,慢慢地恢復自己的情緒,忽然就感覺身體一輕,隨之而來就是下降得厲害。
怎麼回事?這大概是所有雙家人的心理反應,連莊十三都沒有逃過。
簡繁得意洋洋得笑了,這種手段就是容難帶着她下墓的手段,直接穿過地層進到底下的墓裡去。咦,這麼一說,他們難道又誤打誤撞地下墓了?
這一落就是落到了一條狹窄的過道里,過道里瀰漫着惡臭,地上的溼漉漉的一灘表明也許那個老太婆剛剛從這裡爬過。連莊十三都沒有例外地死死趴在兩邊凹凸不平的牆壁上。
容難雖然帶着個身體和簡繁,但是他在空中飄得很是愜意,朝着那一灘的方向移動而去。
“前輩,帶上我們。”莊十三正準備說我怕把所有的金手鐲交給你當報酬,她的身體又再次一輕,像個氣球一樣,飄在半空,卻沒有繼續往上升上去。呼。莊十三大喘了一口氣,還好前輩大方,沒要他們的報酬。
其實容難只是沒想到這人會說給報酬而已,要是莊十三又多說半句,半句就好,容難就不會那麼動作快了。
他們一羣人就這麼大大咧咧地飄了過去,飄過長長的一條過道,眼前忽然一片開闊。那股惡臭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酒香。這種酒的味道,就像是葡萄酒。
“天啊,十一!”金項鍊看見雙十一被泡在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紅酒罈子裡,雙目緊閉,手抱着自己的腿,就像一個嬰兒在母體一樣,他着急地喊出了聲音。這一喊,一羣人都朝着他看了過去。
容難撤掉隔音和飄浮的結界,冷冷的眼神飄到了莊十三的心裡去了,他冰冷的聲音讓莊十三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沒有下次。”他說。
簡繁只是被金項鍊的大嗓門給嚇了一跳,畢竟她離他那麼近,還好容難動手捂住她的耳朵動作快。她好奇地打量着這個地洞的風格,和她以前見過的都不一樣。
地洞中間是一棵巨大的樹,漆黑的表皮,只有樹根在這裡,樹幹一直向上蔓延,可能已經長出地面去了。而樹根的底下有一具血紅色的棺材,棺材一邊一個透明的玻璃罈子,一邊是泡着雙十一當下酒菜的紅酒罈子,還有一邊被樹幹擋住,走進了看,才知道,那是一罈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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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今天寫論文寫晚了,不好意思啊,嘿嘿嘿,祝考試的加油,放假的玩的愉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