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長,我們真的傷害過他,發狂的時候。後來我看見都是這麼年輕的孩子,就把他們統統丟進清水溪裡去了,想讓他們有一個好去處。”一個女人擡起頭,那雙堅定而明亮的眸子讓簡繁立刻選擇了相信。
“一共幾個?你一共丟進了幾個人?”簡繁收起投影,坐回毯子上,雖然碰不到容難的身體,但從村民的角度看去就像窩在容難的懷裡。容難似乎瞧見了村民眼睛裡他和她的倒影,他身邊的氣息都柔和了不少。
“我記得,是五個,穿得古里古怪,一點都不像我們這裡人。兩個人當場就沒氣了,剩下三個還有氣。”女人仔細思索着,片刻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你叫什麼名字?”儘量忽略容難那難以忽略的發騷氣息,簡繁坐直了身體,努力運轉自己的大腦。女人給出了線索,就應當給她記一功,這沒什麼好說的。雖然才隔了一百年的現代服裝在他們眼裡算古里古怪這給簡繁的打擊挺大。
“陳家妹。”
簡繁驚訝地認真打量了眼前這個矮矮小小的女人,她的一切都不出衆,但是她的眼睛卻顯現出了她善良純真的本性。她就是徐秀芹眼裡心裡那個兇巴巴的女人?果然,徐秀芹活着的時候就鬼話連篇,不做鬼真是委屈了她那張嘴和那顆黑心。
該問的都問了,天也快亮了。簡繁瞧着兜裡僅剩的幾張黃符,撇撇嘴,“阿難,看來我們要帶着這些鬼魂走一趟陰陽黃泉路了。我都要沒引路符了。”窮啊!地府的工資雖然高,不夠她用啊,買黃符的錢都沒了!簡繁在心裡哭訴,哪個陰陽使活成她這麼憋屈的,全國範圍出任務啊。
容難看着簡繁那張剛纔因劇烈運動才紅潤起來的小臉現在被風一吹又迅速地白了下去,他的臉一下子就臭了起來。他晃了晃手裡的酒杯,一點都沒動身的意思。“小繁繁,讓牛頭馬面去送,我們回去。”
簡繁:鬼老一點也挺好的,至少鬼脈廣啊。
牛頭馬面從地府“哼哧哼哧”地趕到陳鄉的時候,欲哭無淚。黑暗裡只有一雙雙眼巴巴的眼睛盯着他們,大眼瞪小眼。而召喚他們乾白工的容難大爺和他的小媳婦早就不見人影了。
“阿嚏!”被牛頭馬面唸叨着的簡繁頓時打了個噴嚏。周添勝沒找着,又着涼了,她有些委屈地揉揉鼻子,鼻尖都發紅了,就像胭脂點錯了地方,可愛非常。
提着簡繁正往西欄飛去的容難偷偷垂下眼,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還釋放了一個專門擋風的結界。
簡繁看見眼前熟悉的西欄景象,忽然叫了一句“停”。
“阿難,我們是不是在這裡見的朱三娘?”總覺得有什麼被自己忽略了。
“看來你得老年癡呆的年限可能會延後了。”容難把簡繁放在了一間客棧的門前,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一會兒自己今天所穿的翩翩長衫。
簡繁哼了一句,心裡唸叨着“你們全家都是傻子”之類的話。不對,她不是容難夫人嘛,這一罵不就把自己都罵進去了?啊,不對,誰是那個老鬼的夫人!簡繁用力地搖搖頭,咳了一聲,正色道,“我總覺得這個朱三娘有些怪怪的,阿難你去查一下她的人事簿吧。”
容難忽然就閃身到了簡繁的背後,他的透透的手搭在簡繁的肩上。肩上沒有重量,但是涼涼的,那種冰涼的觸感比朱三娘更加怪怪的,都要滑到簡繁的心裡去了。容難的嘴角倏地擎上了一抹痞子似的壞笑,他在簡繁的耳後輕巧地吹了一口涼氣,“夫人,你這是,學會嫉妒了嗎?”
猛地,他的神色一收,聲音立馬不爽起來,就像慾求不滿的樣子,“來了!”
簡繁的視線飄向遠方。果然,那艘熟悉的花船既慢又快地駛來,似乎是縮小了,船艙的位置堪堪與站在河邊的簡繁的視線持平。
還是那兩個活死人與一個女鬼的組合。朱三娘彷彿是知道她那副美豔的樣子會惹得簡繁不高興,換了一件海藍的長裙,特意沒戴什麼首飾,僅用一根木簪子挽住了長髮。她柔柔弱弱地站在船頭,對着簡繁和容難福了福身子。
“朱三娘,你又來做什麼?”簡繁對朱三娘沒多大敵意,卻也喜歡不起來。她的語氣淡淡的,神色也淡漠,叫人猜不出心思來。
朱三娘咬着脣,沒抹胭脂的脣幾乎要被咬出血來,“感謝大人趕走了東郊的惡鬼。……大人,三娘還是爲了之前的那件事而來,可不可以……”看得出來她很堅持,堅持得太過誇張。
“不可能。”簡繁還沒開口,容難就堅定地截斷了她的話。簡繁好奇地衝着容難看看,容難擡眼瞧她,眼底的意思他兩都懂。“朱三娘,你就這麼誠心?當年你作爲江南第一名妓,能沒點手段?你那寶貝之人,可還好?惹怒了爺,你還想不想好!”
簡繁聽得雲裡霧裡,朱三娘卻是聽懂了容難的一連串問句,一張沒上妝的臉頓時煞白煞白的。朱三娘急急忙忙地跪下,好像心緒大亂,船頭船尾那兩個船伕一下子就像殘破的布娃娃,軟軟地癱倒在了地上。
“大人,容難大人,求您,三娘求求您了,救救他、他們吧。他們都是被那惡鬼害的呀!三娘不是想惹您生氣,也不敢惹您,三娘只是、只是……”朱三娘語無倫次,只是了半天都沒能吐出半個字來。
這場面,誰都知道有貓膩了。
簡繁的眼珠子咕嚕咕嚕地瞎轉,放在背後的小手靈活地打出一個個法訣,法訣引着周添勝的氣息,乾淨利落地朝着朱三娘飛了過去。朱三娘猛地擡頭,她雙手合十,一道黑光朝着那飛撲過來的法訣刺去。法訣本身就是尋人用的,沒有多大攻擊力,黑光擊碎了法訣,衝着簡繁就擊了過來。
簡繁挑眉,倒是笑了,笑得那麼肆無忌憚。果然,黑光根本沒有到達她面前的機會。容難“哼”的一聲,黑光便自行消失了,而朱三孃的氣息也同時萎頓了下去。
“在爺面前傷爺的人,你好大的膽子!”容難站在了簡繁面前,把簡繁整個人擋在了他的背後。
當然,某人那瞬間的失神也被他收入了心裡。
“嗞嗞嗞,果然是你。我的直覺果然沒錯!朱三娘,說吧,周添勝在哪裡,你已經沒有再一個一百年修爲拿來廢了。”
明明是個千年的女鬼,卻只有短短一百多年的修爲,怪不得會被徐秀芹那個怨鬼趕出東郊。簡繁嫌棄地撇着狼狽的朱三娘,語氣裡沒有半分憐惜。